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7

斯库鲁皮罗快要失控了,“这简直是暴行!”他的六个组件挤在一起,其中两个顺着其他组件的肩带爬到它们的背上,好让嘴巴贴近拉芙娜的脸,“它们被人偷走了。这是背叛的行为,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拉芙娜几分钟前就已经赶到了位于秘岛北端的采石场。从浮雕石墙的边缘向下望去,一切都显得相当安静,没有旗帜猎猎作响,也没有爆破警告的鸣响声。看起来现在正是跟科学顾问聊天的好时机。

她沿着宽敞的阶梯向下走去,一路朝帮忙采石的人类挥手。他们欢快地挥手回应,所以或许斯库鲁皮罗也没那么生气吧。走到岩壁的一半高度时,她听到了那位科学顾问怒气冲冲的大吼声。等她来到实验室门口时,他的两个助手恰好飞奔出来,几乎与她擦身而过。

这下她要在那个疯子爪族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对他了。她根本没想到斯库鲁皮罗会这么愤怒,而且她也从没让任何爪族这么粗鲁地靠近她的脸。她朝敞开的大门退去,同时抬起手,阻挡着对方一开一合的嘴巴。

“这只是暂时的,斯库鲁皮罗!你很快就会拿回那些摄像头。”至少她希望如此。如果挪用这些摄像头太久,她自己的大部分研究项目也会出现问题的。

好消息是斯库鲁皮罗并没有真的下口咬她,坏消息是这个爪族还在恶狠狠地转来转去——而且还不说萨姆诺什克语了。她能听到的话声响亮而又断断续续,恐怕是在咒骂。然后突然间,斯库鲁皮罗年纪最大的组件——花白脑袋的那个——犹豫起来。不到半秒钟,令人惊讶的沉默便传遍了整个共生体,就像某位喜剧演员装作恍然大悟时的夸张演技。“摄像头?”他的声音突然低了好些分贝,“你是说今天官方声称出现故障、然后由木女王的蠢货手下拿走的那三台摄像机?”

“呃——对。”希望办公室外面的人不会注意到斯库鲁皮罗在盛怒之下泄露出来的这些国家机密。

斯库鲁皮罗爬下自己组件的背,又绕来绕去地走了一会儿,瞪大了眼睛。斯库鲁皮罗是个好管闲事的蠢货,但另一方面,他很有天赋,也是名货真价实的工程师。只要你能一直为他指出正确的方向,并阻止他垂涎其他人的津贴,他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说真的,斯库鲁皮罗,”拉芙娜柔声道,“现在情况紧急。我们会尽快把摄像头还给你的。我明白——至少和你一样明白——它们有多重要。”

科学顾问继续愤愤地踱着步子,但口气已经平静下来:“这点我毫不怀疑。这也是我同意你们征用摄像头、也答应帮你们掩饰的唯一理由。”他的嘴巴又开合了几次,但这回没有冲着她,“但恐怕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摄像机是由陛下您合法征用,而且还给出了解释。这么说的话,无线电斗篷的消失跟你和木女王没有关系?”

“什么?没有!”那些斗篷对监视毫无作用,穿戴它们还很危险,“斯库鲁皮罗,我们想都没想过这个。”

“那我就没说错。确实有人背叛。”

“斗篷怎么会不见的?你不是把它们藏在自己的储藏室里了吗?”

“女王的探子拿走我的摄像头以后,我就从储藏室里把斗篷拿了出来。我有个主意……一个非常聪明的主意,可以让我穿上斗篷而且不会有死掉的危险。你瞧,或许可以只让一部分我穿上斗篷,然后露出肩膀,再然后——”斯库鲁皮罗晃晃脑袋,甩开那些极客式的狂热想象,“还是算了吧。重点在于,我把斗篷放在了实验工厂里,准备使用。我还在想着木女王的征收行为,而且今早有太多事让人分心了。让我们想想……”斯库鲁皮罗把所有脑袋凑到一起,摆出爪族专心思考时特有的姿势。

“是啊。你知道实验工厂是怎么建立起来的。”长长的一排排朴素的木制长椅,数以百计的实验托盘,每一只托盘里都放着经过简单组合的试剂,而这一切全都是“纵横二号”的策划程序设计出来的,是飞船将自身存储的数据与爪族实际资源状况对应后的结果。有些房间可以好几个钟头没有任何爪族或人类在场——然后,飞船的自动化设备会向分派室发送一连串无线信号,以提出要求。斯库鲁皮罗的助手们会飞快地穿过工厂,彻底去除某些实验项目,转移其中一些的位置,再把一些放在摄像头的范围内,让“纵横二号”直接进行监控。

“当时只有我和无线电斗篷,而我满脑子都在揣摩我的新点子。”斯库鲁皮罗的每一颗脑袋都抬了起来,“没错!然后,热带疯人院的那些小丑就出现了。”

“他们出现在实验项目这边了?”

“不。过去经常发生这种事,不过如今我们都会把他们挡在访客区域。呵。我用几根断掉的电话线之类的垃圾就能把他们给打发走……总之,我当时只好出去跟他们的‘大使’谈话。”斯库鲁皮罗挤成了一团,“我敢打赌,就是那时候!我只离开了房间大约十五分钟。要是我们没对那家伙这么客气就好了。我们真的这么需要硫镓铜矿吗?好吧,我知道答案了。

“总之,今天他们比平常更吵闹,人数也更多,那群蠢家伙还傻乎乎地打扮过了。”斯库鲁皮罗的几个组件已经走向门口,比他的思路还要先行一步,“那些混球。他们肯定是先吸引我手下的注意力,然后其中一个偷走了斗篷!

“该死!来吧,女士!”话音刚落,剩下的他也跑出了房门,白脑袋殿后。斯库鲁皮罗咚咚咚地走下门外的楼梯,朝四面八方发号施令。

要拉芙娜跟上爪族的步子,原本是会很辛苦的。但白脑袋患有关节炎,斯库鲁皮罗也没有全速狂奔。这个组合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斯库鲁皮罗几乎是在用萨姆诺什克语高喊:“拦住那些热带佬!拦住那些热带佬!”出口楼梯顶端的那些守卫已经放下了大门。

拉芙娜和斯库鲁皮罗在采石场的平台上奔跑着,这时,斯库鲁皮罗低声说了一串萨姆诺什克语。这段不敬的言论怪异地混合了翻译过来的爪族辱骂用语和萨姆诺什克语里的脏话:“婊子养的!我早该想到是那些操蛋的热带佬干的。摄像头的事儿太让我生气了。我还以为你和木女王又坑害了我一回哪。”

前方传来大喊声:“我们抓住他们了!”采石场里的爪族和人类都没有佩带武器,但他们还是在……在某个家伙周围组成了一道屏障。

斯库鲁皮罗从嘈杂的思想声之中挤过,拉芙娜紧随在后。大使神赐和他的跟班们还在采石场里。他们先前正在这座实验室最为壮观的区域视察,那些乏味的计划和实验项目最终在这里成就了奇迹。

人群和盗窃嫌犯之间有一段开阔地带。神赐和他的手下退到了斯库鲁皮罗的飞行机器——“俯视之眼”号——旁边。这可不是什么反重力飞行器,而是某种更加古怪的东西,至少是对拉芙娜而言:它有一架推进器,还有一只尖头气球下面悬挂的吊篮。

斯库鲁皮罗在人群前面来回踱了会儿步,还用爪族语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没有“纵横二号”的解译,拉芙娜听得糊里糊涂的。他好像是在要求所有人都别再大叫了。在冰冷干燥的空气中——比如今天这儿——这样的声音会传出很远。如果每个爪族都同时陷入恐慌,他们就根本没法清楚思考了。

拉芙娜朝热带佬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犹豫起来。那些爪族看起来又惊恐又焦虑,瞪圆了眼睛,缩成一团,身后紧贴着那艘飞艇的乘客吊篮。那位自称的“大使”与其他热带爪族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每个组件,但不止一只的前爪上都佩带了显眼的锐利铁爪。这些家伙或许没什么脑子,但他们在北方住得够久了,足够让他们养成一些北方爪族特有的习惯。

斯库鲁皮罗用萨姆诺什克语和爪族语分别喊了一句话。萨姆诺什克语是说:“有谁看到这些恶棍要往哪儿去吗?”一部分的他正看着那艘飞艇,拉芙娜突然想到,或许这些热带爪族刚才正想飞走呢!

十五岁大的人类戴尔·荣森多走上前,“我——我刚才正带他们参观‘俯视之眼’号。我还以为他们得到许可了。”

“没关系的,戴尔。”拉芙娜说。这样的观光相当正常。

“是他们要求参观飞艇的?”斯库鲁皮罗说。

“噢,是的,先生。所有访客都想参观。等熟悉之后,或许我们还会让他们试乘一回。”他的双眼扫过那些热带爪族,似乎意识到这样慷慨的行为恐怕得延后了。

“他们有没有要求让几个组合上飞艇去?”

热带爪族那边传来几句响亮的爪族语,然后是一个人类的声音:“噢,斯库鲁皮罗大人,如果你怀疑我们做了坏事,不妨直接找我谈。”大使向前走来。他选择了“神赐”这个名字,今天他的规模已蔚为壮观。他的一部分组件可以追溯到大使馆创始时期,而且他说起话来总是很流畅。但另一方面,他的行为举止也时常像是个单体俱乐部,每个成员都喜欢招摇和炫耀。他穿着不合身的夹克衫,有几件相当精美。看着这个小丑,你很难不笑出声来。而现在……噢,他的目光看起来很吓人。回想一下吧,拉芙娜。还记得穿长筒靴的蝴蝶吗?她见过的外星人够多了,早就知道外表有多么容易带来误解。

斯库鲁皮罗太生气了,根本做不到谨慎。他派出两个自己,逼近那位大使,“很好,大使先生。你对我的无线电斗篷做了什么?”那两个他的嘴巴冲着神赐开开合合,虽然对方还在三米开外,这个动作却像极了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的胸口指指戳戳。

神赐不为所动,“哈。我听说过那种斗篷。它们该不会是迷路了吧?”他冲着飞船山的方向甩甩鼻子,“自从你在春季的最后落日时分做了那场有趣的演示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的宝贝斗篷了。”他又补充一句,“你们北方佬的节日多美好啊。对我们来说,春季只不过是下更多雨——”

“闭嘴!”斯库鲁皮罗把一只脑袋转向他的助手们,其中既有人类也有爪族,“带些长矛兵过来。我们要把窃贼送去审讯。”

热带爪族们朝着斯库鲁皮罗扑去,爪间闪烁着钢铁的光芒。他们或许打不赢这场仗,可斯库鲁皮罗靠前的那两个组件多半会被割开喉咙。

拉芙娜走向前去,以大多数爪族似乎都很畏惧的姿势抬起双臂。“等等!”她尽她所能地大喊,“没有人会接受审讯。我们会尊重你们的使馆特权,最多把你们逐出王国。”

斯库鲁皮罗后退几步,嘟囔起来。

大使此时远离了人群,显然是为了维持头脑清晰。此时他发出一阵颤音,其他人便稍稍放松下来。神赐朝拉芙娜的方向用力点点头,“啊,如此直言不讳,而又——我该怎么说呢?——如此富有理智。非常感谢,陛下。我今天来此,为的是享受一场愉快而又友好的观光之行。至少今天是用不着见血了。”

“别太自以为是。”斯库鲁皮罗小声反驳。

拉芙娜放下双臂,身子前倾,尽量让双眼和神赐齐平,“我们的无线电斗篷刚巧在一个钟头前不见了,大使先生。好了,您对于继续保留使馆权有多大兴趣?您和您的随从能否接受搜查呢?”她朝神赐的手下和他们多到可疑的驮篮挥了挥手。

大使的脑袋纷纷昂起,恐怕是在表示轻蔑,“或许您的问题应该是,你们的王国有多希望和热带爪族继续通商?”

在过去,与热带爪族间的贸易并未遵守成文的规定,多年来不时出现的遇难船边,都会有爪族在讨价还价。“热带爪族大使馆”起初是作为收容遇难单体的慈善机构而建立的,所谓“使馆”只有嘲笑的意味。如今这个笑话成了真,而且还——或许——在南方有了些影响力。

拉芙娜交叠双臂,看了大使一眼。两腿人无声的怒视对某些爪族产生的影响着实令人惊讶。

不管理由如何,总之大使耸了耸肩,“噢,好吧。毕竟我们没什么可藏的。”

拉芙娜在心里松了口气。现在要做的就是弄清偷东西的是谁。她转向身后的人群。附近站着一二十个人类,在爪族间显得鹤立鸡群。而在后排那里——

“嗨,内维尔!你什么时候来的?”

约翰娜的未婚夫快步上前,他的几个朋友紧跟在后。“刚到。我刚才在采石场的最高处,看到大家都像发了狂似的。”内维尔在她身边停下脚步,呼吸依旧粗重,“不过我听到了最后那几句话。你想要搜这些家伙的身?”

斯库鲁皮罗连连点头,“对。你们人类可以靠近我们的贵宾,而且还不让他们心烦。”他讽刺地朝热带爪族的方向点点头,动作却有气无力,“我敢肯定是他们干的。”他低声咕哝道。

内维尔蹲下身子,以便进行更私密的对话。人类交头接耳时要比爪族麻烦多了。拉芙娜也凑近过去。“神赐屈服得有点太快,”内维尔说,“你们确定他的随从都在这儿?”

斯库鲁皮罗瞪大了双眼。他抬起一颗脑袋,久久地盯着那些热带爪族。“他们的数量太难计算了。”他突然明白过来,“老天啊,内维尔,你是说他们分离出了另一个组合?”

拉芙娜看着这群访客。热带爪族看起来向来有点古怪,他们毛皮斑驳,身体涂着油彩,衣服也很不合身。这会儿他们已经不再紧贴飞艇,而是分散成类似组合的小群,其中大都是四体。如果他们来的时候还有更多组件,然后分离,重组成另一个组合……这种玩弄灵魂的行为足以让本地爪族精神恍惚,不辨南北。

斯库鲁皮罗上下打量着那群热带爪族,“我不知道他们进来的时候有多少,不过……看看那些身体上的油彩。你不觉得最后那两个家伙中间少了点什么吗?他们可是热带佬,什么变态的事都做得出。”

神赐恐怕每一个字都听到了。总之他开始不安了,“我说过了,陛下。我们同意让你们搜身。可以的话,请你们快一点!”

“麻烦再等一会儿,大使先生。”拉芙娜又跟内维尔和斯库鲁皮罗交头接耳起来,“我不敢肯定,斯库鲁皮罗。我一点儿也看不出那些油彩的意义。”真希望行脚在这儿。行脚应该知道热带爪族能不能办到这种事。

内维尔转过身,招手示意他的朋友之一上前,然后轻声说道:“事实上,在采石场最高处时,毕里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毕里·伊格瓦矮下身来,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有个五体在采石场的起重机边上鬼鬼祟祟的。它背上的驮篮塞得很满。等我靠近去看的时候,那个小畜生就往停船处那边跑了。最奇怪的是,我想它的毛皮上应该有蓝色污迹,就像那些家伙身体上的油彩,只不过都擦掉了。”

斯库鲁皮罗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我就知道!”然后他犹豫起来。仅仅一秒之差,他就要向所有人下命令了。

内维尔站起身,对拉芙娜使了个眼色,“陛下?”

没错,拉芙娜突然意识到,是时候扮演联合女王的角色了。她把一只手按在斯库鲁皮罗的一颗脑袋上,制止了他,“麻烦让我来说,科学顾问先生。”然后她站起身,转向不知如何是好的众人,“各位!各位!”好吧,至少这招在课堂上有效。谢天谢地,这儿的所有人也专注地看向她,“我们现在要进行大使刚刚同意的随身物品清查。斯库鲁皮罗会提供建议,不过我希望具体的搜身由人类来做。”让谁来呢?她突然间对于内维尔的现身更加感激了。他跟所有孩子的关系都很好,也是个天生的领袖。“由内维尔·斯托赫特负责监督。”

她对一旁的内维尔说:“约翰娜在附近吗?”

“抱歉,她今天下午在大陆那边。”

“好吧,去检查一下我们的客人吧。”

内维尔点点头,开始张罗人手。拉芙娜瞥了眼神赐,“我们很快就会放你走的,大使先生。”

热带爪族领袖粗鲁地笑笑,“非常好。”很显然,他根本不担心自己的罪行会败露。

斯库鲁皮罗十分恼火,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发出的咯咯叫声变成了萨姆诺什克语的低语:“这根本没用!我应该打电话给停船处那边,拉响全岛警报,再联系‘纵横二号’。”

他们还需要些空中的监控手段……她抬头看着作为对峙背景的那艘飞艇。“‘俯视之眼’号能飞吗?”她指了指,“另外,船上有无线电吗?”

“什么?没有无线电,不过发动机的燃料是满的……噢!没错!”他开始对手下的地勤人员大呼小叫,爪族语和萨姆诺什克语混杂在一起,但发布命令时的嗓门和面对的方向各有不同。她听懂的那部分是:“致电木女王!”“内维尔,让你的人换个地方去搜身!我要用‘俯视之眼’号了。”然后,他又在她耳边低声道:“飞艇已做好准备。我只担心蠢瓜先生是否知道。”他跑向柳条编成的吊篮,而他的两个助手从另一边接近。他们摆弄着一排燃气阀门,为了细节跟斯库鲁皮罗争论起来。

内维尔挑选的几个人和热带爪族们挪到了二十米开外。嫌犯正在不情不愿地取下身上的驮篮和夹克衫。呵,那种错综复杂的油彩覆盖了他们的大部分皮肤。有些热带佬正好奇地打量着飞艇,但斯库鲁皮罗的行为似乎没有给他们带来丝毫恐慌。

斯库鲁皮罗的助手之一带着实验室的可携式无线电冲了出来。斯库鲁皮罗最近的组件接过盒子,交给飞艇踏板上的自己。然后他犹豫起来,开始四处张望,仿佛忘掉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噢,如果约翰娜在这儿就好了。还是组合式船员比较好。”他指的是爪族加上人类。“内维尔!”他喊道。

拉芙娜已经一脚踩上了踏板,“没关系的,我跟其他人一样可以帮你的忙。”这话或许没错:她跟斯库鲁皮罗合作过好几次,另外,她也不想留下来等待内维尔得出结论。

内维尔·斯托赫特已经朝他们这边走来了。有那么一会儿,拉芙娜还以为他要提出抗议。这个男孩——不,是“这个男人”,他只比她小八岁而已——总是滔滔不绝地说她有更重要的运筹帷幄工作要做。不过这次,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也还有事要忙,而且现在时间紧迫。他犹豫起来,然后朝她轻轻挥了挥手,“好吧。狩猎愉快。”

她挥手回应,然后把其余的斯库鲁皮罗赶上踏板,再走进飞艇狭小的吊篮里。

斯库鲁皮罗难得没有争辩。他手忙脚乱地爬上船,一路还对着地勤们大吼大叫。在拉芙娜坐到艇尾座椅上之前,吊篮像平常那样剧烈摇晃了一阵。没等她系好安全带,地勤们就割断了系泊缆,气球带着他们稳稳地飞向天际。

这感觉简直就像在乘坐反重力飞行器——只不过比行脚驾驶得稳当多了。地面逐渐远去。她从吊篮的边缘向外望去,看到热带爪族们纷纷把随身东西摆放到地上。那里面根本藏不下一整套无线电斗篷。

斯库鲁皮罗加大了推进器的动力,然后转动舵轮。他们正飞行在一片暗沉的水池上空,那儿是从前的矿坑。平静的水面映照出采石场高耸的石墙。如果她探出身去,就会看到飞艇的倒影。

……现在可不是东看西看的时候。拉芙娜系上一条安全绳,爬向吊篮尾部。那儿有好些设备箱,大多是用防水的柳条编成的,还装有双手、牙齿或爪子能扳开的木闩。她一只接一只地打开,一边朝箱内窥视:一台日光仪、几张地图、两架望远镜。她突然想到,有些东西应该先检查。于是她放下手里的单目镜,转向船尾。

“陛下!”斯库鲁皮罗对她喊道。她向外看去,发现他们已来到了采石场顶部的正上方。“请您把好舵轮。让我用单目镜比较好。”然后,他发现拉芙娜正试图掀开盖住船尾压舱物的那块布,“陛下?请把单目镜给我……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刚刚想到——万一他们把斗篷塞进压舱水箱里了呢?”

“哎呀。”那爪族思索了片刻,无疑是在想象这将会怎样毁掉他们想要找回的东西。这么做风险很大,但——“我去检查船头和中段的水箱。”斯库鲁皮罗的组件两个一组地放开原先咬着的舵轮,在沿吊篮两边放置的水箱里寻找起来。主舵无人控制,推进器也减慢下来,直到能看到三片舵叶。“俯视之眼”号在几近静止的午后空气中缓缓转向,面向外部群岛,面向北部海峡,最后面向飞船山。他们已经飞得够高,她可以看到新城堡的圆顶。

“水箱里除了水啥都没有。”他说着,回到舵轮边上。

“后面也一样。”

“好得很。别浪费时间了。”他调整了水平和垂直船舵,让螺旋桨也转动起来。“俯视之眼”号的船尾缓缓上升,船头沉向下方,对准了秘岛北端的船舶停靠处。“您能控制飞艇在北端上空盘旋,让我看看下面的情况吗?”

“好。”在这样平静无风的天气下,驾驶飞艇并不难。后座的控制装置包括椅子旁边的两根咬式拉杆,稍远处还有另一对,距离刚好够让她用脚踏操作。它没有触摸移动式的界面那么简单,不过拉芙娜早就习惯了。

斯库鲁皮罗把两架单目镜拖了出来。目镜配有弧形面具,可以进行旋转以贴合组件头部的某一侧。每只镜筒中部都有个挂钩,刚好可以钩在爪族外套通常都有的肩带上。没过几秒钟,他就给两个组件装上了单目镜,另外两个组件则在寻找值得观察的事物,“好吧。让我们再往北飞一点儿……哈。除了我的施工用驳船,这个停船处简直什么都没有。”

斯库鲁皮罗的“重要飞行器项目”占据了北端停船处的大半部分,那里正在建造一艘看起来很坚固的飞艇。“俯视之眼二号”的上部结构在那些施工驳船的船桅和吊起的建材之中已初具规模。等它完成的那天——大概再过半年左右吧——“俯视之眼二号”将会超过两百米长,有能力运送一打爪族跨越整个大陆,全程直达。

斯库鲁皮罗像用双筒望远镜那样操作着两架单目镜,扫过码头和陆上的船只仓库。其余的他全都躺在吊篮底部,像是睡着了——或者说,它们正忙着把那两个组件看到的一切转化为经过分析的版本。

斯库鲁皮罗正在小声地自言自语:“哈!我发现那个小贼的踪迹了!看到停船处那边的缺口没?有个组合最近来过,还开走了一艘单船体式的渔船。这下我们知道该往哪儿找了!”背着单目镜的两个组件坐了下来。其他组件朝压舱物四散跑去,“我们得赶紧往高处飞,陛下!”他倒出了水箱里的一部分水。不管怎么说,飞艇开始上升了。

拉芙娜将飞艇转向西北,越过外海峡。外部岛屿众多,植被茂盛,而且大都无人居住。如果那个窃贼成功逃到了那儿,或许就能逃过他们的追捕。

斯库鲁皮罗瞥了眼白脑袋的夹克衫上那只由齿轮驱动的怀表,“带我们到山脊线那边去,小贼要走的话,只可能去那儿。”他又用单目镜扫视开阔的水面,一直到最远处海雾包裹的群岛,“唔,有几艘双船体的船,但不是我们要找的。”

他们继续前进了几秒钟,推进器带着他们以大约每秒五米的速度前进。柳条吊篮里又阴又冷,但至少吊篮前部挡开了一部分空中气流。

拉芙娜固定住船舵,然后翻找起斯库鲁皮罗带到艇上的无线电来。这些无线电是“纵横二号”的“再发明”之中比较奇特的一类。当然了,设备没有机载处理器,它是彻头彻尾的模拟机,只能不加筛选地把全部频段信号播放出来。没关系。飞船会监控周围一切动向的。

“呼叫飞船。你能看到我的位置吗?”拉芙娜对着话筒问。

“呼叫拉芙娜。可以看到。”一个悦耳的男声回应道,或许有点像范的声音。不过,那个声音背后并没有丝毫智慧生命的存在。“纵横二号”的自动化系统只是爬行界能够运作的最好的计算机而已。现在她已差不多适应这种界面了,它是数据头冠之外她用得最称手的。

她以飞船能够理解的词汇描述了当前的问题。“察看我所在位置附近的无线电波。”

“察看中。”“纵横二号”答道。

“你发现了范围,呃,大概四千米内的哪些信号?”

“我发现了相当数量的——”

“忽略北端实验室那部分。”

“——我只看到一条,就是你当前的传输信号。”

“是否发现山脊线岛有无线电波传来?”

“来自山脊线岛的射频能量似乎仍以正常方式消散。”

“好吧,”拉芙娜说,“接下来,报告所有可以观察到的人工无线电波,范围是,唔——”看来她真的需要换个好些的界面了。目前她只能忍受它的简单和粗糙,“从秘岛北端算起的一万米以内的一切。”

“进行中。您希望现在就开始传输报告吗?”

拉芙娜思索了片刻,“不。只报告反常以及中转信号。”在王国的这个角落,应该还有好几台合法的无线电,那是“纵横二号”所筹划的愚蠢的中转业务的一部分。

“很好,”“纵横二号”回答,“这回我没发现任何异样。”

“你知道的,陛下,或许您应该让我来操作无线电界面。”斯库鲁皮罗几乎和木女王一样擅长语音操作。

“不了,你继续盯着地面吧。”

斯库鲁皮罗愤愤地走开。飞艇带着他们向山脊线岛的海岸低飞而去,让他的单目镜可以看清高大的常绿植物之下的情景。“下面啥都没有,沙滩上也没有痕迹。这点时间最多只够让他们逃到这儿。那个小贼要么就是躲在秘岛上,要么就是在内海峡那边往大陆方向去了。现在我们可追不上他了!我们真没用。”

斯库鲁皮罗总是这样,突然就灰心丧气,然后好一会儿什么都不肯做。不过,拉芙娜才刚刚对这件事提起兴趣。有了“俯视之眼”号和“纵横二号”,就还存在某些可能性。她和“纵横二号”继续说起话来。它报告说有一股吹向大陆的气流位于几百米远的南方,比现在还要高五百米的位置。他们又抛下一些压舱物。她转动船舵,让推进器加快到它小小的电马达所能达到的极限。飞艇艇身开始上扬,而拉芙娜根据飞船的指示操纵着方向。只要不去细究自己沦为了飞船的蠢笨自动化系统的自动驾驶装置这个事实,这段路还是挺有趣的。

他们在无形的阶梯上攀爬,同时艇身旋转了180度。斯库鲁皮罗向四面八方望去,随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大陆和秘岛之间的内海峡上。每过几秒钟,他就会对前方出现的新区域报告一番,“还是看不到……哇哦,瞧瞧这水平速度!女士,你的驾驶技术跟约翰娜一样棒!”飞船回报说“俯视之眼”号正以将近每秒二十米的速度前进,“我已经能看到整个大陆海岸了。我敢打赌,我们会抓住那个小贼的!”

他们继续向前,速度没有继续增加,但北端实验室早已被他们抛在身后。此时他们正沿着内海峡飞向南方。“纵横二号”没有发现新的无线电信号。当然了,那个窃贼尝试使用无线电斗篷的可能性并不高。对爪族来说,这些斗篷几乎无异于宗教象征。或许穿上斗篷会让脑子烧坏——你会变成一个神明似的共生体,可以走遍世界,组件之间还可以相隔许多公里远!像神赐这样自负的家伙或许会在窃取的过程中穿上斗篷,但他的手下可就未必了。

她望向大陆那边的山崖,飞船山便在那儿。如果那小贼想法子上了岸,肯定会躲在高坡处的常绿植物之中。“纵横二号”说几小时之内就会降下一场夏日暴雨。在雨水的掩盖下,窃贼也许能够赶到热带爪族们约定的地点。她看着覆盖在树冠上的那些枯黄树叶。大部分的地面都被树木和灌木遮住了。“纵横二号”没法观察这些山崖。虽然如此……她再次呼叫了飞船。

斯库鲁皮罗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单目镜上,显然他还没发觉拉芙娜在和飞船通话。他动动一只鼻子,指了指下面,“那些是木女王的部队,正往大陆的海岸那儿去!我们应该通知他们,说我已经观测过北面海岸了。呼叫他们吧,陛下。”

她的科学顾问发现她没有进行呼叫,“陛下!”

“稍等一下,斯库鲁皮罗。我们或许可以侦测到那些斗篷,即使它们没有开启。”

“可我们应该呼叫木女王!”这会儿,就连他负责瞭望的组件也在看她。然后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嗅起自己的皮毛来,“哇哦!您感觉到了吗,陛下?就像被稍微电了一下,只不过每个组件都能同时感觉到。”

拉芙娜没有感觉到什么:或许这是因为她没有六具毛皮包裹的身躯。但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纵横二号’刚刚用一股照明脉冲击中了我们。就算斗篷处于关闭状态,或者藏在角落里,也有可能发出共鸣。”

“啊!”斯库鲁皮罗的优点之一在于,他对于聪明人总是由衷地钦佩,“噢,这样的话,我很乐意当您的私人无线电脉冲传感器。”

拉芙娜对他露出微笑,然后再次呼叫了她的飞船。

“纵横二号”回应道:“除已知无线电外,未能探测到任何共鸣。”

斯库鲁皮罗把鼻子伸出吊篮两边,用肉眼看着下方飞快掠过的景色,“我能看到我们时不时发出的电磁脉冲。那个热带佬肯定猜不到您的妙招,陛下。他早晚会跑到‘纵横二号’能够探测到的位置的。”

拉芙娜和“纵横二号”一起制订了监控计划,又听取了一些关于高空气流方面的建议,并且通过“纵横二号”把斯库鲁皮罗的瞭望结果转告了木女王。他们继续向南飞,同时又爬升了几百米。他们就快要飞到那排顺着女王大道向南延伸的电线杆上空了。

“俯视之眼”号的速度放慢下来,但它还是遥遥领先于木女王的搜寻队。就在她左方几百米,和电线杆平行的地方,搭建着较为年长的孩子以及富有共生体的“公寓”。这些恐怕是她过去十年间达成的最显而易见的成就。拉芙娜对此有些哭笑不得。这些木头结构的房子很大,每一栋都足够容纳一对已婚夫妇、一个或几个孩子,外加一两个爪族朋友。“纵横二号”用极低能量的激光炮照射在每栋房子旁边的热水塔上,以此给房屋供暖,所以住宅里四季如春,有长年供应的冷热水以及室内管道系统。“纵横二号”的技术租金收入中,有很大一部分花在人类孩子的公寓上了。第二代的孩子会觉得自己置身于天堂。他们的父母则将这些住宅视为摆脱炼狱苦难的一小步。

“哈,我感觉到又一股脉冲。”斯库鲁皮罗说。拉芙娜呼叫了飞船。依然没有收获。

“我们已经快到崖畔港了,斯库鲁皮罗。我想那个小偷应该跑不到这么远的地方。”不管怎么说,秘岛和大陆之间的海峡要比北端污染严重的水域繁忙多了。看来,他们不太可能在这儿找到可疑船只。

“……是啊。我想我们应该掉头,然后——”斯库鲁皮罗抬起单目镜,对准了前方的高地,“先等一下!那群热带佬这下弄巧成拙了。他们的疯人院边上正在发生些奇怪的事。您能悄悄地飞过去吗?”

大使馆的院落就在公寓南面,是位于玛格兰山谷边缘、四周有栅栏环绕的一片摇摇欲坠的简陋小屋。“我试试看。”她迅速呼叫“纵横二号”,然后转头看向斯库鲁皮罗,“往那个方向的话,有一股南风。”她又让推进器运转了三十秒,足以让他们走上经过使馆的路线。他们现在离地面的石楠丛只有几十米距离。她关闭了引擎,飞艇顺风飞去,四周是怪异的寂静。“怎么样?”

斯库鲁皮罗目不斜视地说:“棒极了。那群混球确实不对劲儿。他们正聚在使馆外的西北边。”

“怎么,他们又在玩雪橇了?”去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于是,这些热带爪族迷上了大型雪橇。他们通过乞讨和工作,买下了相当数量的雪橇——恰好来得及让他们在春天玩滑泥。

“不对!”斯库鲁皮罗说,“这些家伙都在围栏边上,靠近电线杆。不知我们在被他们发现之前能飞到多近。”

拉芙娜瞥了眼身后。北方的太阳照射在气球下的吊篮上。“我们可以借着阳光接近他们。”她看不见前方地面上的影子,但使馆院落外的石楠丛中,有个明亮的光点标出了飞艇影子本该在的方位。那个圆形的光点已经接近山谷边缘。她又排放了少许氢气。在“俯视之眼”号下降途中,那个光点也移进了院落里。

“太漂亮了,女士!您能让我们一路上都藏在太阳里吗?”

“我想可以。”等光点飘过院落时,拉芙娜又给气球放了些气。天哪,感觉就像有个向导程序似的!她发现这个世界的大自然资源也如此便利,不禁有些兴奋。

他们此时距院落已有500米,高度还在持续降低。拉芙娜站起身,向吊篮外看去。“俯视之眼”号的影子此时已清晰可见,而影子周围是一道光圈。她又放出些许气体,让影子稍稍远离那群热带爪族。

下面的爪族数量众多,他们伫立于女王大道最靠近使馆的那段路的边缘。这群再加上之前在实验室的那些,就几乎是整个使馆的爪族了,虽然没人能完全算清他们的数量。好些热带爪族等到能够再次漂流时就返回了南方,另一些多半是被卷入了前些年的残体收容所逃脱事件。

拉芙娜能看到他们破破烂烂的外套和裹腿,还有他们裸露在外的脑袋和震膜上的油彩。他们的总数约莫等同于二十个爪族,只是全都混杂在一起。没错,一场狂欢正在酝酿。

此时,彼此相距不到两百米远,但没有一个爪族抬头看向“俯视之眼”号。拉芙娜又放出些许氢气,让阴影维持在那些家伙的视线之外。

斯库鲁皮罗现在不需要什么单目镜了。他的五颗脑袋伸出吊篮边缘,向下看去。他派白脑袋回到拉芙娜身边。“嘘——”白脑袋小声说,“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几秒钟过后,拉芙娜也听得到了。那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随着“俯视之眼”号的接近而愈加响亮,那是爪族兴奋时的咯咯声和嘶嘶声。除此以外,那片和声在她听来毫无意义,但话说回来,即使爪族努力咬准每一个音节,她能听懂的爪族语也少得可怜。

斯库鲁皮罗可跟她不一样。他的白脑袋把鼻子凑到拉芙娜脸旁,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吧?这些狗娘养的已经知道这场盗窃了!这下我们可以证明他们是幕后黑手了。他们的人不可能这么快就从实验室回来的!”

如今,“俯视之眼”号正从他们的边缘上空飘过。没必要再小心翼翼地驾驶了。拉芙娜离开了驾驶位,把身子探出吊篮。他们将会悄无声息地飘过。就在正下方,不超过五十米远处,是那群热带爪族。那些家伙看起来的确兴奋极了。然后,爪族群中出现了一道缺口,她看到地上放着一台电话机,还有根细细的电话线从最近的电线杆那里垂下。

“噢。”斯库鲁皮罗说。好吧,这可以解释他们的兴奋,还有他们为什么站在路边。备忘:千万别给那些家伙提供任何便利。

就在这时,有个爪族终于发现了“俯视之眼”号。然后,爪族们纷纷抬起脑袋,跑了起来,制造出他们狗儿般的小巧身材所不应具备的巨大噪音。

斯库鲁皮罗大吼回应,拉芙娜蹲了下来,用手指堵住耳孔。这场“比比谁更吵闹”的战斗持续了几秒钟,两边的音量都越来越高。那些热带爪族是不是正在下面追着飞船跑呢?她担心若是探头去看,就会直接听到那种酷刑般的噪音。

“俯视之眼”号滑翔到了玛格兰山谷上空。在他们身后,拉芙娜看到热带爪族沿着山崖边缘一字排开,上蹿下跳,显然怒不可遏——就跟人类挥舞拳头的含义一样。

斯库鲁皮罗愤怒地喘着气,“没脑子的家伙们!他们说的都是我们如何羞辱他们的大使,还有他们有权盗接我们的电话线路……骗子!骗子!骗子!”最后那几个词是对着敌人们喊的。

拉芙娜倒掉了一些压舱物,打开推进器,让“俯视之眼”号开始进行漫长的爬升,并转回北方,朝内海峡的上空前进。天人在上,她惊讶地发现斯库鲁皮罗和热带爪族即使相隔这么远,也还是能继续比赛嗓门。

  1. 一种测量阳光照射时间的仪器。​​​​​

  2. 指可以辐射到空间的电磁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