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俩人的手术都很多,唯一碰上面是在手术室外刷手消毒。
他们并排站在临近的两个水龙头前,清澈的水流顺着手肘流向腕骨,再漫至精致的指尖。
明明之间无言,周遭却仿佛笼罩着专属的结界。
方柠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良心又隐隐作痛。
这算不算在对方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又欺负了他?
但他什么都没说,对相亲的事情,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再提起。
似乎默认了方柠今晚的相亲局与他无关。
这不禁让她心底浮起一层难耐的躁郁。
俩人似乎都在专心地刷手消毒,始终一言不发,又像是在互相较劲。
“纪主任,方老师,”也准备要上手术台的小顾医生打破了这个局面,“今晚一起吃个饭吗?”
他们正式成为了一个组,理应一起聚个餐。
“抱歉哈,今晚有约了。”方柠回答道,却特意朝着纪昀的方向,最后三个字咬了重音。
“啊……”小顾医生有些可惜地感叹,又看向纪昀。
只是若没有方柠在场,要他们单独和纪主任吃饭,内心还是怕怕的。
但纪昀也拒绝了他:“下次吧。”
一直竖着耳朵的方柠听到这个答案,心跳立即加速了起来。
“等下次方医生方便的时候,再一起吃吧。”他又说。
但却一直没等到他说关于今晚的其他安排。
这让方柠像是一脚踩在漂浮的云层上,不上不下地有些难受。
下了班后,方柠提前几分钟到了相亲约定好的饭店。
古色古香的门店装潢,入门竖了一道巨大的木雕屏风,上着精致的镂空雕花。
“您好,预定的座位在那里。”服务员领着她来到了一个靠窗边的座位。
位置雅静,还有层层叠叠的绿植遮挡。
方柠环顾了一圈,指着大堂中央的座位问道:“请问可以坐那里吗?”
大堂中央私密性差,客人进进出出,难免吵闹。
除非人多得没有选择,否则几乎没有客人会主动去坐大堂中央。
显然服务员也有些意外,但也没理由拒绝顾客的要求,便说:“当然可以。”
这个位置的空间也狭窄不少,但正对着入口处的木雕屏风。
只要穿过屏风,她便能第一时间看到进来的人。
一位身穿黄色大褂的服务员,手上的长嘴壶一抛一翻,后仰着将滚烫的茶水灌入桌上小小的茶杯里。
动作行云流水,只是一个倒茶的动作也有极强的观赏性。
就连旁边桌已经看过一次的客人,又扭头过来再看了一次。
但方柠似乎对此兴致缺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目光时不时掠过门口,特别是在有人进来时。
穿过木雕屏风的镂空,可以隐约看到人影,但却并不真切,只有在进来的那一刻,才会揭开来人的神秘面纱。
进来的人穿着浅卡其色的衬衫,看不到其他。
只能估摸着身高挺高。
方柠的心飘荡起来,宛若小石子在湖泊上溅起阵阵涟漪。
人影影影绰绰,方柠的目光紧跟着那片浅色的移动而挪动。
直到一条腿先迈出了屏风,穿着深色的裤子。
那人身型过于消瘦,衬衫领子敞开了好几个扣,露出银色的细项链,手上也带了许多过于繁重的首饰。
心脏瞬间砸落在地上,那颗小石子也随之沉落到湖底,只剩一片静默。
“给我找个靠窗的位置。”那人声音轻柔尖细,和方柠期待的有很大的不同。
摸出手机,也没有任何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把音量调大几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网络和信号会不会不够好。
每当有人进来时,方柠还是会忍不住抬起头望去。
很多人在第一步就被排除,因为穿了深色的服饰。
这位正进来的人就是,穿着黑色的衬衫。
方柠有些失望地敛下目光,抿了一口泛甜的茶水。
嗜甜的她,此刻却没品出什么好味道。
“方小姐是吧?”一道男声从她的头顶飘下。
方柠抬起头来,是刚才那位黑衬衫。
礼貌地起身,笑着颔首:“是的。”
“杨先生?”根据昨晚奶奶给的资料,精准地说出他的姓氏,在他点头后,转而肯定的语气,“您好。”
“您好。”杨航边在方柠的对面落座,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刚刚好。”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听他这么说,方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时间从18:59跳向了19:00。
“……”还挺严谨。
“方小姐,话我就直说了,”杨航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镜,表情严肃认真,“在来之前我认真对比过我们两个人的资料,各方面都很匹配。”
方柠食指在桌上轻点,状似在认真地倾听,但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门口。
杨航再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注视着方柠,继续说道:“只是,我斗胆搜索了一下医学领域的知识,如果结婚生小孩,留给方小姐的最佳生育时间已经不多了。”
“……”
听他这话,方柠这才把目光重新专注在他身上。
“杨先生说得倒也没错。”
女性最佳生育年龄一般是25到30岁,方柠今年29岁了。
她紧接着身子微微向前倾,挑了挑眉,勾起唇角:“但您也想得太多了。”
对于她的讽刺,杨航并没有在意的意思,振振有词:“生活需要最合理的规划。”
没心情和他理论,任凭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似是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杨航轻咳了一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方小姐如果已经心另有所属,那实在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这话有些突然,方柠挑了挑眉表达自己的不解。
“你在我坐下以后,已经第二十三次看向门口了。”他解释道。
直接而精确地戳破了方柠的心事。
但她却反而放松了下来,最后只是一句“抱歉”。
没有肯定他的话,却已经把她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没关系。”杨航果然是个不愿意浪费丝毫时间的人,已经起身准备要走。
点了点头,似是理解的模样:“毕竟感情的事情没法规划,看来我们也没有那么匹配。再见。”
说完,扶了扶眼镜,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
方柠仍旧坐在大堂最中央的位置一动不动。
陆续离开的食客不禁都往她那儿投去目光。
长相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美女,但却独自一人坐在熙熙攘攘的餐厅里,竟有几分孤独。
“抱歉,这里有人吗?可以拼个桌吗?”
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却熟悉地让方柠浑身一震。
恍若这嗓音有魔法似的,心情瞬间雀跃起来。
纪昀一身浅色系,衣服板正得没有一丝褶皱。
背靠着顶光,落下淡淡的阴影笼罩住方柠。
明明就还有很多个空位,但方柠清丽的声音轻快起来:“没有,可以。”
他落座在她的对面。
她毫不避讳,看向他的目光笔直而绵长。
“还没吃?”看桌上干干净净,只有两杯冷得差不多的茶杯,纪昀问道。
“嗯,”方柠答,把菜单往他那边推,“你点吧。”
叫来了服务员点餐,还是他的风格,营养搭配合理。
点餐的是那位领方柠进来的服务员,方柠漂亮得过于招摇,她一直忍不住关注。
刚刚明明是另一个男的,这一个小时没到,就换了一个。
还一个比一个长得帅。
点完餐后,纪昀合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麻烦换一杯新的茶。”纪昀出声,让她把他这边的那杯凉茶撤走。
像是清理上一任留下的东西。
服务员已经脑补了不少刺.激故事,但桌上的俩人似乎都面色如常。
等人走了,纪昀问道:“相亲对象呢?”
“不合适,”方柠眉眼弯了弯,“就走了。”
这时,加茶的服务员打断了俩人的对话。
桌上只余水流注入水杯的声响。
沉默了许久,纪昀凝视着方柠的眸子,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家里催婚催得紧,既然方医生也有结婚的需要,我们可以合作。”
他拿起刚刚倒满的茶杯。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加上的水温度过烫,他那冷白的指尖透着几分红。
顿了顿,又垂眸补了一句:“毕竟我们工作上也合作得很顺利。”
失忆了的前男友,来找她合作结婚?!
方柠心脏骤缩,双手紧握发烫的茶杯。
用触觉上的刺.激试图维持住自己的理智。
兔子是来撞树了,但好像只是想假装地撞一下。
还有礼有节地想和她这个守树人合作。
似乎昨晚的旖旎全是她的脑补,其实人家不过是为自己物色一个适合应付家里人的对象。
“纪主任居然也会有被催婚的烦恼?”方柠身子微微后仰几分,脸上撑着笑。
“年龄到了,难免有这个阶段。”纪昀注视着她的眸子,答道。
凌乱的心跳,又混着说不清的躁气。
方柠也不知道自己是坏心眼地故意逗弄,还是潜藏了几分她想遮掩的真心。
仗着对方失忆,不记得她当初的恶行,方柠笑得招摇魅惑:“合作可以,给我先亲一口付个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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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甲方第二十次让她把刚刚才缩小的标题放大时,安落终于没忍住提了辞职。
没有计划的冲动,索性踏上了一直因工作而不断推迟的旅游计划。
安落第一次遇见许慕云时,他在山间的公路上停下他那价值不菲的车,挽起衬衫的衣袖,帮她检查抛锚的车。
落日在山的夹缝间缓缓落下。
橙色的余晖落在男人的脸上,眉眼清隽,温柔和煦。
第二次遇上他时,他们并肩坐在山顶上,漫天晚霞。
安落感叹:“落日真好,无论人们再怎么挽留,它都说走就走。”
听懂了她的弦外音,许慕云只说:“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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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只允许短暂的逃跑,安落留下一幅没有署名的油画,和许慕云无声告别。
重新回到工作后,来了位奇怪的甲方,只对她提了一个要求:
画一副她自己真正想画的画。
没过多久,安落接到了这位神秘甲方的电话。
“我也有一件想做的事情。”
许慕云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想见见你,落日小姐。”
「如果余生只能做一件事,那我想和你再看一场盛大的落日。」
公路文,残酷现实里的一次美妙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