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挣扎,双腿在地面上拼命踢腾,来人只好松开了手。
“嘘!”他对我说,“小心被他们发现!”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头戴兜帽的人。这里光线昏暗,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孔,但我确定兜帽里是一对鸟的眼睛,很可能来自一个鸽子。然后我看到了我的朋友们,D、小S和艾米丽,他们全部聚集在这里,还有另外几个同样头戴兜帽的村民。
“这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
“这里不安全,我们回去再说。”拖我前来的那个人再次开口。然后他安静地倾听了一会儿,选择了一条灌木丛生的小路,压低身子走了出去。
我们全部人跟着他。没过多久,视野逐渐开阔,我们来到了一片村落。
这些小房子都十分简陋,大多数像个小窝棚的样子,屋顶上随意覆盖着些干草。几个光着身子的小孩子正在地上玩着石子,旁边有个像他们母亲的人,罩着一件粗糙的麻布袍子,腰间系了根麻绳,正在一张破席子上挑拣着干燥的玉米粒。这些人的身体与我们并无二致,但肩膀以上都长着鸟类的头颈,就是那种最普通的鸟类,不是麻雀就是燕子。
戴兜帽的人绕过他们,来到后面的一间小房子门口,然后做个手势让我们进去。
我踮起脚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士兵模样的人站在村口处,我吓了一跳。尽管他的铠甲并不如林中两个士兵那样艳丽夸张,但他毕竟也长着同样锋利的巨大鸟喙。
“别担心那个。”戴兜帽的人说,“他只是普通的巡逻兵,不是来抓人的。”
他走进室内,揭开了罩在头上的兜帽,果然是一只灰鸽。另外几个戴兜帽的人也露出了本来面目,大部分是鸽子,也有乌鸦,还有一只雉鸡。但是这只雉鸡瞎了一只眼睛,头上的羽毛稀疏松散,几乎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样子了。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人类了。”领头的灰鸽人说,“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只是普通的旅人而已。”D回答,“我们听说常青之国美丽富饶,一心向往。”
“你们不走运,现在可不是和平时期。”灰鸽人叹了口气,“我劝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不是说这里的宴会和舞会彻夜不休吗?”艾米丽插嘴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灰鸽人瞟了她一眼,“自从新国王登基之后,我们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在树林里,那些士兵为什么要抓人?”我忍不住也开口发问。
“税收和劳役,还能有什么别的事?”顶着乌鸦头的家伙不耐烦地说,“那些士兵是从王城来的,他们来这里收税,收不到,就抓奴隶回去。”
“那他们会把我们也抓走吗?”艾米丽立即紧张地问。
“当然不会。”乌鸦人端详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只会吊在笼子里当做宠物观赏,是绝对不会让你去做矿工的。”
艾米丽尖叫一声,缩在了小S身后。
“你出去看看,防止敌人突袭。”灰鸽人找借口把乌鸦人推出室外,他叹了口气,对我们道歉说,“他的两个弟弟都被抓走了,他不是故意的。”
D点点头表示理解。
“什么样的人才会被抓去做奴隶?”小S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
但是灰鸽人竟然愣住了。
“老弱的?伤残的?”小S继续问,“这个国家所有身强力壮的人都去了哪里?”
“这不是明摆着吗?”瞎了一只眼睛的雉鸡怒气冲冲地对他说,“那些健康美丽的早就去了王城,又怎么会在这个小村子里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所以你们的社会等级制度是以外形来划分的?”小S恍然大悟。
“难道你们不是?”雉鸡用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瞪着他。小S耸了耸肩。
“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在王城里就可以看到孔雀咯!”艾米丽继续不合时宜地开口。小S赶紧拉了她一把。
“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灰鸽人说,“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卷入风国的这场动乱。”
他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我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杂乱奔跑的脚步,还有喊杀和尖叫。大门猛地被撞开,先前的乌鸦人闯了进来。他的胳膊上插着一支箭。
“他们又回来了!这一次打算摧毁村子……”他气喘吁吁地说,“快走!”
灰鸽人的脸色变了。他立刻站起身,一把拎起墙角的武器分配给众人。
“有多少人?”他问。
“很多……”乌鸦人咬牙,一手折断箭镞。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把剑。
“那我们撤。”灰鸽人当机立断。他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对那只瞎眼雉鸡说,“你先带他们走。去找西尔夫。”
雉鸡哼了一声,抱住双臂,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只能跟着我们。”灰鸽人急匆匆地催促他,“快走,西尔夫会为我们作出决定。”
话毕,他和另外几个人打开大门冲了出去,替我们挡住士兵的追逐。D拉着我,还有小S和艾米丽,我们跟着雉鸡人跑出去,冲进灌木丛。锋利的草叶划伤了我的脸和手,我听到头顶传来鹰隼的长啸,我不敢抬头,甚至不敢睁眼,只是拼命跑。
风声猎猎,我听到身后传来噼噼啪啪的脆响,还有巨物倒塌的声音。熊熊的火光映红了半片天空。连树林里都能感受到烧灼的热气。
“他们……把村子烧了?”艾米丽战战兢兢地问。
雉鸡看了她一眼,摆出一副“这不是明摆着吗”的嫌恶表情。
“那,那些孩子呢?还有他们的母亲……”艾米丽悲伤地发问,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雉鸡停下了脚步。“都死了,”他说,“我们没有办法救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艾米丽哭起来。
“这个国家的法律就是这样。”雉鸡咬牙切齿地说,“生来丑陋和低贱的,连根本的生存权利都没有。只有那些高贵的罕见的鸟类,才配住在王城里像贵族一样生活。”
“这不公平!”艾米丽叫道。
“是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改变法律,书写我们自己的历史。”一片静寂的丛林深处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应声从树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鸟。他的羽毛好像乌鸦一样漆黑如墨,但是鸟喙很短,头上有翎毛,最奇特的是脑后有一条蓝色的细长羽翎,在风中飘飘荡荡。
“欢迎来到常青之国。”他对我们伸出手,“我是西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