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D伸出手,与对方遍布鳞片的手臂紧紧互握,“只遗憾竟是在如此情况下与你相会。”
“水族精灵一生戎武,生死于斯。”塞图斯笑道,“对我们来说,却是没有比战场更好的重逢之所了。”
“替我向女王陛下致歉。”D冲对方微微点了下头,垂下眼睛,“如今走到这一步,我等愧对她的信任。”
“先生苛责了。她其实早已洞察一切。”提到温蒂妮,塞图斯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一片柔和的神色,与他坚毅的面部轮廓不相称。他轻声开口,补充道:“否则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带兵前来是温蒂妮的授意?”D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抑制不住的喜悦浮上眉梢,“那么我们终于有希望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铺天盖地的浓雾遮蔽了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我看不到更远处的山峦和田野,但我可以听到离这里并不是很远的地方,穿过迷蒙的水汽,整齐划一的行进脚步击打湿滑草地的声音。常青之国的追兵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此刻连我身边的洛特巴尔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我不明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D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奥黛尔小姐,无论此时此刻,你的愿望是什么,你背后拥有全部水族精灵的支持。”塞图斯对我点了下头,解释说,“人鱼战士除了前进,就是死亡。我们不会退后,亦不会失败。我并非妄自尊大,但你现在已经拥有了一支世上最出色的军队。”
“那你们可以战胜常青之国吗?战胜希斯?”我睁大了眼睛。
在人鱼所在的“波涛下的国度”,我曾亲身经历过圆形竞技场上的厮杀,我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塞图斯的力量与D相当。如果他带来的这些人鱼士兵能有他一半的英勇(我毫不否认),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振奋。
“‘水’与‘风’两元素看似相合,实则互不相容。”塞图斯说,“从这块大陆存在伊始,两族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就一直从未断过。精灵魔域之中,只有我们最熟悉鸟儿的伎俩。眼下这场战争,我不敢保证绝对的胜利,但是我们亦不会输。”
“拜托。”一个已经沉寂了很久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转过头,看到洛特巴尔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我们。
他先看了看塞图斯身上的贝壳状铠甲,咂咂嘴,再上下打量着D从一位人鱼战士手中刚刚接过的一把双手重剑,倒抽了口凉气,最后把目光锁在我脸上。
“如果我没有搞错状况的话,现在是要开始打仗了吗?”他挠挠脑袋,尽管面上的表情明显比刚才紧张得多,却仍是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那么我算是你们的人质,还是战俘?”他眯起了眼睛。
“都不是,你是我们的朋友。”我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要帮助我们打赢这场战役。”
“那么给我个理由。”他低下头,凝视着我握住他的那只手,但是并没有甩开它。然后他抬起眼睛看着我,补充道:“要很好才可以。因为我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对付我哥哥。”
我愣住了。我没有理由。要我怎么去和他解释,说我只是不想让薇拉的预言实现即他和希斯共同统治三界,或者干脆告诉他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和你是同一个人!妙极了!那该是多大的一个惊喜啊!相信我,就算我已经怀抱幸运女神一路走到现在,我仍是没有乐观至此。我开不了口,因为在场众人除了D之外,根本没有人会相信我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新的洛特巴尔和以前那个完全不同,他对过去的事情(尤其是我们的事情)没有半点记忆。如果一定要说他们两个有什么相似点的话,那就是这两个家伙都一样啰唆。
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愈发证明了这一点。
“就算我真想帮助你们也力不从心。我在这里能做什么?”洛特巴尔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你们已经有了一支人鱼的军队。雾太大我看不清楚,不过听声音少说也有几千人。”他瞄了一眼塞图斯身后排列成整齐方阵的人鱼军团。“而且我估计这个家伙擅长使剑。”他又扫了D一眼,“就连这位看似柔弱的绑匪小姐,力气也比我大三倍。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泡茶吗?话说回来,你们这里可有牛奶和糖?”
浓雾中,敌人一步步更加接近了。塞图斯紧紧皱眉,他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D翻了个白眼。很显然,这里没有人准备回答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我叹了一口气,是我把他带来的,我想,那么也只能由我来照顾他。但我刚打算硬着头皮开口,就被什么东西打断了。
耳畔突如其来的冷风,一支快箭刺透了浓郁的雾气,在高空中如一只迅猛的游隼向地面俯冲!噢不,在它着陆之前就会穿入一个人的身体!
洛特巴尔的身体。太不走运了。对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是。
幸而我还在拉着他的手。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狠狠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噢不,那么我自己身前已经没有任何保护。不要刺到脸!不要刺到心脏!我在心底默默对撒旦祈祷,就在那个瞬间,锋利的箭头尖啸着旋转而至,带起的冷风刺痛了我的脸。
我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难道敌人已经开始进攻了吗?这么快?
我听到了某种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止住了箭矢的致命下坠。然后是说话声。
“对方要求谈判。”我听出来那是塞图斯的声音。我睁开眼睛。
我的祈祷奏效了,那支该死的利箭既没有穿过我的脸,也没有穿过我的心脏。它没有穿过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塞图斯用戴着手套的手隔空捉住了这支箭,随后立即展开了箭尾上系着的信笺。
“谈判并非只在一方阵营中进行。”塞图斯继续说,“我们有交换使节的传统。”
“我去。”D立刻开口。
“你不能去。你是主帅。”塞图斯摇了摇头,“这很危险,因为鸟儿们言而无信。我可以派出一个千夫长……”
“让我去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甩开洛特巴尔的手,站出一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请让我去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