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丑了!”我低头盯着她们让我穿的那条看上去湿乎乎的绿裙子说,“我觉得像恐龙蜕的皮。”
玛丽姑妈痛苦地叹了口气,我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了她心里。她抿起嘴唇,默默忍受着我。我妈妈则用手捂住了嘴。
“我不管,”我告诉她们,“就算这是玛丽姑妈花两百美元买的,我也不穿。”
但你知道我没坚持多久,因为我最后穿的就是那条裙子。
我站在军用停车场上,身边是用舒洁牌面巾纸盒和细铁丝做成的花车。华莱士叔叔在给司机发红色号码牌,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游行队伍中的顺序。周围一片混乱,花车司机其实都是汽车俱乐部的加油工,他们有的半醉,把头靠在挡泥板上休息,有的一旦坐在驾驶座上,便开始说说笑笑。我才不在乎他们在干吗,他们只是朋友,又不是男友或其他什么重要的人。他们也不管我随意走动。我在乎的是身上这条裙子,它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拇指姑娘的噩梦。但至少我有这条白色蕾丝披肩,它像我从邻居家前窗上扯下来的窗帘,我把它裹在身上。我担心被P.J.、艾迪或布默那伙人看见我的裙子。他们要是看见了,一定会笑到肚皮痛。在他们眼里,生活已经足够可笑了。
还有其他“皇室”成员。她们步履轻盈地向我走来时,要么穿着简洁的白色镂空裙,要么穿着淡蓝色裙子。她们都非常苗条,棕色的皮肤一看就是涂上婴儿润肤油和碘酒后躺在自家车库顶上晒出来的。我看见她们,不禁有些气恼。我从华莱士叔叔今天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来,今天是属于我的。他已经知道结果了。毫无疑问,我也知道今天谁会被加冕。因此,此时此刻我真希望能独占花车。
几个国民警卫队士兵接替了华莱士叔叔的指挥工作,一位身着挺括的深绿褐色军装、身材修长的警卫引导我们排好队。花车司机们看见穿军装的警卫,就不再嬉皮笑脸。我们五个女生登上了花车。所谓花车,其实就是拖车的底盘。破裂的木制底板上钉着旧床单,零星点缀着圣诞节剩下的拉花彩带,就成了花车。花车上有五个用床单包好的干草垫,是给我们五个人坐的。车尾是一块巨大的白色扇形纸板,上面写着“女王和她的臣下”。有个干草垫比其余的高些,我坐了上去,其余的公主则簇拥坐在矮些的干草垫上。
消防队把河里仅剩的最后一点水洒到了路面上,所以路面还是湿的,但这不足以抑制扬尘。我能感受到干旱的天气迎面扑来,让我脸上一紧。今早,我和华莱士叔叔一起开车到镇上,我看见地面仿佛都被抬高了。尘土在低空飞扬,如同在火光中闪耀的烟雾。我问:“今天天气预报怎么说的?”
“不下雨,”他回答,“而且太阳更毒。”说这话时,他的脸似乎也萎蔫缩小了,好像干旱的天气也快让他枯萎了。
花车开始移动了。我看见半条街外有位身材健硕的疗养院护工,他正把拉塞尔舅舅从特制的穹顶厢式货车里抬出来。拉塞尔被束带绑在轮椅上,束带仿佛已与他的制服融为一体。他戴上了所有勋章,胸前亮闪闪的。坐在轮椅上的拉塞尔被弄得一颠一颠的,护工把他推到花车边上,轮椅被推得一边高一边低,拉塞尔还因此从轮椅上掉下去一次。
我起身,站在移动的花车边缘叫喊:
“他需要喝水!你看不出来他渴了吗?给他点水喝!”
人们纷纷转头,我指着拉塞尔又喊了一遍,这时有个退伍军人协会的人拿着装满水的水壶小跑了过去。我似乎已当上女王,指挥若定。那人和护工一起小心地把拉塞尔抬到指定位置,放在那个假的战场中间,战场上点缀着罂粟花。那些罂粟花是退伍军人们用塑料和铁丝做的,他们每年都会做一些出售。拉塞尔仰起头来,好把水咽下去,我看见他咽了好几口。随后,整个游行队伍开始沿着大街前进。拉塞尔被固定在两个掩蔽壕之间,身边摆着交叉放置的步枪,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牵引花车的国民警卫队吉普车。
P.J.按了按喇叭,于是我重新坐回到干草垫上。这时我已把蕾丝披肩放到一边,我心里很清楚,那些女王候选人现在正肆无忌惮地盯着我那条像植物一样的裙子。不过我懒得理她们,开始按体育老师说的,把手像雨刷一样挥来挥去。我的体育老师参加过北达科他州的小姐比赛。反复挥手,微笑,微笑,微笑。
大街很宽,可已停满了车,花车两侧严严实实地挤了三排人。我们经过时,人们向我们挥手示意,手离我们的脸只有几英寸,我们也默默朝他们挥手,手掌离他们的手只有几英寸。这种幻想出的高贵感像泡泡似的包裹着我们,让我们又聋又哑,把我们同自己的粉丝隔绝开来。就这样,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人们对我的非议。
“你觉得谁能当上女王呢?”
“哦,那个,就是看上去挺壮的那个,红头发。”
“不可能。”
“真的,肯定是她。我听说了。我哥哥认识那个叫费弗的。”
“那又怎样呢?”
“他在选票上动了手脚,让她获得提名,又自己数选票。”
“他俩是亲戚吗?”
“她好像是他的侄女吧。”
“哦。”
“她妈妈就是那个大个子印第安人,六英尺高的那个。”
“她可真不像她妈。”
起初,我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知觉,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转,一片模糊。我继续挥手,可人群越来越模糊。我保持微笑,笑到脸颊发疼。慢慢地,我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我开始勇敢地面对现实,比如,花车上的其他几个女孩也听到了这段对话,于是,我若无其事地偷偷瞥了她们一眼,结果四个公主全都转过头来,正目光贪婪地看着我。我能看出来,她们既生气又开心,同时迫不及待地想把这消息公之于众。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其实我已隐约猜到这都是华莱士叔叔一手策划的。可谁愿意承认这种事呢?所以我一直没承认。我以为他至少会格外小心,严守秘密。可现在呢?这已成了最新的八卦。其中一位公主开始说话了,声音像鸭子乱叫。
“这不公平,不公平。”她边说边微笑着挥手。她的头在长长的脖子上晃来晃去。我决定,作为女王,要砍掉她的头。“应该说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她会继续说的。
“去说啊,”我对着她的耳朵大喊,“你以为我想当女王吗?”
她双手抱着头,难过地看着我,可其他几人接过了话头。
“为什么不呢?你怎会不想?你能拿到每家商店的礼品券,还能一直保留着王冠。《阿格斯哨兵报》还会专门报道你,肯定会给你拍一张可爱的照片。你现在就像穿着窗帘布,拍照时最好继续穿着。真的,你这衣服看上去就像捣烂的生菜。”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几乎要爆发了。
“这他妈的可是设计师的原创!”我尖叫道。她们不再大声说话,最多只敢小声嘀咕,声音小到我刚好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我敢肯定你是用优惠券买的。”
“我知道她在哪儿买的——大福克斯市的‘大女孩’商店,这衣服摆在橱窗里,正好在打折。我去那家店时看到了,有个模特穿着这条裙子,脖子上挂着‘一折出售’的小牌子。”
至于这条裙子是在哪儿买的,我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的。玛丽姑妈喜欢去“大女孩”商店买东西。她块头大得像个水泥地窖,很难买到合适的衣服,而且那儿的折扣力度向来很大。
“我杀了你们!”我威胁道,真希望自己能让她们当场窒息。但我堵不住她们的嘴,她们听出了我的语气不够坚定。我的声音里也带有明显的阴郁和沮丧,我从未这么绝望过。
我看见队伍最前边的花车和乐队已到露天集市门口,正在转弯入场。它们动作缓慢,转弯也很笨拙,仿佛游行的最后一部分永远结束不了。我们不得不听着刺耳的小号、中学生乐队的鼓声和冗长的《日瓦戈医生》主题曲大联唱。好不容易等到中学生乐队演奏结束,传统民俗乐队又开始了。这些演奏的老年人坐在运干草的马车里,而且奇怪的是,他们的背心和帽子都是用压扁的啤酒罐做的。他们举起乐器,点了三下头,然后开始演奏。音乐走调了,像风声一样缺少乐感。
也许被糟糕的音乐影响了,我坐在花车上,开始思考如何报仇。
我以前只对华莱士叔叔生过一次气,那次我可没让他好过。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那次我也只是有些不高兴,恼怒而已。这次可就严重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边琢磨着边从花车上爬下来。我们在游行队伍的最后。一层红色的迷雾蒙上了我的双眼。
露天集市里摆了各式摊位,四健会的摊位上有好些牛犊和非常干净的猪,天主教女儿协会则搭了一个玩宾果游戏的摊位,游戏已到高潮,边上还有个馅饼摊。还有各式狂欢节游戏,奖品是那些从来没人赢到过的巨大的粉色狗狗玩偶。露天集市里弥漫着咸甜的香气,有刚出锅的爆米花、棉花糖、湖蓝色枫糖浆和一英尺长的热狗。我觉得如果不停下吃点东西的话就会马上晕倒,但我还是一直往前冲。主持人开始用大喇叭喊话,人群渐渐向看台涌去。我绕着摊位的边沿跑,经过了榆树树阴下的摊位。我知道华莱士叔叔一定在附近参加慈善活动,参与组织或在柜台后面干活。果不其然,很容易找到他。我看到他像个木头鸭子似的坐在半空,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容易投中的靶子。我买了三个球,玩深水炸弹游戏。
我拿起第一个球,耳朵里听到主持人正召集大家去看台就坐,参加即将开始的甜菜女王加冕礼。
“华莱士特,不要,求你了!”华莱士叔叔喊道。
在他喊我名字的那一刻,我眼前红色的迷雾如幕布般落下。
“你告诉别人了!”我大喊,“骗子!”
最后一个球划过空中的一瞬间,我感觉爽极了。可当水花溅起,我转身离去时,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我跑向看台,羞愧难当。华莱士叔叔的脸又苍老又消瘦,我不忍心去想。我想逃跑,想跳进P.J.的经典跑车里,让他载我去加拿大。先是拉塞尔遭殃,现在华莱士落水,马上就轮到我倒大霉了。我觉得自己不必经历这一切,真的不必。我可以飞快穿过卖罐头的摊位,躲进牛棚。我看到垒球场边上有一架准备起飞的飞机。当我走上台时,镇长、拉塞尔舅舅和公主们已在台上就坐。即便此刻,我还在想也许可以假装抽搐,救护车就会闪着警示灯呼啸而来,穿白大褂的男医生会冲出来抢救我。他们会像抬饲料袋一样,把我扔上担架,再弄进救护车,动作粗鲁,就像对待拉塞尔一样。但我没那么做,因为我脑海中正在慢慢浮现一个更好的点子。
太阳像一个闪着白光的大火球,看台的木板都晒焦了,舞台上的铝制折叠椅热得像火炉盖。我坐下后才发现这裙子不太吸热,也算有点用处。我理顺绿裙子的裙褶,当隔热垫用。我坐在舞台上,在家人和所有小镇居民的注视下,脑海里的计划慢慢成形了,仿佛水到渠成。我看见一条线,阿德莱德奶奶牵着线的一端,而另一端则从我爸爸手里传给了我。这条线就是飞翔。
我知道前方的看台上坐着家人,他们的眼睛像是设好的圈套。但我偏偏不看他们,而是转向拉塞尔。他坐在滚烫的椅子上,嘴唇扭曲,一缕头发挡在额前。他脸上的棕色皱纹深如沟壑,纵横交错,如同干涸的大地。
“我非常荣幸地,”镇长边说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欢迎大家参加第一届甜菜节。”
快没时间了。
“女王得飞起来!”我朝飞行员汤姆·B.贝斯克喊道,“这是用来做宣传的花招。快点,起飞!”
他允许了我跳进驾驶舱。我们在垒球场滑行时,我对他说我是驾驶飞机的老手,正在考飞行执照。可当我们上升到大约一百英尺时,我吓得双眼紧闭,把头埋在双腿之间,汤姆很惊讶。飞机左右摇摆,不停颤抖、转动,像狂欢节火箭一样。我失重了,头脑发晕。我重新坐直,张开嘴巴,朝他尖叫,让他放我下去。他不答应。他得在天上写我的名字——我那总共有十个字母长的糟糕透顶的名字。
我慢慢深呼吸,直到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外面归于平静,才敢动一下。我微微挪动身体,调整自己,惊讶地发现因为挪动或惊吓,我难受得厉害,已感觉不到害怕了。天空如此广袤,平坦的世界向一侧倾斜,天空和大地漫无边际,这景象让我惊讶不已。犁过的地里升起一股股炽热的气流,每当飞机颠簸着穿过气流,每当想象地上的人群是怎么看着我们时,我就大喊大叫起来。只有这样我才能转移一部分注意力,不让自己吐出来。飞到字母上方时,我喊得特别大声,汤姆·B.贝斯克朝我大喊,说我把他的耳朵都震聋了。我在飞机上干的唯一一件正事就是协助人工降雨。我们飞向正西方,那儿的云层正在聚拢。我一字不落地按照汤姆的指令,把碘化银弹药筒装进信号枪里,然后在他进行仪表飞行时,我把枪伸到窗外。我的手握着枪管的光滑部分,喉咙里有股金属味。我注视着汤姆的手,看他的双手沉稳地控制着操作面板,我便集中注意力开枪。一小时后,我们结束了人工降雨,回到看台上方盘旋。
我下定决心,降落时不管多害怕都要睁大眼睛。那样我就可以将景象尽收眼底,俯冲时,我看到疾速移动的大地、狂欢节队伍和露天集市,一切都突然变大,就像一幅模糊的油画。减速时,这幅油画又突然变清晰。我们停在了垒球场左外野区的半圆形看台上。
汤姆拿出写字夹板,开始写飞行日志。他好像没注意到我自己爬出了机舱,或许他讨厌我,巴不得我赶紧离开。但我双脚踩在了大地上,开心极了,所以不在乎汤姆·B.贝斯克的反应,也不在乎周围的空气多么闷热潮湿。我又被裙子裹得喘不上气了。裙子被汗水浸湿了,穿在身上发痒,像是黏了一张满是芒刺的床单。但我依然可以飞奔过三垒线,我要回家。起初我重心不稳,踉踉跄跄,但没一会儿就调整过来了。舞台上空空如也,椅子横七竖八地放着,彩带也掉到了地上。看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们边乘凉边吃着鸡腿和派。没人对我指指点点,也没人注意到我。他们没有起立欢迎女王,也没有激动地朝我尖叫,这是我没想到的。镇长走了,公主们走了,拉塞尔走了,华莱士走了,就连玛丽姑妈也走了。我被暴投的垒球打中,停下了脚步。
我在飞机上时以为他们一定会倒吸一口气,大喊大叫,用手遮住眼睛并祈祷。我以为他们会一直等我,或者至少等飞机安然降落。但他们没有。
我感到孤独时才会有这种并不完全正确的想法。但我被遗弃而产生的孤独感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当我站在那儿更仔细地看着看台时,我看到有个人在等我。那是我的妈妈。刹那间,我想就这样一刻不停地凝视着她。她皮肤粗糙,脸庞像矿石般具有磁性,深深吸引着我。深褐色的眼睛虽长在深色的面孔上,却饱含期待。我从她眼中看到了母爱的力量。她沉甸甸的爱让人无力承受,像个不断铺开、变大的包袱,还像我身上这条不可理喻的破裙子。那爱让人羞愧难当。我向她走去,仿佛被她牵引着,不能自已。她走下台阶,站在休息区旁,把那束有些萎焉的玫瑰递给我,半开的花朵无力地顺着花茎耷拉下来。
“我们走吧,”她说,“我琢磨着你穿这双鞋能走路吗?”
我脱下鞋。我的脚底像帆布一样耐磨,我们向前走去。妈妈说我得为斯塔姑妈的事儿做好准备,不过我根本没停下,而是穿过如绵羊般四散闲逛、热得发晕的人群,走到如平底锅般滚烫的柏油马路和人行道上。柏油有些黏脚,热量透过我脚上的老茧传到身上。我们回家时路过了华莱士叔叔家,妈妈告诉我玛丽姑妈正在殡仪馆,快为我急疯了。说完后她没再说话,让她难以开口的不是这事。
“他回来了,对吧?”我说,“他在家等着呢。”
但他没有。华莱士叔叔凉爽的房子大门紧锁,妈妈用下巴示意说:“那是他的车。”
那是一款老旧、没有任何装饰的车。保险杠坏了,焊过的地方没涂漆,还落了一层厚厚的、干燥的灰尘。车停在停车位上,随时可以顺畅无阻地倒出去。
我穿上高跟鞋,路旁的多刺植物修剪得很短,像玻璃一样锋利。我扶着妈妈的胳膊走,以免失去平衡。头顶的云朵绵延不断。我们一同呼吸着大地上炽热的空气。我的裙子让我奇痒难忍,一进家门我就把它脱了。
我穿上柔软的旧T恤和牛仔短裤,走进厨房。妈妈已把长袜向下卷到脚踝,还解下了那条系得很紧的腰带。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橙汁,我们坐在餐桌旁,边喝边聊今天发生的一切,然后逐渐跑题了。夜幕降临,没有月亮,一片漆黑,安静而闷热。妈妈做饭时我坐在原位,一动不动。我吃着她做的鸡蛋吐司,喝着她亲手倒的牛奶。
我想靠在她怀里,就像麦子倒在微风中一样。但我没有,我径直走上楼,独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感受夜的深沉。远处人来车往的声音渐渐消逝,我仿佛乘着一叶孤舟渐行渐远。我几乎睡着了,可这时却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刚开始很微弱,似乎正轻抚着树叶。随后屋顶传来的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排水槽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起风了。风穿过纱窗,吹得门砰砰直响,窗帘也飘了起来,如扬起的风帆。尘土和水的味道充满这昏暗的房子,那是雨水的味道。
我将这味道吸进肺里,心想,她躺在隔壁的房间里,一定也和我一样,掀开被子,睁大眼睛,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