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3

南京的何公馆内,此时显得异常热闹,刚刚进门的何应钦巡视着自己熟悉的房子,不禁又是一阵感叹:“啊,还是老样子,不过早已是时过境迁了!”

谁知,他刚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就见一个伞兵少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日……日本人来了!”

陈一鸣听了一惊,下意识地抓起了背在身后的冲锋枪。何应钦见状,摆摆手微笑了。

何应钦笑道:“不要紧张,日本人战败了,他们是没有胆子来到我这里撒野的。说,到底是什么人要见我?”

伞兵少尉随后立正回答:“日本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说要求见何总司令!”

何应钦听了,不禁笑了笑:“总司令求见总司令—有意思!请他进来吧!”

“是!”伞兵少尉敬两个礼,赶紧走了。

过了一会儿,冈村宁次躬身走了进来:“何总司令!”

何应钦见状,笑着站了起来:“冈村总司令官,你好哇!”

两个人随后握起了手,那样子看起来很是亲热。陈一鸣在一旁看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冈村宁次笑着问何应钦:“何总司令先生已经是久仰久仰了,您一向好吗?”

何应钦听了,赶紧笑着点头:“托福托福!我初次见到冈村先生,好像是1933年,在北平谈判《塘沽停战协定》的时候。”

冈村听了,不禁笑着回答:“是的。在士官学校的时候我比您高好几班,所以没有见过您。在九一八事变的时候,我们首次见的面,当时我是关东军副参谋长,您是中国军队的总司令官,可我们见面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互相敌对的感觉。那时候,我时常到北平去见您,到现在也仍然没能忘怀您当时说的一句话:‘日本应该就此罢手了,如果仍继续向中国本土挥兵侵略,则必使中国共产党日益壮大,结果,也必使日本大吃苦头。今天,我们在南京聚首,回忆起来真是不幸得很,当年您所讲的这句话到今天真的变成事实了!新四军已经兵临南京城下,凡是日军的占领区,都有共党的武装在活动啊!”

何应钦听罢,微微笑了笑:“谢谢冈村宁次将军,我当时说的话你现在还能记得,真是难得。如今的形势倒真是让我忧虑。哦,冈村将军,你接着说。”

冈村应道:“哦,其后我们再度见面是在1935年11月我在任职参谋本部第二部长的时候,适值中国国内排日运动最激烈之时,当时的空气十分紧张,我在南京只住了一宿,无法访问中国官厅,只好到领事馆找现在国会议员的须磨弥吉郎君。可就在那时,您来了电话,请我到您所在的使馆去吃饭,并约定不做任何有关政治的谈话,这便令我高兴极了。那时候,我记得您是参谋总长。”

“不,是军政部长。”何应钦注意地纠正了一句。

“哦,是的,是的。”冈村宁次听了,赶紧点头,“总司令阁下,您在重庆的时候,是否经常受到很厉害的轰炸?”

何应钦答道:“是的,时常有轰炸,你们飞机的疲劳轰炸很是讨厌。你们管这种轰炸叫什么?”

冈村:“我们日本人称作神经轰炸。”

何应钦:“一连轰炸一整天,教人无法工作,真是够神经的。”

冈村:“总司令阁下,很抱歉,这些都是我的属下干的。”

何应钦:“不,没什么,已经过去了。”

冈村:“可是,重庆的气候很坏,真让飞机驾驶员吃不消。”

何应钦:“是的,重庆的冬天很少能看到太阳,有‘蜀犬吠日’之说。”

冈村惊叹道:“哦,看不到太阳的日子,让人是很难过的。”

何应钦:“就像现在的日本,便是没有太阳的日子。”

何应钦不失时机地回了一句,冈村宁次听罢,赶紧点头。

冈村答道:“是的,日本战败了,作为战败国的国民,他的心里是没有阳光的。”

何应钦看着冈村宁次接着说:“日本现在已经没有了军队,我们两国可以不受任何阻碍而真正携手合作。不知冈村宁次将军现在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

冈村宁次听了,不禁一愣,而后眼里不禁闪出了狂喜:“我和我的部下现在都已经是贵军的俘虏,不知是否还能有这样的荣幸?”

何应钦听罢立刻笑了:“是的,日本国是战败了,可作为个人来说,我们还是朋友嘛!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可以合作?”

陈一鸣在一旁听了,不免感到毛骨悚然(心声):“朋友,他怎么能称呼日本的战犯做朋友?而且还要和战犯合作?这……这是一个国军的总司令—堂堂的国军上将该说的话吗?”

陈一鸣站在何应钦的身后正在走神儿,冈村宁次又说话了:“总司令阁下,我还能为阁下做什么,还请明示。”

何应钦为冈村宁次面前的杯子里满了满茶水,接着说:“总司令阁下,我已经请示过委座,对你们现在可以不称作俘虏。在华的日军既然已经缴械,那么就叫‘徒手官兵’吧!”

冈村宁次听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徒手官兵’?这……这真的是委员长阁下的指示吗?!”

何应钦听罢点点头:“当然。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杀人不过头点地嘛。委座和我都是日本士官学校的学生,对日本军队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另外,委座还专门给了你一个命令。”

冈村宁次听了,立刻站了起来,那样子就像一个英勇的士兵在接受长官的命令:“请何总司令示下!”

何应钦道:“委座委任你为‘中国战区日本官兵善后联络部长官’。”

冈村疑惑道:“什么?”

何应钦看着显然有些受宠若惊的冈村宁次,不觉挥了挥手:“冈村阁下,你请坐。冈村先生,你感到突然吗?不,委座是另有深意。中国战区日本官兵善后联络部长官那只是你的正式头衔。现在,抗战已经结束,往事付诸东流,一切都过去了,而致力于今日的中日合作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从今天起,二百万在华日军和日本侨民的遣返事宜统统由阁下负责;但是,这只是你工作的一部分。还有一个重要的部分就是,在军事上要多发挥你的才能,为国军做好参谋。不瞒将军说,剿共的大业就要开始了,阁下熟悉中国国情,也熟悉共党共军,所以,委座希望你能继续为中国的剿共事业效力,这也为加强中日两国的友好关系而效力!阁下,你明白了吗?”

冈村宁次听罢,再一次激动地站起来:“是!何总司令,我的部下还有两百万,其中至少有五十万是没有受到过严重打击的精兵强将,我想恳请总司令允许这五十万日军以志愿的名义参加剿共!”

何应钦听罢,不觉笑了:“哦?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建议。”

冈村:“总司令阁下,鄙人手下这五十万大军,可以组成强大的机动兵团,对共军实施毁灭性打击!”

何应钦听到这儿,不禁埋头思索起来,而后他抬起了头:“冈村阁下,这是个很好的建议。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眼下还决定不了。你想想看,作为战败的日军,摇身一变成为国军参加剿共,这国内国外会产生什么舆论呢?而这种舆论对于党国的今后大业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这些,我要请示委座才能决定!不过,你的一片赤心,我已经知道了。”

冈村:“谢谢何总司令!那……我先告退了!”

何应钦听了,赶紧站起身来送:“也好,走,我送送你。”

何应钦说着,陪同冈村宁次走了出去。望着两个人亲切交谈的背影,站在沙发后的陈一鸣简直是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