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来到陈一鸣临时居住的旅馆里。陈一鸣没想到他刚把自己的来意说完,冷锋就立刻表示了反对—
冷锋:“什么……为军统卖命?你怎么能想得出哇?”
“不是为军统,而是为国家。”陈一鸣立刻纠正他。
“国家?党国?”冷锋不屑一顾地笑了笑,“哼,还不都是一回事!”
“不,不是一回事……”陈一鸣再一次纠正他,“军统是国家的,而国家却不是军统的。”
冷锋:“哼,谁信他们的鬼话,还不是一些弯弯绕—绕来绕去,还是一回事!陈参谋,你到现在怎么还相信这一套?!这都是他妈的鬼话、屁话!我们在前线卖命的时候,那些高官贵人在干什么?我们兄弟的血浸透了整个大上海!—你忘了吗?回答我,你忘了吗?!”
陈一鸣低声说道:“我没忘。”
冷锋望着陈一鸣,更加义愤:“就在下面这条街上,八十八师打得几乎绝了种,你没忘记吧?可是谁来救我们?谁来救我们了?—那么多的弟兄,就这么白白地牺牲了!”
想起牺牲的弟兄,陈一鸣的脸上也显出了悲痛:“他们是为抗日而死的,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冷锋表情凝重地说道:“我的兵,全都打光了,打光了……他们就死在我的面前,死在我的怀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可是那时候谁来救我们?有谁想到我们在抗日吗?!”
陈一鸣打断他:“可是冷锋,为抗战牺牲的不只是我们八十八师,全国的老百姓……现在都在牺牲!”
“我看不了那么远!”冷锋此时仍然沉浸在悲愤中,余怒未消,“我就看到在我们最需要援助的时候,委员长却下令不打了!一天一个师地牺牲,可淞沪会战到底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重庆的歌舞升平,换来的是高官的奢侈无度?!可我们的兄弟得到了什么?—甚至连说几句牢骚话都要被抓、被关,这样的政府,你还相信它吗?哼,还不如我在这儿一个人当个杀手,瞧见我看不顺眼的鬼子、汉奸,我就杀死他,反倒落了个痛快!”
陈一鸣:“是,是痛快,可你这是散兵游勇,是办不成大事的!”
“大事—什么大事?抗日就是大事!杀鬼子就是大事!”冷锋说完,不屑地转过身去。
陈一鸣见谈话陷入了僵局,只好换了个口吻:“冷锋,我问你,你想杀中村一郎不?”
冷锋:“那个日本特务头子?—当然想杀!”
陈一鸣:“那你为什么不杀?”
冷锋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来:“我寻了好几次机会,想干掉他,可是他的防备太严密了,我几次都没有得手……”
陈一鸣立刻追问了一句:“如果我说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杀掉中村一郎……你干不干?”
冷锋一下子愣住了,吃惊地看着陈一鸣:“你真的要干掉他?”
“不是我要干掉他,是军统要干掉他!”陈一鸣立刻纠正了一句。
冷锋又犹豫了。
陈一鸣看着他,叹了口气:“冷锋,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其实对党国的某些做法我也是不满,否则我也就不会被他们关到集中营去,只是我没你那么幸运,只关了几个月就被放了……可是我想了想,我们只不过是个人,而军统却是一个团体、一个组织,无论从财力到物力,我们都无法和他们相比!眼下,他们要抗日,要杀日本人,这不也正是我们的愿望吗?所以,我们不妨就利用这一点,趁机多杀几个鬼子,有什么不好呢?”
冷锋被陈一鸣给说动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那……以后呢?”
陈一鸣:“什么以后?”
冷锋:“等刺杀完中村呢?”
陈一鸣看着冷锋想了想:“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到时候,你一定要离开我,我不拦着!”
冷锋听罢,又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来,坚决地看着陈一鸣:“陈参谋,你是好汉,我听你的,我跟你干!”
“兄弟,谢谢你!”陈一鸣激动地搂住了他!
几天以后,在上海市郊的一片树丛里站着两位身穿黑色风衣的人—他们是陈一鸣和他的战友冷锋。
望着上面已经长满了杂草的土包,陈一鸣和冷锋脸色惨白—
陈一鸣:“八十八师的弟兄们,我们来看你们来了……你们是我们的好兄弟,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可是,你们死后却连一个薄薄的棺材都没得到,就这样被一起埋了,我们对不起你们!现在,上海被占领了,南京被占领了,咱们的家园大部分都被占领了,这是我们中国汉子的耻辱哇!今天我们来看你们,就是要告诉你们,我们还活着的人是不会被小日本给吓倒的,这笔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
陈一鸣说着,抓过冷锋背上的钢刀,一刀将身边的小树给劈断了!
天上响起一阵雷,要下雨了……伴着滚滚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他们离开了上海。
几天以后,在一面雪亮的大镜子面前,站着两位英武的军官:一位领角上佩着少校军衔,一位佩着少尉军衔—他们就是刚刚换上军装的陈一鸣和冷锋。
“兄弟,从今天开始,我们又要并肩战斗了。”陈一鸣说着,激动地抱住冷锋的肩膀。
冷锋此时也激动地看着陈一鸣:“不杀尽鬼子,我们绝不脱下这身军装!”
两个人说完,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