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心心念念多年的恩人再度重逢,棠菱性情大变,那天在主宅院落内,被母亲带去见了谁,做了什么事,棠菱已经完全没了印象,满脑子都是商寂那双漂亮的黑色瞳孔。
多年前的遗憾棠菱不愿意再经历,那时候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连句谢谢都没有说,这件事她一直都耿耿于怀。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们再度重逢了,老天爷爷还是眷顾她的,知道她想念他,喜欢他,于是再度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而日后她也一定会好好报答他。
又得知他是这儿的少爷,既然这里是他的家,以后总归是能经常见到的,棠菱陡然又放宽了心,甚至还幻想起了以后报恩的画面。
多年过去,她不过是反反复复喜欢着同一个人罢了。
为此,她躺在新卧室的床上,新的卧室是原先的五倍大,本来夜里睡不着,现如今也能踏实入睡了,困扰了她多年的梦魇也再没来叨扰。
新家宽敞,商家世代豪奢,向来出手阔绰,对佣人毫不吝啬,都优待着。
棠菱很喜欢新家,因为新家有商寂,她很快就适应了。
--
换了新家,学还是得上,林诗芸特别重视棠菱的成绩,于是很快,她就连棠菱的学校也一并换了。
原先棠菱念的泉林是当地很普通的公办学校,现如今她听从母亲的安排转学去了京城著名的贵族学校:明德了,按照母亲的话来说,这是天大的荣幸。
棠菱记得第一次去明德报道,贵族学校要求她们穿校供,蓝白红的格子JK制服,一套校服要八千块,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棠菱内心非常不愿意去那里上学,但是母亲却规劝她说好不容易有这样好的机会,一定要她要好好把握,上了明德,也就意味着一只脚踏进了重本,如果顺利,她还会努力供她出国留学。
棠菱不知道、也不能明白母亲的这份底气究竟来自于哪里,不过自从搬进这里,生活条件确实明显改善了很多,她不用吃外叫也不用再吃隔夜冷饭,就连卧室都宽敞了数倍,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身边有很多闲言碎语,都是攻击她和妈妈的。
那些同在大宅子里做事的人都说她妈妈之所以能住进来,是被商家的某个爷给看上了,美其名曰是招进来做工,实则是包了个住在佣人院的外室。
那些话很难听,但是棠菱不相信,她不相信妈妈是那样的人,妈妈是靠手艺和本事赚钱,她会培育已经绝迹的粉白金色的鸢尾花,这个技艺除了她没有人会。
--
棠菱虽然不喜欢新学校,但是她拗不过母亲的安排,且棠菱从小到大就不怎么会违背母亲,很听话,就这样,她被迫和原来学校要好的小伙伴分别,硬着头皮穿着价值万元的衣服踏进了明德的大门,成为这所就连砖瓦都贵气得无与伦比的学校的一份子。
显然,棠菱并不喜欢这里,也没有试着在这里交朋友。
转学三天,她每天都坐在教室里,孤零零一个人哪儿都不去,闷在位置上无精打采,亦或是呆呆盯着窗外,默默在心中怀念从前学校的伙伴和朋友。
孰不知她这样已经引起身边人一些恶意的揣测和不满。
--
距离那天在大宅子里见到商寂已经过去很久很久,棠菱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他,为了能再次见到他、和他说说话,之后她又去过白墙花架那里很多次,可是除了下小雨的那天初见,其余的就再也没遇见过。
每次她都是欢欢喜喜的去,然后无比失落地回,时间一长她甚至都以为那天的重逢仅仅是她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然而此刻映入眼帘的画面却在无声的反驳她,那不是梦。
这天清晨,她居然在明德再度遇见了商寂——
那会儿大约早上八点左右,明德的早课从九点开始。
晨间的太阳光不算炎热,缕缕金光透过校园内巨大古树的叶梢罅隙洒落下来,丁达尔效应说,这一刻光便有了形状。
然而棠菱完全没有心情欣赏晨光美景,她刚从要价20元接一趟的高级校车里边下来,耷拉着脑袋极不情愿地朝教学楼那边龟速移动,存在感已经拉到最低,突然,走道不远处传来骚动。
还来不及看发生了什么,下一秒棠菱就被一个呼呼奔跑的女学生撞到了一旁,书包都撞歪了,她惊得望向撞她的人。
然而撞她的女孩子仅仅是飞速的说了声‘对不起’就扭头继续跑走了。
一个回眸,棠菱就看见了商寂。
缘分暴力,挡也不挡不住的冲撞而至,不给任何缓冲的余地。
商寂就立在人堆里,万般惹眼,明德的校供穿在身上挺括又有型。
乌发浓密,神情冷淡,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身旁拥拥簇簇的。
那么多人,有贪慕他容颜的,有觊觎他家世的,总之他是这儿最不缺拥趸的存在。
可面对这么多的好意,他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兀自冷淡的朝前走。
棠菱本来背着书包,双手握住书包两侧的肩带,刚被人撞完胳膊吃痛,突然之间见到他,眼睛刹那变亮,宛若淬了星芒。
她一下子忘记了做出反应,唯余心跳声剧烈颤动:“尚尚……”
确认是他后,她忽然拔腿不管不顾的向他那儿奔去。
--
商寂之前因为某些事停课了一阵子,今天是他返校的日子。
通向教学楼的道路两侧聚满了来迎接他回来的学生,保安根本就拦不住,当然也包括棠菱,她轻易就被挤到人群的最边缘。
身前是无数张无趣寡淡的脸,男男女女使劲朝他跟前凑,商寂连看都懒得看,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注到了一道笨拙的身影——不得不注意。
因为太弱,太没用。
和身边的人比起来完全不是对手。
无论多努力往前,她永远只能被挤到最后边。因为弱。
商寂的视线穿过污浊嘈杂的空气,在明媚的晨光下飘忽,越过众人的肩头,最终落在了一个略显眼熟的脸庞之上。
她被挤得脚不点地,像个小鸭子,商寂见状微微眯起眼。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疑惑而来的是无底的厌恶,他生平最厌恶这种外表看起来纯洁得要死,但内心却无比贪婪的女人,越是好看的女人心越狠毒。
[混账,废物!]
[她个小贱人跟着她贱人妈住进来,两个人居心叵测,你居然还能跟她说笑?]
[给我跪下!]
那天在花架下和她说话的情景被不远处的母亲悉数看在眼里,当晚他就被精神时而错乱疯癫的母亲体罚,逼着跪了整宿。
自从父亲认识了她的母亲,商寂生母的臆想病情就越发严重,母亲找不到可以撒气的东西,于是就拿他出气,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很久很久了,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商寂忽然冷冷地瞥向棠菱,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仿佛触电一般。
不同于棠菱的欢喜,商寂则显得很冷峻,棠菱瞬间呆在了原地,笑容只绽放了一半,因为她注意到商寂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嘴角似乎也有淤青。
可是为什么?
她明明很喜欢他,等不及她多想,上课铃响了,而他也很快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追都追不上。
--
因为迟到,并且没有回答出来美女外教老师的问题,棠菱当天被班级的小团体找了麻烦。
上课时被扔纸条,被指指点点偷笑,下课被她们锁进了厕所,整整一个中午才被路过的清洁阿姨发现。
阿姨打开被木棍子堵住的厕所门,望见有个小姑娘缩在里面时,吓坏了。
棠菱一声不吭,在清洁阿姨捂住心口吓得半死的动作中,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可明德食堂的饭菜很贵,她又舍不得去食堂,于是只能在外面乱晃。
从前在泉林,15块钱她能用两星期,如今在明德,不过是一块厘米宽的橡皮。
明德所有的物品都是按照美金汇率来收费的,说白了这儿分明就是外资学校。
还好有家中的厨师伯伯见她可怜,早晨给了她两个厚实的红枣饭团。
她早上没有胃口,只吃了一小口,现在正好可以用来填饱肚子。虽然有些冷了,但是现在天儿热,冷了正好可以吃。
这个学校她没有朋友,自从转学到这儿,她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吃饭。就在前不久棠菱偶然发现一处隐僻的天台。
这天棠菱刚爬上去,还没找个角落准备大快朵颐,忽然注意到角落一旁似乎有人。
准确来说,是一截腿。
腿的主人套着黑色短裤,裸.露在外的小腿笔直嶙峋,肌肉线条感流畅优越。
棠菱心一动,接着小心翼翼的朝向那里挪去,本能的心生好奇,想看看长腿主人的真面目。
不料小心挪过去时,却见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的人,是商寂。
她猛然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