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姜绒坚持要用法律手段将那些人绳之以法,让山神带着她去搜集对方犯罪的证据。
山神抱着小信徒穿行在山林中,迅速追上偷猎者的脚步。
姜绒依偎在祂怀里,心跳加速,脸颊上的热意久久不散。
她方才想追问祂为什么突然抱她,但话到嘴边,又被少女悄悄咽了下去。
神明不知世事,若是经过她的提醒,反而明白这样做不太妥当,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姜绒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或许藏着隐秘的渎神念头。
至少,她很喜欢这个怀抱。鼻息间似乎全都是森林的气息,好像一头扎进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呼吸中充盈着树木花草的香气。
况且,这样更方便隐藏踪迹不是吗?
姜绒欲盖弥彰地安慰自己。
不过很快她便没心思再浮想联翩,山神的速度相当快,只在林间飞了一会儿,就能望见那群偷猎者的身影。
那些人追上奔逃的动物,却并不急于下手,而是嘻嘻哈哈地戏弄着它,用竹棍敲打对方,将那珍稀的生灵追赶地怆惶逃窜,发出惊恐的叫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肆无忌惮的笑。
姜绒看得咬牙切齿,掏出手机将他们的行径全都拍摄下来。
为了不露出端倪,她找了一个相当隐蔽的角度,确保证据交出去后不会被人怀疑,只会当做巧合。
拍好证据后,眼看那些人仍不停手,姜绒想了想,转头问山神:“大人,您可以给他们一些教训吗?”
神明的目光始终专注在小信徒的身上,直到这时才将视线投向那群人类。
“你想怎么教训他们?”
经历一次被拒绝后,祂无师自通学会在行事前询问小信徒的意见。
姜绒想了想,低声说道:“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被野兽追赶的恐惧吧,可以吗?”
这样,才能更感同身受不是吗?
山神轻轻颔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声线一如既往地柔和清澈,“好。”
祂抱着姜绒飘到树梢上,轻轻坐下。
很快,姜绒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位于高处,能看见从树丛里逼近的一群猎食者——那是一群眼冒冷光的野狼。
不仅是她,偷猎者们很快也留意到不同寻常的动静,一群人转移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随着狼群的逼近,有人发觉狼群的踪迹。
“妈的,是狼群!”
一语既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带来的武器只有猎/枪与麻/醉/枪,并且数量不算多,遇上这样庞大的狼群,绝对讨不了好!
姜绒观望着下方的场景,凑到山神耳边小声道:“他们带了枪,不要追得太紧。”
怕被那些人发现,姜绒下意识压低了声,却忽略了,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过亲密,几近耳语。
“好,还有吗?”
山神微微偏过头,语气依旧平和。
祂的声音好似贴着她耳畔响起,姜绒这才意识到他们到底有多近,几乎近在咫尺。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又一次砰砰乱跳起来。神明面上的薄雾日益浅淡,尤其是在这一刻,在姜绒目不转睛的注视中,那雾气隐隐有了溃散的征兆,下方渐渐显露出面部轮廓。
线条流畅的下颌莹润雪白,犹如清净无暇的美玉,其上是一双形状优美的薄唇,唇色并不明显,清浅的粉如早春的樱。
只是一个下巴,宛若天地所钟、清灵毓秀,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少女双眸怔怔,突然眼前一黑。
山神不知为何,抬手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也遮蔽了她的视线。
姜绒陡然回神,双颊顿时如火烧,不用看就知道一定红得滴血。
少女低下头,强忍着内心的羞愤欲死,磕磕绊绊表达歉意:“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一定是她看祂看呆了,所以冒犯了山神。
祂是神明,人类怎么能直视神明的容颜?神话传说里,纣王对着女娲的画像写诗,就被女娲下令灭国。
神明高高在上,岂是人类可以亵渎?
思及此,姜绒面上滚烫立刻冷却下来,如同冰水淋头,一颗跳动地心也沉沉落入谷底。
是她不知分寸,因为祂的温和与纵容忘了彼此的身份。
人类与神明是多么大的差距,她能得到祂的守护已是莫大的幸运,怎么能奢求更多?
“我、我没有想冒犯您……”少女的嗓音里带上了细微的哭腔。
姜绒很害怕,她怕山神会发怒,然后不要她了。
即便她是祂唯一的信徒,姜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可或缺。
尽管相处时间不长,她仍摸透一点山神的性情。祂是相当淡然平和的神明,却也显得过于无欲无求,除了一些小小的好奇心,祂从未对什么事物着重在意过。
物质对祂而言不值一提,至于生命,姜绒想到祂说的没想过醒来的话。当时她只觉得受宠若惊,如今想来却察觉到另一重意思。
或许活着,对山神来说都不甚重要。
越想越心寒,少女眼睫湿漉,心底满是等待审判的忐忑。
“唉。”
姜绒听到一声叹息,含着无奈与一丝淡淡的笑意。
“别哭,绒绒,我没有怪你。”山神说,“只是,你给的信仰实在太多了。”
姜绒:“啊?”
“你可以将信仰当做人类的食物,方才,你供奉给我的信仰,唔……”像是在措辞一般,神明沉吟片刻,面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让我有点撑。”
姜绒:“!!!”
山神白玉般的掌心下,没有被遮挡的少女的半张脸孔,瞬间爆红。
震惊之下,她不可置信地反问:“您以前不是有很多信徒,我现在一个人,也能、也能……”
喂饱这个词就要脱口而出,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啊,”山神慢悠悠地说:“以往信仰可以储存在神像里,现在神像不在我身边,我无法一次性接收太多信仰。”
不得不说,这种被喂饱的感觉,祂已经许久许久未曾体验过了。
如此饱足的感受,真是令祂新奇又愉悦。
小信徒心声杂乱,神明侧耳听了听,听到一些无意义的尖叫,以及“不要再说了”、“让我死了吧”、“呜呜呜我不活了”之类的崩溃话语。
虽然不懂小信徒为何这样的反应,山神仍顺从地中止这个话题。
毕竟,祂是一位非常眷顾自己信徒的神明。
姜绒好不容易平稳了情绪,发觉那群偷猎者被狼群追赶逃离了这片区域,去了哪里她也没在意,现在她尴尬地只想抠穿脚底板。
雷击木还没砍完,山神带着她返回原地。
一路上,姜绒再没有向祂的脸投去一眼。似乎发觉她的不自在,山神还相当善解人意地说:“我把脸挡住了,等到神像雕铸完成再给你看。”
姜绒:“……”不用了!她不会看的!!!
之后再无波折,姜绒顺利将雷击木砍下,装进背包,再被山神抱着飞速赶回露营地。
山神没有提放她下来,姜绒也就不多此一举。
回到露营点时,严冬和林梓涵还未回来,夏恬恬在自己的小木屋里睡觉,姜绒想了想,决定去猎场那边看看。
从偷猎者的话语中就能听出,这个猎场也不干净,猎场里的动物是被放进来圈养等待捕杀的,猎场主人绝对知情。
不需要山神帮忙隐藏踪迹,姜绒跟山神一前一后行走在山林间,正值正午,四面八方都是嗡嗡的蝉鸣,山神在前方引路,顺便给她赶走藏在枯叶的蛇蚁蚊虫。
绿荫葱葱,苍山青翠,一呼一吸都是大自然的味道。
姜绒心情却很沉重。
大山是那么美好淳朴,人类却总是利用大山,让它变得肮脏污秽。
“山神大人,那些人在大山里做违法的事,您不会生气吗?”她忍不住问。
山神青绿的衣衫飘荡在半空中,祂的面容隐藏在山雾般的白色烟气下,窥不分明。
“为何要生气呢?”祂问道。
少女垂下眼,复杂道:“因为,他们污染了您。大山不是您的地盘吗?他们在这里做这些事,大山也会受到指责。”
就像社会上对于大山的贬低一样,出身大山是土,大山里的家庭往往重男轻女,大山深处罪犯多,拐卖人口也基本都在大山。
大山又有什么错呢?它只是存在那里,真正有错的是那些做错事的人。
姜绒对此感到愤怒。
听完小信徒的话,感受到小信徒内心为自己抱不平,山神胸口流淌过温暖。
“在很久以前,人类自诩大山的孩子,是我的子民。”祂回忆过去,缓缓道,“那时候,人类很脆弱,我就会庇佑他们。不过对我而言,我的孩子是生长在大山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个小生灵。”
“大山不会在意人类的生死,也不会在意人类的好坏,更不会在意他们做了什么。人类的指责不如一场风雨来的重要。大山只会在意祂的孩子。以前,我有很多很多孩子。现在,绒绒,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祂难得说了一长串的话,迎着少女呆滞的眼神,神明伸出温暖的手,宽大掌心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顶。
“所以,不要为不重要的事感到伤心,因为我会在意。”
她是祂……唯一的孩子吗?
姜绒控制不住捂脸,才刚刚觉得要坚守彼此距离,不可以有渎神的心思。
这叫她还怎么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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