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绪飘外,还是楼下一阵阵敲门的声音将他拉入现实。彼时,钟懿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敲门声相当急促,慢慢的还传来了女人的喊叫。
门一开,钟显然便冲到了钟懿的面前,哭红着眼睛寻求帮助:“姐,姐你快回钟家看看我爸妈,他们两在吵架,我和钟显培根本就拉不开他们。”
她一边说一边抽泣着,连气都接不上来了。
陈生见她这样,不免看向钟懿。此时的钟懿相当平静,不仅没有半分出门的意思,甚至还摸了下钟显然的肩膀,无关紧要的安慰了一句:“夫妻之间吵架也是难以避免的,你这?个小孩子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今晚就留在我这?吧。”
钟显然连连摇头:“不是的,他们不是那种吵架,是真的很生气,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们这个样子。姐,你快去钟家劝劝他们,这?样下去我担心事情不可收拾。”
在钟显然的人生里,她的确从没有看到过父母如此画面,钟以良这么多年在除了钟懿外的所有人面前都扮演着儒雅淡然的好男人,哪怕是对钟成,都没有变过脸色,更别说他手上的掌上明珠。
但钟懿没想到,他竟然在杨钰真面前这?么沉不住气,两人吵起来大概率就是因为柳舟吧。
这?不正好就是自己所想见到的场面吗?
她收起嘴角一晃而过的笑意,十分淡定的拉着钟显然来到一旁:“然然,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姐,这?跟我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来找你帮忙的!如果任由事情发?展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会怎么样,会不会大打出手?会不会……”
光想想自己父母方才的面红耳赤,争锋相对她就心里发?怵,她只想一家人好好的,不想他们不开心。
在这里,她除了找钟懿帮忙她就想不出要找谁了。
可钟懿却不明白她的心。
钟显然又急又哭,看到钟懿慢条斯理的安慰她却又不动身,钟显然不得已的恳求起来:“姐,算我求求你,你就回钟家帮我劝一劝好吗?”
钟懿看着她红着的双眼,内心并没有动摇,反而问她:“那你知道你爸妈为什么会吵架吗?”
钟显然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这?个谁知道,但肯定是出了大事,不然我爸爸绝对不会那样凶我妈妈的。”
那一刻,钟懿就差没有脱口而出你父亲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但看在这姑娘还不能一时接受的份上,她起了点良知忍住了:“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上楼去洗洗,你爸妈的事情你就不要……”
“姐!你是不帮我吗?”
钟显然一脸不敢置信的凝视着她,看到钟懿完全没有半点表示之后,她深深的呼气,满腹委屈的擦着眼睛转身走出房间:“既然这样,那就当我没来过。”
她瘦弱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眼前,陈生见她那模样,于心不忍,想追上去将她安全送回钟家才好。
可步子才刚迈出,就被钟懿一手挡了回来。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底起了些许愠怒,似乎是早猜到了陈生心里的想法,钟懿断然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你没看到她刚才的模样吗?难道你就放心她这么晚了一个人走?”
钟懿眉眼微动,不紧不慢的说道:“她知道怎么来就知道怎么回去。”
“她不过是你们的局外人,大人之间的恩怨没必要扯到他们头上。”
话音一落,钟懿的手突然紧紧地抓住他的衣领,双目猩红:“你之前还不是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吗?现在就忘了?”
陈生被她一句话堵在喉间,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就是两码事,硬是要被她当成一码事来做对比。有那么一瞬间,陈生清醒了几分。
之前他那些不该有的期望,现在想想可笑至极。
一想起那些,他沉下眼神,缓了一会才与之说道:“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你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做些事,但那些无辜牵扯进来的人,又有什么错?钟懿,不要被自己蒙住了眼睛,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你心里有分寸的对不对?你控制了生你的父亲已经……”
“你是在教我做事?”
冷飒飒的风挂着枯透的叶子在空中打着旋,钟懿和陈生两人立在屋檐下,彼此相望对视着。
钟懿她的整张面孔如冰湖般寂冷,语气森然:“谁跟你说钟建深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了?不过是你以为。”
她收回眼神,浑身冰冷的走进屋子。而陈生浑身一僵,心内犹如突起一场莫大的海浪,狠狠的拍在他的心头。
见她离开,陈生下意识地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臂询问:“你说钟建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钟懿瞄了一眼他的手,冷笑出声,猛地甩开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上楼,无视身后那个双目发红,面色刷白的男人。
他不过和所有的人一样,都无法?了解自己。
盯着钟懿的背影,陈生某一瞬间觉得自己方向感尽失,他情绪低迷的像一团随时可散的青烟,心促促地跳动着。
钟懿上楼后站在窗帘后的阴影下,脸色像是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
——
次日,钟懿办公室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小懿,你父亲已经清醒了,现在不适合呆在钟家,你得和钟经理商量商量,将?钟先生送往医院妥善治疗才好啊。”
这?几位是集团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年是钟建深的左膀右臂,但几乎都是技术工种,没什么心思。依照钟建深的性子而言,他也不会允许身边出现能威胁到自己的人物。
所以拿下钟家,只要做做表面功夫,将?钟以良和钟成这?两根最大的刺掰下去,她就不用怕什么。
钟懿见他们突如其来跟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想来也是钟成在背后将钟建深的情况给透露的,想假借他人之口来逼迫自己同意将钟建深送往医院。
若是自己不同意,一来无法?给集团那些人交代,二来会让给自己名声添上几笔,身为钟家的总裁,必然是要服众才好。
钟懿心里盘算着,口中对那几人客气的回应:“一切当然要以父亲健康为重,想着他回钟家休养最好的,毕竟那里是他一辈子的根所在。现在我会具体以医生的建议来和钟经理他们商量。”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你父亲的病不能就这?样任其发展下去,要趁着他有清醒好兆头,赶紧加把?劲彻底的康复。”
那人非常笃定的开口,这?话听的钟懿却是满腹嗤笑,他以为这?种病是什么?说好就能好,说彻底康复就能彻底康复吗?
有钟成和钟以良在,钟建深就不可能彻底康复。
当然,这?也是他自己造的孽。
想到这,那些人话锋突然一转:“对了,我听说钟二先生昨日从项目部那边突然赶回家,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吧,今日也没有看到他。”
这?些人,明里暗里还要来打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钟懿都懒得搭理,揶揄了几声:“能出什么紧急的事呢?二叔自是有自己的私事。”
他们见钟懿眼神吃紧,也不再过问,再三的叮嘱了钟建深该回医院休养后便走了。
他们前脚刚出门,钟懿就接到了林君河的电话,恰好他也和钟懿提起钟建深的病情:“若你想让他清醒,现在就必须要做决定,回院治疗。家中条件始终有限,而且现在你把?柳舟接到钟家,已经明确的在告诉钟以良他身边的女人和你有关系,你认为他现在还会对你和你父亲手下留情吗?”
“我知道你当初是想让他吃苦头,可你没想到你父亲在这个时候又再次醒来。所以……”
“你现在在钟家?”
“刚准备走。”
“帮我带个东西,地址我发?你。”
她要林君河带的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就是挂在钟建深房间的那张照片。
不过林君河却没有看到那张照片,当即给她回了电话:“你刚说的挂在墙上的那张并没有啊,是不是放在其他什么地方了?”
听闻此话,钟懿微微一怔,上次她去还挂在那里,只是自己没有取下罢了。想了想,她又说:“若是墙上那张没了就算了,你再翻翻柜子里,有照片的话你全部带过来。”
林君河不知道她有什么意思,可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做了。
临走前,他撞见了在院子里的杨钰真。
此时的她穿着一身像是旗袍样式的裙子,撑着伞在院子中独自走来。
两人对视间,林君河率先收回了目光,绕过她准备走。
可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鸢尾香后,往事上头,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又走了回来,四?目压迫的凝视着杨钰真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杨钰真心中一怔,眉目收紧,多年前的记忆如数的翻涌而上。她看着林君河那张与曾经相差无几的脸,心中顿痛,硬生生的收回那些情绪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并未回答他,而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钟先生身体没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