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她质问。
陈生没有吭声,就这样睁着细长的眼睛盯着她,探究一般。
“说话!”
钟懿抬高音量,仿佛数九的寒风凛冽的扫在脸上。
“我什么都没看到。”
陈生站在原处一字一句的开口,钟懿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前所未有的耻辱包裹她,令她声音都夹杂着几分颤抖。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不堪竟然会被他撞见!
她生理不适,砰的一声关掉了房门,想彻底隔绝两人:“你最好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却不料陈生又追了出来,转而话题问她:“小息现在在哪?”
他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尖锐,但在钟懿听来,仿佛是对自己的故意同情和怜悯。
方才,他的确看到了。
她忍不住面露讥诮,言语讽刺:“怎么?我要是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就要用刚才的事来讥讽?嘲笑我堂堂钟家大小姐在我二叔面前就像条狗?他扇我一巴掌我连声都不敢吭?”
“我并没有这意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心里对我的怨恨我早就心知肚明,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中伤一个字,我让你全家……”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生忍不住将她困制在墙角,使出力气令她动弹不得,只能听自己说话:“我说没看到就没看到,我只想找回我妹妹而已。”
钟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陈生压迫的气场让她意外的冷静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有失分寸,意识到刚刚情绪差点控制不住。
他的眼睛犹如一滩寂静的水,平静到她竟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暴躁打搅了一整片的丛林。
在陈生的眼里,钟懿为什么会被打,为什么别人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样,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息的下落。
他已经非常的懊恼昨天自己没有控制住导致喝醉,所以延误了这么长时间。方才出于礼貌,他才没有冲出来打断钟以良和钟懿的谈话。
他看到刚刚的事,也是无意。
钟懿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个场景,年少的陈生带着他妹妹在丛林的小溪边走,炙热的阳光透过层层密林一束又一束的打在两人身上。
那里仿佛没有世俗烦恼,只有原始的自然与宁静,那也是她最艳羡的。
某一秒钟,钟懿神思挣扎,恍惚,抽离,又矛盾导致内心激燥,仿佛在烈焰与冰川间来回穿行。
对峙间,阿岚敲响了房门,见无人应答后拧开门锁。
看到陈生正禁锢着钟懿,她脸色骤变猛地冲上前,却被陈生一手拦住,丝毫不给她前进的余地。在他分神之际,钟懿突然挣开他的手退离好些步子。
“钟总!”
阿岚惊呼一声:“陈生你在做什么?!”
“阿岚。”
钟懿打断阿岚的话,让她平静下来:“你找我有事?”
看她这脸色,并不想追究陈生的过错。这令阿岚百思不得其解,但最终她还是选择先回答钟懿的话:“钟经理过来了。”
听闻钟成来了,钟懿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提步往前走,却被陈生生生拦住,满脸的不甘,似乎不问出陈息的下落他就不罢休一般。
钟懿呼吸着:“你妹妹被钟成带走了。”
听闻此话,陈生脸色微变,见钟懿头也不回的绕开自己走出房门,他紧步跟上去。
来到楼下时,钟成已经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
他梳着背头,身上还穿着今早代表公司出席活动时的正装。
这是陈生第二次见钟成,上次两人的博弈初有交火,如今听到钟懿说陈息在他的手上,却并没有见他带陈息过来时,他敏锐的神经立刻猜到了什么,看向钟成的目光里更为冷冽,就如一头蓄势攻击的猎豹。
可钟成并未在意。
钟懿并不客气的坐在钟成对面,一如既往的开门见山问他:“你过来是想清楚更换条件了吗?”
钟成在短短的时间内观察到了陈生眼中的敌意,心里也大概有了个底。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茶杯,顺便掸了下衣袖:“我刻意过来告诉你,条件没变,你放父亲回钟家,我就放那姑娘回这。”
“当然,你一样可以拒绝,但我不保证小姑娘的安危。”
陈生紧握双手,绞的指节发白。这个条件钟懿怎么可能答应?
他和妹妹在他们这群人眼里不值一提。
陈生的心脏像是中弹一样被径直击穿,愠怒之意直冲大脑,但没想到的是,这时候钟懿忽然答应了钟成的条件:“可以,明日我送父亲回去,你亲自送她过来。”
话一出口,旁人皆愣,就连钟成都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至少,也得来回磨蹭个两回,或者咬死不松口,他就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而陈生,也因此震惊。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听错了,来回看了一眼钟懿。
直到钟成笑出声,他才恍然觉醒。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们钟家人,可别来反悔那套。”
“你自己知道就好。”
“阿岚,送客。”
钟懿嗤之以鼻,招呼下去后直接走上了楼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陈生跟着她的脚步上了楼,钟懿察觉到他的步伐后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冷言道:“我做事都会有我自己的考虑,不要来问我为什么。”
她好像能猜到陈生要开口的话。
陈生目送着她离开自己视线,清澈的双眸如山谷间透彻的小溪。
钟懿倚靠着门板,嘴角轻笑,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又一定要留他在身边呢?
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他的那份纯粹和原始,让她不断的幻想起自己难以追求到的自由和洒脱,所以才忍不住将他绑在身边。又或许,只是单纯看中了他难得的好身手,能让自己险中求胜,平安渡难。
但确实,荒唐至极。
另一边,钟成对钟懿所做出的决定感到十分不解,导致他回到家后第一时间便去看了那个被他“安排”在楼上的小姑娘。
他没料到,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丫头,竟然成为他换回钟建深的砝码,还真是有趣。
钟成象征性的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回应后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紧,目光森然。当他打开房门看到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怒意渐生。
他看了一眼全开的窗户,冰冷着脸走到窗前,往下一望时,突然看到正紧紧扒着边缘水管的陈息。
陈息感觉到某些动静,猝不及防的与头顶的他对上眼,吓的她脸色微僵,下意识地想要匆忙逃跑。
可周遭都没有其他的落脚物,她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下去,虽然中间有借住水管的力滑倒在地,但毕竟也是有高度的,这么一摔,整个身子仿佛要裂开似的,疼的她一时半会直不起腰来。
钟成看着这荒诞又滑稽的戏剧性场景,冷冽的眼神没由来的起了些温度,他讥讽的望了楼下一眼,然后令人将她带上来。
陈息感到骨头仿佛要散架似的,被人架着也难受的紧,但更多的还是心里深处的一种恐慌。
面对钟成那张阎王脸,陈息倔强的一声不吭。
她虽然恐慌,但也不害怕,大不了就是命一条,她也看的开。
对她来说,这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危险。比起镇上那王八蛋老赖头来说,他还算手段轻的了。
钟成见她这模样,懒得花费时间周旋,也没那心思。
他只是扔下一句:“跑什么,明天你就可以见你哥哥了。”
闻言,陈息震惊不已的望过去,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但很快她又心生警惕,他竟然已经知道自己和陈生的关系,而且他没理由的抓自己到这,又没有理由的要放自己走,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陈息觉得事情不简单,那一闪而过的惊喜迅速被警惕所代。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又为什么要放我走?难道……”
“难道你要挟我哥给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她想起之前的经历,音量陡然抬高,满脸怒火,眼神也越发不客气。
钟成看了一眼这个暴躁的丫头,头疼的朝外人摆了摆手:“看住她。”
“你回来!!你到底怎么要挟我哥了?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一堵房门隔绝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