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懿确实没想到他会果敢的说出这话来。
言语中那股视死如归,不要命的气势顺着气息流入了她的血液里。
他不是钟成,也不是施伯霖,不会和自己打迂回战,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这,钟懿抽回自己的手,脸色转而正经:“你对我放客气点,我自然会满足你的要求。”
陈生并不信她。
钟懿甩手坐下:“明天我带她过来见你就是。”
谅她也没有那闲心戏耍自己,更何况陈生自以为放出了狠话,自己敢不敢动手她心里清楚的很。陈生现在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只要能护家人周全,他这条命要不要都无所谓。
这样的人,也是最可怖的。
钟懿被这两人恼了心思,从公司回去后心情也不太妙。阿岚还在半路上带给了她一个消息:“钟总,萧殊的葬礼就在明天。”
闻言,她笑的漫不经心:“难道我要去吗?关我何事?”
阿岚跟着上去提醒:“那……明日的慈善晚宴?”
“不去。”
她顺口接话,但马上又想到了什么:“钟成也会去?”
见阿岚点头,钟懿眉眼微动,改口:“他既然都去了,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她让阿岚安排。
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不知道,虽然这几天他都住在自己住所里,但存在感极低,如果不是因为某些需要他的场合想起来,钟懿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自己房子里多了一个人。
而另一边,陈生一直在等着钟懿带自己妹妹过来,心里暗想着只给她一天的时间。
与钟懿接触的这短短几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是自己全然不想进的,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着妹妹离开这里。
这种心思一直萦绕于他的脑子,因为过于期盼,他几乎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他忍无可忍直接推开了钟懿的房门。
钟懿没有反锁房门的习惯,向来浅眠的她突然惊醒,陈生的突然闯入让她下意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生显然没想到她竟然刚起床,在看到她略显凌乱的丝绸睡袍后惊觉自己有些鲁莽,下意识地收敛目光退离了几步,视线也转向窗外,言语带着几分恍惚:“你什么时候带我见我妹妹?”
钟懿注意到他的神情,眼色沉寂,几分不悦显露于脸:“我让你进来了吗?”
陈生聚焦视线,怒然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脸上:“你昨天自己说的。”
钟懿心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抄起旁边的抱枕猛地朝他脸上狠狠砸去。
看他没有挪动半分脚步,怒意更甚,掀开被子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巴掌就要冲他扇过,却不料被他轻而易举抓住,且令她动弹不得。
那一刻钟懿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有病,才安了这样一个杵木头在自己身边。
果然人是不能心软的。
她与陈生僵持着,两人周遭的气氛如冰结一般。半晌,陈生都毫无退离的意思,钟懿暗沉了眼色,甩不开自己的手,她就用自己惯用的威胁伎俩:“你不滚就别想见到你妹妹。”
显然陈生已经不相信她了。
“你给我听好了,我好吃好住的给你们兄妹两,甚至给你这么一个高薪的工作,你需要知道你自己该做什么吗?”
“但凡你讲信用一些,我都不会这样。”
陈生回她,钟懿不由得发笑:“几年过去,你还没长大。”
闻言,陈生皱眉,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被她打断:“一个小时后我要出现在公司,晚七点有个慈善活动,你要随我前往。你妹妹我会让人带过去和你见面。”
听说这话,陈生终是露出几分松懈:“当真?”
钟懿趁机挣开他的手,深深的看了一眼后径直脱掉自己的睡袍打算换上旁边的针织。
陈生立刻别开目光:“那我再最后信你一次,如果我还没有见……”
“你是打算全程看我换衣服是吗?”
钟懿背对着他倾斜了眼,陈生耳根微红,未说完的话硬生生的吞咽回去,大步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这几分钟,钟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点火气突然就无故消散,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陈生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在家养孔雀,不谙世事。
虽然看他经历过那么多事,可还是蠢。
钟懿回公司的这两天钟成都没有露面,但明里还是给她带来了问候,并且在媒体采访到他的时候,他还煞有其事的表示姐姐能平安回来他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钟懿忍不住哼笑,不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晚上的慈善宴与钟家去年投资的基金项目息息相关,也是钟家姐弟难得同框。
自打钟建深病重后,钟家姐弟就一直是外界猜测的对象,姐弟两能力不相上下,两人把各自的生意都打理的非常好,虽然钟建深最偏爱的是钟家小千金钟妍,不过她到底年纪不大,无法胜任钟家那么一个大摊子。
所以到底是钟懿还是钟成来接替钟建深的位置呢?
那段时间,众人纷纷揣测,直到钟以良出面告知大众钟建深是想让钟懿来接替中晟总裁的位置,钟懿才顺理成章的成为整个钟家的主人。
距离那件事情的发生,已经有大半年了。
七点的慈善夜钟懿并没有提前去,而是排场十足的以钟家主人的身份缓慢出场,因为钟家在这项目中的分量,钟懿的出现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可谓是整个晚宴的主场人物。
毕竟她自身所带有的话题性,已经够让一波媒体生出五花八门的稿子。
尤其是前一段时间的坠海失踪,又突然归来,这中间的恩恩怨怨,空空白白够让大家发挥想象的空间。
陈生跟着钟懿坐上了那辆轿车,她一直在里面闭目养神,他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询问关于他妹妹的事,可每次都被她冷若冰霜的脸给打了回来。
陈生只得隐忍着怒意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继续发问。
但这个合适的时机在她下车后就已经漫无边际了,因为钟懿一进场,就与陈生彻底隔开。
看着后面想要跟进来的背影,阿岚跟在钟懿身边询问了一句:“钟总,陈生不进来吗?”
按理说这种场合很需要陈生这个随行的保镖跟着,毕竟把他安在身边的目的就是确保自身的安危。况且这人都来了,却被隔在会场外面,阿岚一时摸不清钟懿的想法。
钟懿并不在意,反而加快了脚步,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声:“无妨,对了,我让人把他妹妹带过来的,等项目仪式完成后你帮我去这个房间看下情况,小姑娘来了的话你就告诉我,然后带着陈生去见他妹妹一面。”
“就这样让他去吗?”
“放心,我安排了人在周围,他带不走他妹妹,自然也没人能敢动我。”
这么大的场合,到处都是场地监控,谁都不会选择在这么容易暴露的情况下去对她动手。
施伯霖不会,钟成也不会。
阿岚眼见着她身着一身利落干净的白色西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脸上仪式性的微笑将钟懿这个人彻彻底底的隔绝在外。
此时她的身份,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钟家女主人,手握钱权,应有尽有的大小姐。
可谁也不知道,背后的那个她,就连跟着她最久的阿岚,都会对她产生几分惧意。毕竟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病了。
钟懿来的算是比较晚,但至少还掐准了时间,可钟成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在仪式前赶到现场。
钟懿看着那空空如也,原本属于钟成的座位,意味深长,精致的侧颜没有多余的表情,立体的轮廓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冷冽。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只有几盏昏黄的廊灯照亮着,墙壁上的欧洲复古花纹的壁纸在灯光下微微透着某些金箔一般的色彩。
一个高大却又清瘦的男人站在某个房间门口打量着房间内部,他表情晦暗,并没有挪脚进去,而是一手插兜,带着一股子的漠然和疏远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收入眼底。
修长的手指散漫的在门框上一点点的敲打着。
无意间路过的女孩手里端着一盘食物。
由于整条空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女孩走过时多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但她又很快收回视线,心里很清楚这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不该多看任何东西。
随即立即收回视线,加快脚步绕过男人。
但对视的短短几秒,男人莫名觉得这女孩眉眼很是熟悉,那种肆意生长的野生感,虽惶恐但又不畏惧的眼睛,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顷刻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
于是下一秒,男人叫停了她:“等等。”
女孩一怔,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想到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便坦坦荡荡的转过身,面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