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灯/十三春夏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01.
“钟总坠海了!”
无声无息,就这么从偌大的游轮上掉入海里。
一时间整个游轮被封锁,连只苍蝇都逃不出去,人心惶惶,各怀心思。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掉下去的,救援队有没有第一时间救起。
一天一夜都毫无音讯。
坠海那晚,圆月高挂,距离事发地有一段距离的密林中,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停着一辆脏兮兮的越野。
车后野草与泥泞交织倾倒,被碾压出一排的齿轮。
与那楼宇林立,高架交错的满城璀璨相比,这里仿佛是一方从未被人染指过的净土。
很快,车内有了一丝亮光。
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缓缓拿过驾驶位上的手机,颇为懒散的翻动着屏幕上实时更替的新闻消息。
昏暗的亮光映照她的脸,黑睫半敛,强烈的黑白对比让她看起来很是骇人。
她快速切换到一个聊天框,等回信中,车外突然有了动静。
她瞄过后视镜,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在车后跑着。
不到两分钟,车门突然被拉开,一个精瘦的陌生男人直接闯了进来!
他喘着粗气,看了钟懿一眼,随后双眉紧蹙地抓住她的胳膊:“我不是坏人,紧急情况,还请你帮我一下。”
他说着就要钻去驾驶位,可手还没碰上钥匙,就被钟懿一把拦下。
暗黑的车内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钟懿只给了他一个字:“滚。”
眼见着后面有人追了上来,男人顾不得他想,突然起身扼住了钟懿的脖颈。
他亮出那把凹凸不平的匕首,故作狠声:“车子我必须开走。”
钟懿眉头微动,嘴角泛起一丝轻笑,透过后视镜,她隐隐约约看到了身后男人凌厉的眼神。
细长的眼睛黑白分明,过于有力的目光让钟懿觉得饶有趣味。毕竟,在她半辈子的生涯中,除了钟家那几个人,还没有谁给过自己这样的眼神。
她收敛神情,佯装惶恐的举起自己的双手。
男人见状,以为自己的威胁见效,也不多为难她,身形敏捷的坐到了驾驶位上。
但不作美的是,此时车头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车灯一打,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戾气逼人,完全无惧男人即将踩下油门的双脚,争前恐后的过来扒着车门,甚至爬上引擎盖造势。
坐在后排的钟懿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似的戏码,殊不知此时驾驶位上的男人已经渗出了汗珠。钟懿就这么安静的盯着男人的后背,心里盘算着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从那群人身上碾过去。
可事实让她有些失望,不过惊喜又在后头。
当副驾驶的玻璃被砸出裂痕的时候,男人坐不住了,猛地打开车门,拖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壮汉狠狠就是一脚,吃痛之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到第二个。
等着第三个和第四个接踵而上的时候,他更为敏捷的使出拳头之数,打退他们后身形矫捷的再次钻入车内,在那几个人还未冲过来之际,他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成功摆脱后面那几个壮汉。
钟懿似乎发现了什么,本是倦怠的目光在此时亮堂起来。
男人顾及后排还有钟懿这个和自己同样狼狈的女人,遂在甩开那群壮汉后刻意放慢了点车速,但等他有了余力去看后视镜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的后脑上,竟然抵着一把勃朗宁!
他猛地踩下油门,脸色微白,隐忍的伤口一阵又一阵撕裂式的疼痛。
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半坡上,在月光的照耀下,男人逐渐看清了女人那张毫无温度的脸。
钟懿浅笑着:“还没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我。”
话音一落,她的手挪上了扳机。
男人垂眸,因为身体的疼痛而唇瓣打抖,他的侧脸被月光的冷白浸染出几分寡情,连同眼眸也变得阴郁起来。
他浓眉紧蹙,莫大的痛楚使得他连说话都变得异常困难,还未来得及出声,身体就已经猛地倒至一旁!
钟懿紧了紧手,偏偏这时候瞧见了方向盘上还在往下滴的血迹。
她看了一眼因伤势过重而晕过去的男人,若有所思的往前打量几分。
男人熟悉的轮廓仿佛让她一下子回到好些年前的边镇宛酊。他的眉眼,轮廓,以及眼下的那粒黑痣,无时无刻都让钟懿想起在宛酊时的画面。
这么些年,当年的男孩,都长成大人了?
她不确定,但心中某种情绪在肆意的狂窜。她手指把玩着那把勃朗宁,思绪纷飞,摇下车窗盯着那空无一物的旷野,黑白分明的眼睛处处皆是锋利。
她等到了一个干练的短发女人。
女人见到驾驶位上已晕过去的男人后大吃一惊,尤其是看到钟懿手中的那把勃朗宁,心中一紧,担心的问道:“钟总,您这是?”
钟懿发笑,玩笑说:“一个不知死活威胁我的人,留着过年呢?”
女人脸色却不太好了:“钟总,这人与我们没什么干系,要了他的命不至于。”
“开个玩笑而已,收拾下吧,我要动也不是动他。”她拿过女人手上的袋子,从里面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挂在自己头上。
钟懿前一秒还带着玩笑的嘴脸,下一秒忽然变得真实起来:“阿岚,我要动的人也只有钟家那几个。”
“钟总!你不能这么说!”
叫阿岚的女人加重音量强调,钟懿却不紧不慢的擦干头发,毫不顾忌的脱掉湿透的上衣,换上那身干净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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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入深秋的天起了几分凉意,钟懿倚靠在落地窗前接了个电话,随即抄过绿椅上的薄外套,大步的走出房间。
她眼神冷漠的推开槅门,阿岚见她突然出来,紧跟而上:“是有消息了吗?”
钟懿扣上第一个扣子,并未放缓脚步,而是一边走一边回应着:“当时我人就这么掉下去了,谁推的不重要,但盯着我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阿岚见她是要往会客室的方向走,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遂挡在了她面前:“钟总,之前那男人我会帮你处理干净,你自己就没必要亲自去看了。”
钟懿停下脚步,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眼底的锐利让阿岚不由得后退几分:“我的意思是……”
“不用解释。”她打断阿岚的话,靠近她道,“我知道,你永远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未等阿岚回答,钟懿绕过她打开了会客室的那扇大门。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一份文件迎面走来,相当恭敬的与之打了招呼:“钟总。”
钟懿废话不多说,拿过他手中的文件快速翻阅:“都在这了?”
“恩,他是因为有人在追他而受伤,林医生已经在里面给他治疗了,至于这份文件,是关于目前能调查到他背景的所有。”
她嗤笑了一声。
在这和平时代,除了自己这圈层打打杀杀外,没想到外面还那么乱呐?
钟懿觉得有丝可笑。
她翻阅了那份文件后,验证了她猜测的果然没错。
这个男人,就是当初她在边镇宛酊见到的少年。
他背景相当简单,也相当巧合就这么闯入了钟懿的视线。
让钟懿觉得这就是上天给自己安排来的好人选。只见她迅速合上文件,眼皮微抬,凝视着眼前人问道:“你不是要给我找个贴身保镖吗?就是他了。”
几秒后,阿岚他们面露诧异,想着钟懿如果要找贴身可保护她的人,怎么如此草率?可钟懿眼中的笃定又让他们无话可说。
“对了,给他的那个入职礼物,别忘了。”
她露出一个笑容,阴阴森森的,让阿岚不寒而栗。
钟懿见她出神,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瞬间将阿岚的思绪拉了回来。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钟总……”
阿岚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么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
钟懿无端从游轮坠海,身为钟家千金,集团一把手的她突然就这么失踪,不用说,外面也乱了套。
所幸,钟懿早有预料做了充足的自救准备。
钟懿见她犹豫无话,自嘲的罢了罢手,勾勒曲线的长裙垂挂于地,就像一朵暗夜里的枯玫瑰:“那你大胆的猜猜,谁动的手脚?”
阿岚更不知如何说。
与此同时,钟家大千金意外坠海的事可谓是一个炸弹般,将原本就已动荡的中晟集团直接轰炸出圈,高层散沙大片,人人自危。
成功脱险的钟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钟家,而是不紧不慢的观察着外界一切的动向。
这一天里,钟懿一直耐心的等待男人清醒,手边的红酒几近喝了一瓶,长时间的等待逐渐消磨了她的耐心,眼看着天窗由亮转黑,她的神情也越发的严肃。
只见她缓缓的走到男人躺着的椅子上,手里拎着的酒瓶骤然被她摔在床柜,随着玻璃碎片的四处溅落,偌大的空间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再次看向男人时,他已经清醒了。
钟懿脸色微动,毫不客气的坐在男人对面,双手抱胸直勾勾的凝视他,审视的目光并不礼貌,反而携裹着莫大的强势:“陈生?”
言语里的几分不屑令陈生感到生理不适。
眼前的女人此时更为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之前在车内隐隐约约的看到她锋利的轮廓,如今她换上一袭整洁的衣服,面容明艳,一头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并未给她带来多少女人的温柔,反而将强势和凌厉统统挂在脸上。
钟懿极其不喜欢别人如此打量自己,眼眸一垂,开门见山:“你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要挟我的人,既然你命硬,那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陈生与这女人素未谋面,不解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见到女人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礼盒递到他面前。
他并没有接,而他的警惕钟懿也并没有放在眼里。她稍顿几秒,看他始终没过手后索性替他打开了盖子。
一截断指就这么明晃晃的赫然出现,陈生震惊地霍然起身!
钟懿敛起笑意,视线落到了他煞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