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大理石砖冰冷刺骨,沈名姝恶寒地打了个抖。

他逼的太近,清寒的气息压迫着她,要想挣,抓着她的力道便又重两分。

“好歹相识一场?”

像是久不见面的朋友,在怪她没打招呼。

沈名姝一怔。

她知道这讽刺,还包含上一次。

脸上的热度在攀升,沈名姝眼底的仓促与恼然很快缓和下来,她勾起唇,声色温吞:“别来无恙——翟总。”

黑暗中的视线充满阻碍,又无比清晰,气压低沉,连地面似乎都在塌陷。

沈名姝知道翟洵在看她,那锐利仿佛就要穿过她的身体,她渐渐收了笑意。

她抬手往外推,还未触及,手就被按在砖上,她再次吃痛:“翟洵!”

翟洵冷笑:“不装了?”

沈名姝默了两秒,沉下气道:“翟总应该也不想被人喊流氓当众难堪?”

话音落下,空气又静下来,沈名姝察觉到熟悉的危险气息。

她的动作下意识往后,男人的身影却比她更快压下来,翟洵毫不在意的语气里透出如实质的冷厉:“你试试?”

热息扎进耳膜,沈名姝不自然地侧开脸,下一秒,微凉的指骨撑开她的指尖,指腹从她掌心掠过。

手里最后一张破损的名片被他强行抽走。

沈名姝脸色微僵,很快反应冷淡道:“想要名片直说一声就是,您这是何必?”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被翟洵往外一带,心口暴露的皮肤撞在冷硬的西装上,清寒的香混着几缕草木味,略低的嗓音里满含凉意。

“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沈名姝呼吸轻震。

‘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沈名姝……你要是敢。’

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她说好。

大厅光线依旧灰暗。

翟洵垂下目光,他仿佛能看清她柔软耳垂的那颗小红痣。

被束缚的女人身体起伏重了些,薄薄的布料遮不住皮肤的热意,他的西装热了一片,他的力道加重。

“为什么要回来?”

他极具耐心地在问她。

远看,像是男人正在默默抱着心爱的情人。

只有沈名姝知道,他的力道有多狠,他的语气有多冷。

“你坏了规则,沈名姝。”

这话就像某种宣判。沈名姝睫毛轻颤,下一秒手腕力道却骤然卸去。

翟洵松开了她。

可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放松,即便脚下踩着的是八厘米的高跟,她依旧能感知到对面居高临下的俯视。

沈名姝抬手揉着手腕,垂下眼,隔了几秒,淡声说:“翟洵,这世上难道什么都得由着你的规则来吗?”

翟洵却反问她:“你问我何必?”

是刚才的问题。

似乎他现在才要来回答她。

耳边又是打火机的摩擦声,火光在眼前乍然一亮,沈名姝眯了下眼。

翟洵咬了根烟凑拢点燃,眼皮微抬,隔着稀薄跳跃的火光朝沈名姝看,笑一声。

光线转瞬噬灭,沈名姝看清了光亮瞬间,那双眼底的寒意与侵略。

他说:“抢的,不是更有意思。”

大厅里,女人满含感动与娇羞的说出三个字。

欢呼伴随着动人至深的音乐,皆成为这对恋人承诺的见证。

翟洵已经离去。

和餐厅那一次不同,刚才那种意料之外的情绪,让沈名姝感到一丝脱离掌控的不安。在翟洵面前,无论她再努力,也还是难以完全维持往日的冷静。

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张婷还没结束,沈名姝跟她和蔡冉分别打了招呼,套上寄存在酒店的大衣就往外走。

酒店服务员主动招来了酒店外的出租车,沈名姝道谢上车。

几乎没有停留。

窗外黑沉沉的。

沈名姝靠着边,脑海里不断浮现翟洵最后那句话,她强行将杂乱的思想转到别处——夜盲症是老毛病,加上她有些低度近视,所以夜晚总没那么方便,但平时注意点,补充好维生素影响不大。

可今天这情况肯定不能再拖,想了想,伸手去摸手机准备预约挂号,干瘪的口袋让她心口猛地一坠。

她快速回忆,今天没带手包,来时只有一个手机在外套里,她在车上倒是给蔡冉打过一个电话……但是寄存的时候她没看手机在不在。

也有可能是掉在了存放衣服的过程中。

不过距离酒会开始现在已经快过去两小时,找到的可能性比较渺茫。最后沈名姝还是让司机掉了头,路上又借手机试着拨了一下,无人应接。

回到酒店,服务员一听是手机掉了也没耽搁,忙转身去寻,但找了十几分钟也没收到消息。

没多久,准备第二场的蔡冉看到门口的沈名姝,问清楚情况后,打算再让人去找。

沈名姝这时已经没了折腾的心,她把人拦下,脑子有些混乱,也不想在今晚再遇见那人了。

最后是蔡冉给她叫的车。

大概是因为身上空无一物,沈名姝一路上都有种空虚不安感,她把大衣拢着,情绪低沉。

联系人是其次,手机里有很多辛苦收集,还未来得及存档的素材照片。

沈名姝抱胸靠到窗边,眼中所见一片模糊,像某种未知的危险预示。

她的呼吸像白色雾气沉在玻璃上,浓的像烟。

她还是给了自己一个清醒的认知——那天的见面只是假象,她早该知道翟洵本就不是那种心宽之人。

黑色汽车在夜幕中行驶。

翟洵点了根烟,落下车窗,手肘搭在上面,沉沉地吸了一口。

司机张达是多年老人,看出他情绪不佳,想起半小时前接到的电话,又不得不开口:“翟总,本家夫人那边来电话,说请您空了给回个准信,大年夜是在本家办还是在紫园办,她得早点安排了。”

往年老爷子在家时,翟家的二十几口人都会回本家,但今年老爷子和几个老友出国旅游,临走时交代一切以翟洵为主。

也无人敢质疑。

最初老爷子决定把企业交给四孙翟洵的时候,两个叔叔倒是拉着翟家大孙翟州闹过两次。只是翟洵上位后,直接把三人都踢了出去。

几人哭到爹和爷爷面前,老爷子只说一句:谁当家谁做主。

此后大家就有了数,加之翟洵掌权后作风狠厉,翟氏企业也如日中天,就再没人敢置喙。

不过这几年,翟洵性情越发难以捉摸,除了老爷子,连他爹大翟总的话都不太管用。

更别说打电话这位夫人还是后妈,老爷子今年不在,别说去哪个地儿吃了,翟洵去不去露脸都是个问题。

翟洵没出声,车里的气氛便不由沉的像威压。

一支烟快抽完,翟洵低头看着指缝间那张UV名片,随着拇指小幅度的剐蹭,在拇指下微微变形。

车内手机的震动打断了这场施压。

翟洵瞥了眼,接起来。

“四哥,你这露个脸就走,给主人吓得以为是怠慢了你,还得我给你安抚民心。”

“什么事?”

那头许嘉衍听出语调不善,收了收玩味:“心情不行?那我给你说件有意思的。沈名姝手机在我这儿……”

翟洵掀开眼皮。

电话里,许嘉衍说着说明前因后果,话了之际,拖长音调‘唔’了一声:“别说,就这一会儿光景,又是微信又是电话的,还挺热闹,真是一如既往受欢迎啊。”

“是吗?”

语调慢,听不出喜怒。

许嘉衍等了一会儿,问:“怎么说啊,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翟洵剐着指缝间名片的边缘,烟吐出去:“不用。”

电话挂断没一会儿,他的手机再度震动,传来许嘉衍的消息。

【那我让她明天中午去吾粤拿。】

修长的指尖在窗边弹了弹,白灰在风雪散尽。

翟洵手一扬,那张写着工作室的名片像猎物奔逃,眨眼藏进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