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弑杀

清鉴恍恍惚惚,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虽不言,旁人也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波罗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小人精,见清鉴一反常态,便扯着?她?的衣角,奇怪道:“清鉴,你为何如此开心?”

清鉴垂下眼帘,“没有啊。”

波罗指着?她?的脸,“你看看你,嘴角都要翘上?天了,还说没有。”

清鉴抿起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东在人群里搜寻那抹白色。

搜寻未果,她?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做梦。”

波罗歪着?脑袋,狐疑道:“做什么?梦?”

清鉴摇摇头,牵起她?的手,往反方向扬长而去。

钟簌于长街尽头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望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静默了一瞬,转身进了风月楼。

凉风习习,清鉴躺在竹榻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她?盯着?黑漆漆的屋顶,陷入了漫长的相思中。

那天也是像今夜这样的明月、清风。她?收了一群恶鬼,同时小腿也被它们咬掉了一块肉,血淋淋的,淌了一地的血。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后来实在疼得走不动?道了,就随便寻了个荒草丛席地而坐。

后来钟簌出现了。

他无声无息地来到她?面前,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姑娘,你没事吧?”

清鉴手撑着?地,缓缓仰起脸,在看清他的眉目后,登时移不开眼了。

他看她?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件珍宝,其中还夹带着?隐隐的疼惜。

她?不懂,为何他会?这般看她?,然而自己却沉沦在了这样的目光里无法?自拔。

她?心慌意乱地别开了脸,凉薄地答道:“无碍。”

钟簌继而又?道:“你流了很多?的血。”

她?咬了下舌头,冷冷道:“我知道,死不了。”

“可你会?痛。”

这下,她?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见她?不再反抗,钟簌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在下冒犯了。”

她?在腾空那刻,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原来你这么?轻啊。”

破天荒的,她?头一回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而清晰地跳动?着?。

简直荒唐至极,只因一眼,她?就好像爱上?他了。

清鉴阖上?双眼,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口,脸上?浮现了个浅淡的笑意。

她?胡思乱想,想到从前,想到以后。以后,她?又?该如何是好?如今她?身染重疾,时异事殊,若是跟他在一块,恐会?给他招来祸端。尤其是图南,成天惦记着?楼丹那小小的一块地,把心眼都给惦记进去了。

清鉴挠了挠下巴,决定空闲了,同图南喝杯茶,心平气和的。

次日一早,清鉴去找了檀菁。

甫一进屋,她?就闻到股浓烈的酒味,在往里走点,果真瞧见檀菁面色酡红,双目迷离地躺在地上?,脚边倒了几?个酒坛。

清鉴大惊,檀菁向来温柔贤淑,几?时这么?失态过。

檀菁听见动?静,微微眯了眼,

“清鉴,你来啦。”

清鉴盘腿坐在她?身侧,接过她?手里的酒坛,仰头一饮,“你怎么?了?”

檀菁语气极缓道:“我找到他了。”

“在哪?”

“秋将军府里。”

檀菁生前有个恋人,那人是个世家子?弟,同她?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奈何身子?不好,英年早逝了。檀菁思念成疾,来年开春,中了天花,也病死了。等她?来了珘界,才知晓那人竟然入了轮回道,转世投胎去了。她?之所?以常去人间,一面是为了置办楼里的东西,一面就是为了找他。

清鉴沉默了片刻,“那你打算如何做?”

檀菁扶额,茫然道:“我不知道,他已经不是他了……”

“清鉴——”她?的眼里忽然蒙上?了一层水雾,颠三?倒四道:“我那刚出世的小侄女危在旦夕,大夫说她?活不过明晚了。”

清鉴一愣,“怎么?会??”

“命盘如此。”檀菁哽咽道:“只能盼她?来世长命百岁了。”

清鉴哑然无言,垂在一侧的手,忽的被檀菁捉住了去。

她?瞧着?眼前这红了眼眶的娇人,不解道:“怎么?了?”

檀菁睫毛轻颤,一滴泪便滚落了下来,她?定定地凝视着?清鉴,说:“但你的命盘能改。”

清鉴简直莫名其妙,觉得她?是喝大发了开始胡言乱语了,于是无奈笑道:“好好好,我的能改。”

檀菁舌头打结,“不、不说了,我、我们来喝酒。”

清鉴便随了她?,在晨间饮了壶烈酒,然后醉得一塌糊涂,倒床不起。

檀菁踢开脚边的酒坛,起身,在床边驻足了一会?儿,眼中的迷惘渐渐褪去,她?打开房门,对着?外头静候已久的人,平静道:“进来吧。”

清鉴昏睡了一天一夜,待她?醒来时,已是圆月十五的晚上?。

她?靠着?玉石枕上?,揉了揉眉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半天她?才明了这不对劲的由来——珘界的夜晚,为何如此寂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她?心如擂鼓,晃晃悠悠地起身推门,楼道里也是黑胧胧,静悄悄的。

“檀菁!”

答复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清鉴抓着?门框,盯着?一片虚空,怀疑自己堕入了个怪梦。

然而街上?却突然传来阵阵铁骑声,她?心头疑虑更?甚,走回屋子?,打开窗,探头往下望。

密密麻麻的阴兵在街头攒动?,他们统一的黑甲长|枪,整齐待发。

而那队伍最前头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图南。

清鉴仰头望向黑夜,见圆月泛着?红光,像是浸了血,似乎也在预示着?今晚将会?有场浩浩荡荡的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