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虽大,但?毕竟是冬天,阿殷在池塘边呆坐了没多久就生出了一身刺骨的寒意?。她扯了扯嘴角,好?笑地望着清澈的池水,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是条红鲤鱼,不然怎么?短短两?日的光景里,她就同水来了那么?多次亲密接触。
阿殷扭干裙摆上的水,一骨碌地爬了起来,鞋子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她对此并不上心,赤着两?只泡脱皮的脚慢吞吞地走进了屋里。
进到房中,波罗正半掩着衣柜的门,探出一只眼睛,眼巴巴的,好?像在等她。
屋内没有女人的衣服,阿殷一件件脱下湿透了的罗衫,上衣,将它们摊开放在桌上晾,然后寻了根火折子,点燃了暖炉。
波罗蹲在柜子里,一声?不吭,静静地瞧着她走来走去。
将身子弄暖和后,阿殷裹着大毛毯,来到了衣柜前,俯下身,笑眯眯地问道:“我能进去吗?”
“当然可以了。”波罗欢天喜地地推开门。
衣柜里冰冰冷冷的,阿殷盘着腿,借着蓝珠子的光,瞧清了里头?的布局。衣柜内边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四?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怪小物。
波罗手忙脚乱地将那些东西挪到了自己身后,她挠了挠头?,略有些局促道:“不好?意?思,有点乱。”
阿殷却用一种羡慕的语气赞叹道:“哇,我小时候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秘密小屋,我一生气一难过就可以跑到那里躲起来,谁也?找不到我。”
说罢,她同波罗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波罗随手捡起一个?玉雕,献宝似地递给阿殷,“这给你。”
阿殷愣愣地瞧着她手心躺着的小狼,睫毛微微一颤,似是不敢置信,轻飘飘地开了口:“你哪来的这个??”
“怀瑾那儿拿的,你别看他人不怎么?样,但?手艺还是挺不错的。”波罗抬眼看向阿殷,见她表情不大对劲,便?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啊,没事儿,我还有其他的......”
阿殷伸手抓住那只小小的白狼,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他......”
波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阿殷摇摇头?,继而又满心好?奇道:“怀瑾他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所说的珘界又是什么?地方?”
波罗眼珠转了转,吞吞吐吐道:“我、我怕我说出来,你会吓一跳。”
阿殷失笑道:“我连鬼都?看得到,应该没什么?能吓到我了。”
波罗长舒了口气,做好?了侃侃而谈地准备,她道:“你应该有在话本里看过或是哪里听过,人一旦死了,其魂魄离体,会转入冥界,然后喝碗孟婆汤,跳下轮回?道,重新投胎为人的故事吧。”
阿殷点点头?。
波罗顿了顿,继续道:“可有些人怨气煞气极重过不了桥,便?会坠入点苍河,成为里头?的恶鬼,恶鬼相?残,永无?止境。而在点苍河底下,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那就是珘界。其实人死后,除了可以去地府,还能来珘界。”
阿殷沉吟了一下,“所以你是说,怀瑾,我在珘界瞧见的图南,檀菁,甚至给我送饭的小厮,都?是鬼?”
波罗道:“不算是,他们有肉身,除了没有某些感觉外?,与活人无?异,他们在珘界也?过着人间的日子。但?成为珘界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波罗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如果死了就会魂飞魄散,世间再也?找不到你了。”
阿殷闻言,疑惑道:“那你呢?你为何没有肉身?”
“我是游魂,不是珘界之人。二十年前,我错过了入轮回?道的时间,只能日日夜夜在点苍河附近晃荡,被?恶鬼啃食。”说到这,波罗突然笑了起来,“好?在后来我遇到了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把我带回?了珘界。”
阿殷脱口而出,“那个?人是怀瑾?”
波罗定定地看着她,“是……”
话还没说完,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春宝的声?音便?传来了,“郡王,您醒了吗?”
阿殷犹豫了下,说:“他喝了点酒,现在正睡得昏沉呢,有什么?事吗?”
春宝明显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原来是阿殷姑娘啊,烦请您等会儿转告郡王,说霍将军请他今夜到府上做客。”
“好?。”阿殷应了下来。
春宝道:“那奴才先退下了。”
阿殷松了口气,伸展开坐麻的双腿,抬手握拳敲了敲小腿肚,抬眼看向对面的波罗,“怀瑾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快了吧。”波罗捧着蓝珠子,凑近,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担心他?怕他回?不来了?”
阿殷吓了一跳,“别乱说,我,我只是想问问他能不能治眼睛而已,你可别乱说。”
波罗啧啧了一长串,“口是心非,你看他的眼神,可真是饱含深意?啊,他对你呢,那也?是流水有意?。”
阿殷里道:“他那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心里指不定想把我大卸八块。”
波罗幽幽道:“他若是想把你大卸八块,你早就命丧黄泉了。”
阿殷哑口无?言,半天才道:“谁晓得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两?人正争论着,门“哗啦”一下被?拉了开来。
阿殷扭头?,目瞪口呆地瞧着突然出现的某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怀瑾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垂眸看着她,只是淡淡道:“这么?冷的天,你在里边待着做什么??”
阿殷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小声?道:“聊天。”
怀瑾侧了个?身,给她让了个?口子,“出来。”
“哦。”阿殷弯着腰,同他擦身而过。
波罗识时务地关上了门,把自己掩藏了起来。
阿殷一出来,就瞥见了桌上摆着条明晃晃的紫色肚|兜,当即羞红了脸,忙上前将它塞进了怀里。
怀瑾显然是瞧见的,他落座,仰头?靠着椅背,闭上眼,闲闲地笑道:“你这一身又是什么?打扮?”
阿殷微臊道:“我,我没找到其他衣物能换。”
怀瑾听言,立马起身出门,没过多久拿了套红衣白裙回?来,然后又关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