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让陵游松开了手,他转过身去,看着高墙上的人,意味不明地笑道:“是你砸的我?”
阿殷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指,“是我。”
公报私仇啊,陵游微微颔首,轻佻道:“怎么?小美人,你也想过来一块?”
阿殷一跃而下,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慢悠悠地走向他们,嗤笑道:“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欺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说出去,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陵游盛气凌人,嚣张道:“说出去?谁敢说出去?”
这话是说给阿殷听的,她又不是长舌妇,没功夫四处宣扬他的丰功伟绩。
阿殷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将文茵捞到了自己身后。
文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仍不忘在阿殷耳边低声劝道:“姐姐快跑,他会吃人心。”
陵游右手执着扇柄,似笑非笑道:“呦,姑娘这是路见不平,想拔刀相助啊。”
阿殷没理会他,一手拎起兔笼子,一手握着文茵的手臂就往外走。
陵游望着她的后背,森然道:“我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刮起一阵怪风,那风大得连周围的瓦片都给卷走了。但阿殷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依旧面不改色地领着文茵往前行。
墙上忽然冒出了几条斑斓的蛇,那蛇不大,但毒得很,咬上一口就能要了人的命。这些蛇行事颇有规矩,两条缠住了文茵的脚,两条爬上了阿殷的脑袋,其余的吐着信子在旁观望。
玩得也太狠了吧,戏本里可没有这一招,阿殷怒目而视,觉得陵游小肚鸡肠,是在报方才的鸡骨头之仇。
文茵吓得脸色煞白,哭都哭不出来了。
陵游洋洋自得,“姑娘,做人做事千万不要目中无人啊。”
阿殷微不可闻道:“是吗?”
说话间,几条蛇纷纷掉落在地,身子被砍成了三四段,蛇头滚动到角落里,依旧抽搐不停。
阿殷抹了抹脸上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拳,朝对方的门面捶去,同时右脚也不闲着,一脚踹在了陵游的膝盖处。
陵游两处受击,最后呈了个跪拜的姿势。他双手捂脸,哇哇直叫,“你个泼妇,打人不脸,你这叫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阿殷心情大好,夺过他手里的扇子,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下,大笑道:“要得就是你见不得人。”
陵游咬牙切齿,“好啊你……你给我等着。
文茵愣愣地瞧着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眼泪鼻涕都忘了擦。
阿殷掉头自顾自的大步往外走,文茵提着兔笼子,不得不小跑起来才能跟上她。
阿殷淡淡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回家去。”
文茵吐字轻软,“我,我不知道家在哪。”
阿殷倒退了几步,倒在了文茵的旁边,斜着眼,“那你想怎样?跟着我?我也居无定所,无家可归。”
文茵低头无言。
这一低头,阿殷便瞥见了文茵脖子后面有道刮痕,她沉吟了一会儿,道:“回去的时候,不要和别人说起有人要挖你心吃的事,人家问你伤怎么来的,你就说遇到了坏人要抢你钱财,问你怎么跑的,你就说刚好有人路过救了你。”
文茵没问为什么,乖巧地答应了下来,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小姐——”
文茵寻声望去,只见小桃冷不丁地出现在了街对面。
小桃肿着双大眼睛,又惊又喜地跑了过来,口中嗲叨着:“郡,小姐,你到哪去了?我们找遍了整条街都没看见你,吓死我了……”
文茵声细如蚊,“我,我去看兔子了。”
小桃见到自家小姐并无大碍,压在胸口处的大石总算掉了下来,她喘着气,注意到文茵身旁站着个陌生女子,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位是?”
文茵偷瞄了眼阿殷,想起她的话,随即答道:“刚才有人要抢我钱财,是这位姐姐出手相救的。”
小桃听言,忙细细检查起文茵的身子,惶恐道:“小姐,你没事吧?那歹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文茵不住地摇头,“没事。”
小桃这才向阿殷拱了拱手,“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小姐。”
“举手之劳而已。”阿殷一面回复,一面对着文茵说道:“既然有人来接你,那我就先走了。”
文茵扯着她的衣角:“姐姐,你到我家去吧。”
阿殷心中大喜,面上却很平静,“去你家做什么?”
“姐姐你不是居无定所吗?”文茵甜甜地笑着,露出两个小梨涡,“你到我家去住吧,我家有好多房间,还有好多吃食。”
小桃面露难色,在文茵耳边低语道:“小姐,这,这恐怕不大妥当吧?”
文茵眨巴着眼,“怎么不大妥当了?”
小桃害怕道:“咱们这是偷偷溜出来的,若带一个人回去,被公子发现了,他怕是会生气。”
文茵稚气十足地说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哥哥知道了,还会嘉奖她呢。”
“可……”
阿殷勉勉强强插话道:“那好吧,我同你回去。”
文茵轻轻鼓掌,“太好了。”
小桃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看着渐晚的天色,只是催促道:“小姐,姑娘,咱们赶紧回去吧。”
三人在街尾同另外两个小厮回合,一路向北,来到了一个小宫门外。
阿殷目光游离,定定地望着巍峨的红墙,好半晌才故作惊讶道:“你家住这啊?”
文茵点点头。
小桃敲了三下门,门后边有人接应,立即打开了门闩。
一上了年纪的宫女,提着灯笼,颤巍巍地从门后探出脸来,“郡主,您可算回来了。”
文茵轻唤道:“平娘。”
老宫女的脸在灯光的照映下渐渐鲜明了起来,阿殷盯着她,表情在一瞬间风云万变,不知是何滋味。
平娘哆哆嗦嗦地将门全部敞开。
门后是跪拜一地的内宫侍从,他们匍匐着身子,口中皆道:“郡主受惊了。”
小桃等人见状,知道大事不妙,也急忙跪下。
阿殷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便蹲了下来。
有个不威自怒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穿来,“上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