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许昇昇并没有因为秦旭的突然靠近而后退，算算自己因为后退，后脑勺已经撞了两回。
得不偿失。
“会的还挺多，”她不仅没退，甚至主动往前走了一步，离他只有半步的距离，仰起精致小巧的下巴，笑得梨涡深深，更是一眼看进他浓墨般的眸子里，“学长……想多了解一点吗？”
秦旭：“……”
直到许昇昇笑着转过身继续搭天幕，秦旭依然站在原地没回过神……
天幕和帐篷搭好后，大家又开始忙活吃的。
吐司和面包架在简易烧烤架上烘烤几分钟后便香气四溢，搭配许昇昇煮的咖啡，大家分散坐在天幕下。
眼前是巍峨的崇山峻岭，耳边是溪水潺潺，寒气散去后山里的气温也逐渐攀升，林间小风一吹，别提有多惬意。
“前天晚上被困在山里又饿又累时，怎么能想到还能悠哉地坐在这里看风景？”张扬舒服得眯起眼睛。
所以说世事无常，照道理遇上那种倒霉事，就是陇南领导班子集体挽留，他们也不一定会留下。
但……来救援的人偏偏是许昇昇。
思及此，他偷偷瞄了眼身边的人。
要说这回秦少爷是真给面子，不仅留在了东阳，更是欣然接受各种安排，看着也不像是无奈或者被迫，反倒是乐在其中。昨晚上他试着和他再次提及在陇南投资的事，他竟然不像之前直接拒绝，而是留了余地，说要再考察考察……
考察什么？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破落山村，有什么值得考察的？
能让人提起兴趣、欲罢不能的，不就是……
“昇昇？”张小贝惊呼一声，手里的水壶应声落地。
正在腹诽的名字突然被人叫出来，张扬先是一愣，而后顺着张小贝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许昇昇不知从哪里挖出块白惨惨的骨头，正拿在手里端详……
“我的妈呀，这什么啊！”王鹏鹏看到后直接躲到了张小贝身后，吓得只敢探出半个脑袋，手指着许昇昇手里一截很像人类腿骨的东西，“不不不不会是人的吧……”
“别瞎说，怎么可能！”张小贝虽然一口否决，但心里也没底。
荒山野岭，埋着森森白骨，不管是什么动物骨头，都让人头皮发麻。
骆彬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走了过去。
“老秦？！”秦旭一阵风似地从张扬身边刮过。
许昇昇的手里，是一截和成年人的大腿骨差不多长短的骨头，但更粗壮结实些。
她脸色沉重地把骨头交给骆彬，后者接过后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应该是。”
得到骆彬的肯定答复，许昇昇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秦旭看了眼骨头，皱眉不解地问：“是什么？”
骆彬叹了口气，“去年马场失火，有马受了惊吓后跑上了山，大家找了很久都没踪迹，但有村民说有一回在山上见过马蹄印子，昇昇就一直以为它……”
好好地活在东阳山上。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马场里培育的马，野外生存能力几乎为零，更何况是环境更为原始复杂的东阳山。
但就像薛定谔的猫，没看见结果前，至少还能说服自己万事都有例外，说不定它就好好地在山上活着。甚至因为脱离了缰绳，活得比以前更自在悠闲。
两个人同时看向许昇昇。
她依然蹲在地上，垂眸看着刨开的泥坑，看不清脸上表情。
这里是露营地，是山上为数不多有人迹的地方，它一定是感觉到了熟悉的人类气息才跑来这儿的。
也许……它当时在附近徘徊等待了很久不肯离去。
“那次失火后，昇昇就一直想尽快翻建马场。”
从起草翻建的计划案开始，到镇上再到市里，一次次跑主管部门办公室，一回回递各种资料，到现在所有的资料齐全，该办的手续也都办下来，只差银行最后一笔贷款，最快今年年底马场的翻建工作就能落实，
这些事情几乎都是小姑娘一个人大包大揽办下来的，骆彬知道她为这件事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骆叔，”许昇昇抬头看向骆彬手里，“埋回去吧。”
她亲手把马腿骨再一次埋回泥坑里，没借住任何工具，直接徒手在埋骨之处堆了半个篮球大小的小土包，又在附近捡了几根枯枝，绕着土堆四周压紧实。
干完这一切正要起身，脑袋边伸过来一条手臂，一根点燃的烟被竖着插在土堆前松软的泥土里。
“它……不抽烟？”许昇昇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而这一笑，脸上的愁云密布消散得七七八八。
秦旭弯腰蹲在她身边，淡声道：“形式而已。”
“确实挺形式，”她指着不远处的干枯杂草堆，“你好歹形式点它能吃的吧？”
没想到听了她的话，他还真走过去，在杂草堆里认真挑起来。
许昇昇就这么看着他。
他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很有耐心，挑挑拣拣地把草摘过来了。
两个人“形式”完回到帐篷，大家也已经从骆彬那儿听说了这件事。
“我就说肯定……”王鹏鹏看见许昇昇他们走近，被张小贝一个眼刀子甩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是小白？”张小贝给许昇昇和秦旭提了桶水洗手。
许昇昇落寞地点了下头。
小白就是那匹失火时走丢的马，和许昇昇的大白同宗同源，是非常罕见的连着两代都繁育出通体白马的马种。
“我看那马场没几匹马，马场的占地面积倒是很大。”张扬回忆起昨天参观的东阳村马场。
马场破破烂烂，几间小平房，只有一个负责照管上了年纪的大爷，但马场的占用地很大，又正对着东阳山，景色倒是可圈可点。
“马场前的草场也属于马场吗？”秦旭问。
骆彬点头，“那一片全是马场用地，草场就用来放牧。”
“那一片……得有个几百亩吧？”张扬惊叹道，“这么大的土地，要是在城市里，得卖个……我算算啊……”
秦旭冷冷地看了眼张扬，后者被他盯得后背发凉，只得悻悻然闭上嘴。
“你打算怎么翻建马场？”秦旭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昇昇。
许昇昇毫不犹豫地说：“先翻马厩。”
“我觉得马厩不急，拢共就这么几匹老马，把它们养得膘肥体壮，搞得再好也没意义，难道还能靠它们赚钱？要是我，有了钱就先扩建几处遛马、跑马和娱乐设施。”张扬说，“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领导说过，东阳村的马场是陇南市为数不多还存在的集体化马场吧？”
“不仅仅在陇南，就是放眼全国，很多对方也早已马场私有化了。”张小贝补充。
而东阳没有私有化，是因为没人愿意买，毕竟买个深山里的破败马场，只亏不赚没人愿意干。因为不创收，村里对马场也早已没了投资翻建的意思，几乎是在让它自生自灭。
张扬眼珠子一转，唾沫横飞道：“你们要是把这些东西搞起来，再把宣传好好搞一搞，马场一定会成为东阳的新兴旅游项目，还能带动周边其他资源，好比山里的露营也会受益。这么搞上两年，还愁赚不到钱？”
张扬从他自己的投资角度分析了一番，听得张小贝和王鹏鹏连连点头。
长篇大论完，许昇昇一直没说话，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建议折服，张扬干脆大手一挥，“这样吧，你们陇南市政府的项目我们还要再回去研究，但你们东阳村的马场，我愿意投资一部分。”
“真的吗？那太好了！”张小贝兴奋道，“昇昇，有了外部投资，银行的贷款就算批不下来，是不是也不要紧了？”
“那当然，而且如果前期投入回报不错，我可以加大投资，再利用我这边的资源给马场宣传一波，就算做成网红打卡地也不是不可能。”张扬挑眉，“怎么样，昇昇？”
“丰扬集团”在影视媒体行业的投资比重不小，打造一个小山村的网红马场，对于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事。而和陇南市的大型投资项目比，甚至无需以公司的名义，也不用求着秦旭给他参谋，他个人就能拿得出这笔投资款。再再者说，就算亏了，也是他个人的钱，只要他不计较，没人会为难许昇昇他们。
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昇昇……”张小贝见她没反应，悄悄拉了她衣服，“这可是送上门的钱，你怎么看？”
东阳村是真的穷，但像他们这样需要扶贫帮困的村镇在陇南市不少，就算挨个排队领钱，也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去。但发展要趁早，等到其他村镇把项目做起来，他们要再炒冷饭，能获得的收益早已大打折扣。
一步走错，步步跟不上节奏，发家致富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
张扬信心十足，觉得自己提出这么优越的条件，许昇昇下一秒就会接受，却发现她的视线只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半秒不到就移开了……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两人视线交错，目光几乎没什么波动，然而仅仅一瞥，他们仿佛就已经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