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老太太等人面色大变,卫玉淑更是险些脱口要骂出声儿。
徐家的人,凭甚让他们卫家给见面礼?
还几十上百的,怎么不去抢啊!
一动不动的。
吴氏抿着嘴儿笑,小心的看向大姑子那边,明明瞧着是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压根儿就接不上,还憋了一肚子气,打从祖父祖母他们到了京里,吴氏也一直跟着受气,心头委屈得很,偏生她当家的又不在家,婆母偶尔还得公爹给护着,她一个儿媳妇连腰都没人撑,心里头比徐氏还委屈的。
这会儿上头没人动,吴氏心头一股子恶气顿时涌了出来,“咱们这种人家,别说是姻亲家的孩子了,便是上门有走动的人家也是要给的,莺姐你可说笑了,咱们祖父祖母亏待谁也不会亏了自家亲戚的孩子啊?且淮河老家那两家铺子的货还是从徐家漏出来的呢,就凭着这一点那也比普通的亲眷还亲近不是?’’
说来,卫家的淮河老家正是在江州的之下,徐家当年刚被提拔成江州知府,那时候卫成还是个穷秀才呢,有一回随着书院的师兄们去知府府徐家拜访,正巧遇上了徐氏,这才结成了一段姻缘。
徐家那会刚到江州,还不是如今这般简在帝心,只刚分了一房专门从商,手头握了些银钱,徐氏看上了卫成,徐知府倒是探了探卫成的底,觉得他倒有几分学识,虽说家贫,但家贫也有家贫的好处,至少看在他徐家的面儿上卫家也是不敢苛刻他徐家的女儿的,到如今成了皇帝的心腹,那就更不敢了。
事实上卫成对徐氏这个妻子确实是尊重的,府上小妾好几个,就没人能越过徐氏去,就是当着何氏两个老两口的面儿也敢替徐氏说上几句,徐家女儿嫁到卫家,本就是下嫁,以卫家的家境,徐家给些补贴那也是想让徐氏在卫家过得好一些,那嫁进高门大户倒是不用娘家补贴,但他们插不上话啊,有银子也没用,卫家缺银子,徐家正好就是不缺银子。
且徐家倒不是无限制的补贴进来,贴钱那是想女儿跟外孙外孙女的日子过得好,总不能有钱还眼睁睁看着女儿跟外孙们就着卫成的那点银子过活吧?卫成那点银子倒也足够养活一家人,他又是个书呆子,不会钻营谄媚,更没贪过银子,说起来也是个清官了,但也就只刚刚够用,多的是没有的,没银钱还怎么教导好外孙外孙女?请嬷嬷教导规矩不得给银钱?把闺女下嫁那是第一步,是为了让她以后好过,培养外孙几个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把人养出来了,这家就稳了,以后也用不着他们补贴了。
要真嫁到高门大户,以徐家当时的身份,徐氏是嫁不到大房当主妇的,且高门大户规矩森严,上头层层规矩的压人,要是嫁到其他房里,生下子嗣后得到的资源也是比不上大房子嗣的,拼的还是娘家,这也是时下妇人们依靠娘家的原因,娘家好了,才能帮一把的。
徐氏多年来一直住在京城里,上头没有公婆压着,小妾们又翻不起大浪,又有娘家不时补贴,日子可比那高门大户的妇人宽敞多了,只她性子软,要换了强硬点的,凭她徐家女的身份地位,别说抬小妾了,就是公婆都得供着。
说白了,她这委屈都是自个儿给作的。
吴氏这话一出,老爷子等人可不敢再装作不知道了,甚亲戚不亲戚的他们也不在乎得罪不得罪的,但吴氏这个孙媳妇说对了一点,那就是淮河老家的铺子!
老家可是有俩铺子呢!
还都是靠着徐家才拿到的货呢。
要是这俩徐家公子觉得他们小性了回去一告状,只怕这铺子就开不下去了!两厢比较下,老爷子不着痕迹的往孙媳妇吴氏的方向瞪了瞪,只觉得这个也看走了眼,本来还以为是个不吭声儿的,谁知道人家不声不响的,偏偏这时候跳出来咬一口。
“给、要给的,都是亲戚。’’
老爷子开了头,拿了两张银票给了,一张是百俩银子。
他一开了头,何氏跟大房三房甚至卫家两个姑奶奶都要掏,何氏倒是想胡搅蛮缠一下,她跟老爷子可是两口子,一家人!老爷子都给了俩百俩了,不就把她的也给了吗?这可是俩百俩啊,她得存多久才能存上来的?
何氏委委屈屈的都要哭了,正好徐家兄弟走到她跟前儿含笑等着,“我就……’’
“给!老婆子你别磨蹭了!’’老爷子知道何氏这个发妻的性子,狠狠一跺脚,给都给了还扭扭捏捏的,早给出去看了才不碍眼!
何氏脸皮直跳:“给。’’
含泪给的。
又是两百俩银子一给,何氏顿时捂起了胸口。
要了老命了,她辛辛苦苦攒的钱啊,全给外人了啊!
徐家兄弟已经移到了大房,在卫大哥两口子铁青的脸色下接了四百俩银子,又辗转去了三房、卫家俩姑奶奶处,等他们都给了才回了卫莺身边,还不着痕迹的给卫莺晃了晃手头的好些张银票。
老两口和大房、三房都是一家给了四百俩,俩姑奶奶没这么多,一人只给了二十俩。
卫莺勾着嘴儿笑。
花出去的又连本带利的赚回来了。
卫家这一行人吃了这么大亏,就没一个脸上有笑,卫大嫂跟何氏一个性子,都是抠门又贪财的,这一下去了几百俩差点没晕过去。他们到京城来本是占二房的便宜的,怎料二房的便宜没占到,他们全给陪出去了,哪里还坐得住,看见卫莺几个杵着就心疼的要走。
不是有句话叫眼不见为净呢!
还没开口,卫莺目光朝卫玉淑看了看,说了句:“堂姐年长,可是咱们卫家最大的了,怎的见了弟弟们,竟然连点表示也没有的?’’
卫玉淑本来就心疼自家的银钱,这会儿脱口而出道:“又不是我弟弟,我凭什么给他们钱?’’
卫莺就轻笑了一声儿,撇了撇嘴。
“说甚么呢你!’’卫大哥生怕卫莺再说什么出来,训斥了卫玉淑一声儿,看向卫莺带着两分讨好:“侄女可别跟你堂姐一般见识,她没成亲,还小呢,就先不给了。’’
卫莺本来也不指望让卫玉淑掏钱,只是想恶心恶心她罢了,顺着点点头,不过该说的话她还是一个字没落下,“大伯说的是,堂姐不给就不给吧,说来也不是甚大不了的,不过是我这两位表弟恰好姓徐罢了,说起来,要不是我爹有几分底子,又遇到了贵人,堂姐这会儿指不定还在乡下那老房子里当烧火丫头呢,哪能跟如今似的穿金戴银的好不快活?’’所以,别放下碗就骂娘。
这话也是提醒卫家其他人,他们如今的好日子那都是靠着徐家才有的,别得了好处还想骑在徐家女头上。
老爷子几个都听懂了,这会儿尴尬得很。
“呵呵。’’卫大哥几个只得傻笑几声儿混过去。
卫莺也没非拧着不放,人善被人欺,就是个公主娘娘软弱得没甚主见嫁了人照样要被人欺负,这世道就是如此,与其指着别人发发善心倒不如自个儿立得起来,这卫家人人都能欺负到她娘徐氏身上,她娘这性子也是个问题,卫莺可是听以前的老嬷嬷说过,她娘刚嫁到卫家的时候从老爷子老太太谁不是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的,只摸透了她性子才陡然转变的。
卫莺这回来把话都说到这儿了,老爷子等人暂时是不敢在拿捏徐氏这个儿媳妇了,但时日久了徐氏还是如此那可就不好说了。
何氏还是青着脸,想着反正话都说到这儿了,她可是把身上带的银子分了一半出去,就这样见徐家人占了便宜哪里甘心,“莺姐儿啊,你可是我卫家人呢,如今你堂姐还没定亲呢,你这个当堂妹的可得给她好生挑挑。’’
拿了她的钱啥也不做想得美!
“对对对,你堂姐的亲事可就指着你了。’’卫大嫂比何氏更气,何氏只掏了一半银钱出来,但她可是把带来的银票全赔出去了。
卫莺问卫玉淑:“堂姐也觉得如此?’’
“咋的,堂妹你不愿?’’卫玉淑冷冷回她。
看在姐妹的份上,卫莺倒是好心劝了句:“我要是堂姐,我就在淮河老家安安生生的找个人嫁了。’’
卫玉淑更不满了,哼,自个儿嫁了个好人家就不许她嫁了?
还说甚一家子姐妹,呸!
她半点不领情:“只要堂妹你愿意帮忙就行。’’等以后她嫁到那好人家,谁还看卫莺脸色了?
卫莺点点头:“行吧。’’有人非要走这路,她也不能把人强行送回家不是?“想来该说的我爹也说了,甚才俊人物年轻公子长房嫡子之类的你们就别想了。’’
“为啥啊。’’
是卫大嫂问的,卫莺回她,“大伯母可知我姜家一个小小的伯府那二房夫人是甚来历?人家可是四品官之家,在京城也是小有名声,至于三房娶的虽是小官之女,但人也是府上的嫡长女,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陪家银子也有几千俩之多,就这,嫁的还是三房的庶公子,堂姐在你们眼里好,但人还是得认清楚事实,我堂姐一无官家小姐身份,二来又甚也不懂,难不成凭一个五品官的侄女人家能娶?这满京城多的是四五品官家的侄女外甥女的。’’
卫大嫂腆着脸:“这不这才求到侄女你跟前儿来了呢。’’
“好说好说,就是敢问下大伯母,你们给我堂姐准备了多少嫁妆?嫁妆银子有多少?’’
这可把卫大嫂给问着了,她嫁个女儿,赔了个人进别人家门,还得赔嫁妆银子不成?她看向卫大哥,卫大哥又看向老爷子两口子,何氏疼卫玉淑,当下就张了嘴:“怎么也得千八百的吧。’’
“嘶’’卫三婶当下就抽了口气,想说话被卫三叔给拉了一把,倒是没在这个时候闹出来,只板着脸不满得很。
这老太婆疯了,一个丫头还赔千八百俩。
卫莺摇摇头,叹了口气:“就这点银子啊,不是我说,依堂姐这条件,要是没个占优势的地方,不然可不好进门的,要不,你们赔个上万俩银子兴许能成。’’
“啥?上万俩?嫁个丫头片子嫁疯了不成?’’卫三婶直接站起来了,就是卫大哥等人脸色也难看。
卫家疼卫玉淑这个女儿不假,但还没有到为了这个女儿把全家家底赔进去的。
卫三叔:“能嫁就嫁,不能嫁就回家。’’
卫大嫂不甘心,求道:“侄女啊,你可得帮帮你堂姐啊,咱们都好不容易到京城了,再则你堂姐在京城,以后你们姐妹俩也好有个伴不是?’’
“大伯母,你们要是不愿意出这么多银子,我这儿啊还真有个消息。’’
“啥?’’卫大嫂等人一惊,何氏等人顿时都坐直了身子。
“良安伯府二公子正缺一个正妻。’’
“真的?那良安伯府是甚府邸?’’
“真是正妻不成?’’
徐氏道:“莺姐儿,不可……’’
何氏顿时瞪了过去:“你闭嘴,你安得甚心啊,莺姐儿给她堂姐介绍好亲事你这个当婶子的还想搅和不成?’’
“不是,儿媳不是这意思。’’徐氏简直是哑巴吃黄连,一番好意,这良安伯府二公子都不惑之年了,儿子闺女都要娶妻嫁人的了,这样的人岂是良配?
“哼,莺姐儿你继续说。’’何氏朝卫莺道,语气柔和得很。
就是不知道听了卫莺的话还能不能这样高兴。
“其实这事儿不难打听,鲁二公子缺一正妻,那鲁家放了话来,说是要娶个黄花大闺女进门。’’
何氏可高兴了,他们家玉淑可不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还有呢?’’
“还有那鲁二公子快到不惑之年了,膝下有两个子女。’’
卫玉淑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卫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呐,有你这样的吗,这算哪门子好亲?’’
她爹也才不惑之年过了几载呢。
卫莺摊了摊手:“那就没法子了,你们这既不愿意出银子本身又没长处的,我就是有通天本事也没用啊。’’
卫玉淑又要跳起来了,说谁没长处呢,淮河想娶她的人多的是呢。
这一场最终不欢而散。
何氏等人气得回了房。
谁让卫莺嘴皮子厉害得很,他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能说得过,倒还被她给剜去了上千俩银子,这会儿是巴不得看不见这么个人,哪里还想眼巴巴盼着她来的。
人一走,徐氏顿时欲言又止的,卫莺抬手打断她:“行了,你要是想教训我还是别开这个口了,就该让你再被搓磨搓磨才好。’’
徐氏看向徐家兄弟,在侄儿跟前儿被戳破,一张脸挂不住,“你怎的如此说。’’
“行,我不说,让表弟们说。’’
徐家兄弟冷眼看了半晌也是有气的,气这卫家那捏欺压他们徐家的女儿,又气姑姑不争气,还没见他们徐家女被都被欺负到家门口还不敢回嘴的,这会儿看着徐氏都带着不赞同,“姑姑,你可是我们徐家的女儿。’’
徐氏脸都红了。
晌午,他们一家人用了饭不久,徐家兄弟就告辞了,卫莺也说要回姜家,临走,她只同徐氏说了几句,告诉她这回是把人给暂时镇住了,但下回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徐氏跟卫成两个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要真是连个小辈儿都能欺负到她头上,那就不是两个人的你情我愿了,那叫傻,叫拧不清了。
出了卫家,卫莺跟徐家兄弟分开,约好了过两天让他们上姜家。
一回了姜家,知雨和王婆子带着小葫芦在外边玩,一边丫头们还守着,卫莺往那边看了几眼就回房了。
过了两天,徐家兄弟上了门,等把人给送走,卫莺才问起身边的丫头:“田姨娘这几天在做什么?’’
“说也奇怪,这田姨娘往常都不爱出院子的,这几天却整天在外边待着,’’安夏回她,“更奇怪的是,这田姨娘带着丫头在外边也就罢了,据见到的人说,田姨娘在外边还不时的迎风流泪。’’
“迎风流泪?’’
这是走得哪一出?
“可不是呢,说是站在那儿瞧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时还说些伤心的话,好些下人都瞧见过呢。’’
这是打算走什么扶风弱柳的娇弱路线不成?卫莺在田姨娘等人来请安的时候还问了起来,“田姨娘,听说你这几天见天儿的流泪,怎么,可是身子骨不好了?你要有什么毛病你说,本夫人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定会给你请大夫来好生瞧瞧的。’’
田姨娘眼里闪过不满,这个贱人,说谁有毛病呢!
但她只小心的瞥了瞥卫莺,又快速低下头,一副被惊着不敢抬头的模样,很是怯生生的,还带着两分欲言又止,就只差明说了。
敢情,是她把人给吓得出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