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做媒

姜景生平,从来没有用过“求你’’这个词。

哪怕他只是一个三等伯爷,哪怕这么伯位到下一辈儿已经没得传了,金尊玉贵的养大,也用不着求人,这是姜景正儿八经第一回弯下腰求人,哪怕是姜家缺银少粮的时候,卫莺一封信让他在军营里丢尽了面子,哪怕是府上已经山穷水尽揭不开锅了,卫莺这个妻子手上握着大笔的银钱,老太太包括其他两房的人都在打她手头银钱的主意时,姜景也没想过求她帮帮忙渡过难关。

他宁愿去借、去铺子庄上查账,也不愿意开这个口。

卫莺眼里一暗,带着几分嘲弄:“莫非大爷这回又是想要抬哪位妹妹进府不成?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大爷都求到跟前儿了……’’

“卫氏!你胡说什么!’’

姜景咬着牙,铁青了脸。当真以为他是色中恶魔了不?

他胸脯起伏不定,心里却难以言状的涌现出几丝悲凉来。

曾几何时他们虽说不是琴瑟和鸣,但也是相敬如宾的,但自打田姨娘进了门儿后这府上就开始鸡飞狗跳起来,以前姜景还觉得这是卫莺不贤惠大度,容不得人,他被卫莺给气得火冒三丈的,只觉得这妇人委实可恶得很,但这会儿被气得狠了反倒有一丝清明起来,有几分怀疑。

卫莺要真是个小性嫉妒的性子,前头母亲赏下来的好些丫头她怎的不闹?

“大爷不用朝我吼,我听着呢。’’卫莺满脸不耐。

姜景觉得这妇人生来就是来克他的,回回他都被气得头顶冒烟儿,脑子里什么想法都被她这桀骜的模样给冲散了,压着不断上涌的怒火,姜景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和下来:“是这样,我想请你帮个忙。’’他以为卫莺还不知道秦柱儿一家的事,便老老实实把秦柱儿当初在蒿州如何救了他的事说了,“柱儿年纪也不小了,我们想着给他说个妻子,也好照顾着他,你结识的人多,不求姑娘要甚人物模样,只要手脚麻利,品性好就行。’’

卫莺蹙着眉心儿:“这种事自有秦家婶子操心,你们跟着瞎掺和做甚。’’

人家亲娘还不知道给儿子张罗了?

姜景哪里不知道这道理,轻叹了一声儿,老实交代起来:“秦婶儿在乡里就开始给柱儿张罗了,不过一直没寻摸到合适的。’’其实哪里是没合适的,只是十里八乡的都知道秦柱儿的情况,漫天要价呢,秦柱儿的银子都被秦家那几个兄长给拿了,秦婶儿手头没多少银子,自然没人愿意把姑娘嫁过来。

上了京之后秦婶儿倒是托了不少邻里,但不是嫌弃秦柱儿这情况就是嫌弃秦家家底儿薄,还有的还在秦婶儿跟前提及秦翩翩说些有的没的,言语中颇有些嫌弃家里有这么个小姑子吃白饭的意思,说甚秦家本就家底薄,要养这么个小姑子,以后还要给她攒嫁妆之类的,这不是把人嫁过来的大姑娘给当牛马使用吗,还说甚秦家不厚道之类的,可把秦婶气得不轻。

要说秦家的条件在北街那一块儿还是不错的了,家里有处小院子,秦柱儿虽说手脚不便但如今也有正儿八经的伙计,能挣钱养家,秦婶子又能干,秦翩翩一个姑娘家养上几年就能定亲了,家里人口简单,没那么多扯皮的事儿,说来还算得上是良配的了。

他们才搬到京城没几日,本就没根基,倒是有人给介绍了两回,也相看了,头一面儿倒是见得好好的,毕竟秦柱儿的情况也是给女方说了的,都是心里有了底的,但见了过后就开始变着花样了,让人来秦家传信说要看他们的诚意,让人给买了好酒好菜的,还有甚衣裳首饰的,跟狮子开口一样,越张越大,还话里话外觉得他们小气儿,买的不够多,不够好。

最后也就吹了。

卫莺管账打理中馈样样都行,但她让来干这牵线搭桥的事儿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下意识就抵触起来:“那、那媒婆呢?’’

“也说了两回,没瞧上。’’

要不是没法子,他也不会把秦柱儿的事说出来,也不会求到卫莺头上。

话都说到这儿了,那秦家卫莺倒也有几分好感,倒是应了下来,不过也没一口说死,只道:“我可以给说说,但能不能说成可不敢保证,你们也别把希望全压我这儿。’’

要是没成她岂不是成罪人了?卫莺可不干这事,话,她得提前说清楚。

姜景一松,脸上露出两分笑意,点头:“行,你给看着办就是。’’

没了这桩心事,姜景看卫莺也眼热了几分,这些日子他在军营里,夜晚一人时脑子里总是会有卫莺的身影浮现,有她以前安静低垂的模样,有她现在伶牙俐齿不待见他的模样,还有现在这般慵懒的模样,眉宇柔和似水,偏偏眼尾又带着钩子似的,勾着他的心弦。

姜景倾身,抓住她的手:“今儿我不回营了。’’

男人嘛,何必跟一介妇人计较,在房里服服软那也是他们的夫妻情趣不是?

说着,他作势要碰到那水润的粉唇,身下却是一痛,顿时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抓着她的手也放开了,眼都红了,“卫氏!你竟敢踢我!’’

卫莺甩了甩手,眼里跟结了冰似的:“踢你怎么了?踢你一脚那是便宜你了。’’

上辈子他们母子的死虽说跟姜景没有直接关系,但他身为一府当家的,要不是他不尊她这个嫡妻,老太太和田姨娘等人又怎敢明目张胆的压在她头上来?

她可还记得上辈子姜景看她那副嫌弃的模样,恨不得离她三丈远,如今只不过是稍稍变了个模样他就闻着味儿的追上来了?男人,果然都是重那皮囊的。

想近她的身儿,别想!左右她们是注定了要一辈子绑一块儿的,那就来彼此伤害啊!

姜景简直不敢置信:“你到底发什么疯!别忘了,你可是我姜家明媒正娶的夫人!’’

哪有当人婆娘不让夫君碰的?

“这后院里多的是女人,甚田姨娘、梁姨娘,还有老太太赏下来的丫头们,要是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给大爷添上几个,保管你夜夜不重样,天天当新郎,如何?’’

如何?

姜景最后气得甩袖子离开了。

不让他碰,莫非他还非要卫氏这个恶妇了不成?

姜景气鼓鼓的,正要回军营,一踏出正院门口就被等候多时的田姨娘给堵了个正着。

田姨娘也是没法子了,一得了信儿就赶了来,哪怕事后被罚她也认了,但关于她进门来历的事儿她必须问个清楚,不然她整日心惊肉跳的,连做梦都梦到她的身份被卫莺给揭穿,众目睽睽被指责羞辱,卫家更是发了话不认她,让她在这满京城里无处容身,姜家也把她给撵出了门,落得被人欺辱,最后凄惨死去。

不,她断然不能落得这般下场了去!

里边,安夏正在劝着卫莺:“夫人,你这是何苦,大爷已经服了软,给了台阶,夫人何不趁此跟大爷和好如初。’’

两位主子闹成这般模样,她们当下人的看着也着急得很,如今夫人是当了家,又有嫡长子傍身,地位自是稳固,但那以后呢,这后院里的莺莺燕燕可不少,还不知道以后得进来多少呢,如今她们瞧着安分守己的,那是因为没宠没子的,但要是这些姨娘有了子嗣,还能敬着尊着夫人不成?

老太太那般强势的人,对上老爷子不也终归矮一头?哪有夫人拗得过当家的,不过是把人往别处推罢了。

卫莺眼神空洞,虚虚的看着窗外出神儿,良久那嘴角才勾起一点笑,却显得分外凄凉,“和好如初?哪里还有和好如初?’’

安夏跺跺脚,“夫人,可不能这般想,你瞧,夫人如今还在呢,那欢喜院的小蹄子就敢爬到夫人头上,公然来咱们正院抢人了,丝毫不把夫人放在眼里,要是让她得了宠,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膈应人呢。’’

“田姨娘。’’

卫莺淡淡的开口,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儿:“我知你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吧,无论这后院里有多少新人,有多少人得宠,只要本夫人在一日,就没人能越过我去,便是这伯府,也合该是我儿的,至于田姨娘,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在她用卫可那信试探田姨娘的时候,她就没打算让田姨娘继续在她跟前儿膈应她多久。

田兰如今是不是整日的开始心神不定?开始后怕起来?觉得她要清算了?

她就是要让她也尝尝这种心慌意乱的恐惧。

她上辈子经历过的,正好让田姨娘也尝尝!

姐妹共夫,这是耻辱,大周向来只有从娘家挑去的继室,没有同时共存的姐妹当妻妾的,何况,卫莺生父卫大人更是一个老古板,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丑事,上辈子田姨娘之所以能成,那是因为她被撵去了庄子,而田姨娘早就坐稳了位置,那时姜家在姜景的带领下,早就得了陛下赏识,从宣平伯擢升到了公府,卫家不过区区五品小官,跟姜家对上,无异于螳臂挡车。

而如今,姜家只不过还是伯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