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笼很快搬了上来,打上头最显眼的就是几颗硕大的东珠,盈盈泛着光芒,别提多好看了。
“前些时候那松州送了贡品来,满京城都轰动了,议论了好些时候呢。’’几个丫头说着,围着东珠满眼赞叹。
松州地方进贡,引了无数人去观看,当然,车队上所有东西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压根是看不到,不过那队伍雄伟,一车一车的从街头到街尾,都能比得上那高门贵女的十里红妆了,十分惹人谈资。
卫莺也随她们说上几句,小姑娘家家的声音脆得很,叽叽喳喳的跟外头树上的小雀儿似的,一开口整个院子都鲜活了起来,她也没那种非要守着规矩,低眉垂眼唤人做事,不说下人们战战兢兢的,就是她自己看了心里都烦闷得很,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她还年轻得很,是该热闹些才是。
“大爷果真受器重,这么大的东珠说赏就赏了,不说这珍宝,还有其他的布匹衣料,瓷瓶儿甚的,这还是府上头一份得这么多赏赐。’’
宣平伯府只是一个三等伯府,传到下一代这爵位就该收回去了,当然这只是宣平伯府没起复的情况下,往常碰到甚重大日子,宫里头赏东西下来,到他们伯府也只有一两样罢了。
说归说,主仆几个手脚麻利的把几个箱笼收拾妥当,做了登记,卫莺又让她们几个把东西送到库房各处安置妥当。
管理库房的周叔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高高在上,老太太一倒台,他们这些依附于老太太,仗着有人撑腰以为卫莺奈不何的也彻底没了嚣张气焰,相反生怕如今被卫莺给换了,以周叔为例,老太太手下的个个缩着脖子做人,做事积极得很。
周叔麻利的接过安夏几个手头的活计,谄媚着:“我来我来,几位姑娘一边歇着就行,这些粗活哪里能要姑娘们亲自动手的。’’
他几把接了下来,麻利的送到库房里头。
安夏几个也没推脱,以前这周叔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可没少给她们下绊子,如今是风水轮流转,她们是半点不会同情的。
秋葵是几个丫头最受不得气的,这会儿板着身子,阴阳怪气的刺了起来:“哪里敢当啊,你周叔可是桂嬷嬷的人,桂嬷嬷可是老夫人的陪房嬷嬷,身份可比我们这些丫头片子重多了,哪里敢让周叔做事啊。’’
那周叔也不恼,反倒能屈能伸的笑着回道:“这不以前你周叔身子骨不好偷偷懒吗,如今这身子养好了,哪能还让你们做事呢。’’
秋葵哼了哼不说话了。
她小姑娘家家的,比脸皮厚她哪里是这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的对手。
这厢,姜景也进了欢喜院里头,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没想到伯爷会亲自过来,一时伺候的心思各异,暗想这田姨娘怕是要翻身了,一时想着这些日子不禁后悔得很,要是早知道伯爷心头有田姨娘,他们哪里敢怠慢的?
倒是一直观望没把态度摆这么明显的不由得松了口气。
如画如琴两个忙把人迎了进去,进门前还得意的朝那些落井下石的看了看,姜景随着她们进了田姨娘的房里,随口问道:“你们姨娘呢。’’
如画如琴心里一个咯噔,以为姜景在不满姨娘拿乔,伯爷都进门了,这姨娘竟然还没见人影儿,指不定就有意见了,当下不敢耽搁,奉了茶水,小心回道:“回伯爷,姨娘昨儿睡得晚,方才才补了觉呢。’’
心道,伯爷也不知怜惜她们姨娘几分,这么娇娇弱弱的女子,三更天了才回来,爷好歹也把人留到天亮啊,果真跟姨娘常说的一样,这男人啊都是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前一刻还你浓我浓呢。
听在姜景耳里却变成田姨娘睡不着,到天亮了才睡下。
大晚上的为什么睡不着,不就是在想事情吗,前一刻他才把人推开,后头人就睡不着了,这不是摆明了是为了这事儿吗。
面子上有几分挂不住,又带着几分试探:“你们姨娘,你们姨娘昨儿回来后可有没有说过什么?’’
“说什么?’’如琴如画看了看,想了会儿才说:“没有,姨娘并没说甚。’’
不过是瞧着有几分不对劲罢了,有些魂不守舍的。不过这些猜测她们就没说给姜景听了。
姜景仔细分辨了她们的神色,见她们并不像说谎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少顷,田姨娘穿着一身粉裙从内室走了出来,瞧着依旧明艳得很,眉宇带着几分妖娆,就是那眼下带着点青,铺了粉都没压得住,见了姜景,她神色还有两分不自在,福着礼轻唤一声:“爷。’’
姜景当没看到,大掌把人拉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你可是老爷我的心肝啊。’’
说着把人拢到了怀里,挥退了房里伺候的下人,凑在她耳边问:“这几月没见,可有想老爷的?’’
“老爷我可是一心惦记着你的。’’
男人粗重的气息环绕,语调不轻不重,说不出的风流意味儿,田姨娘顿时软了身子,面儿上一阵绯色,如今的田姨娘还不是后头见多识广的姜家贵妾,还是个正儿八经的黄花闺女呢,前头两个人勾搭在一块儿的时候,田姨娘可是矜持得很,就为了让姜景觉得她不是那种不正经,随便勾搭就上手的,只偶尔给两个甜头。
果不其然,她越是这般,这欲拒还迎就越让姜景觉得她十分有骨气,不是那等粗俗的见了男人就往上扑的。
田姨娘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没少见了那些想穿金带银的村姑们被镇上的员外们三言两语的一哄就失了清白,最后反被说成是自甘堕落,是下贱,好点的还能被接了去当个姨娘,坏的直接就被抛弃了,还得被人指指点点,被娘家抛弃,最后沦落到那脏污地方的都有,这种日子可不是她想要的,她可不跟那些人一般犯傻。
姜景抚着她的脸,声音带了些诱哄:“想不想的?’’
田姨娘哪里是他的对手,下意识就点了点头:“想、想的。’’
“爷知道你受委屈了,放心吧,爷回来了,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姜景话一落,田姨娘顿时红了眼眶。
她确实是想他,想他回来替她作主呢!
“爷,你可是回来了,妾身、妾身快要委屈死了。’’她依着人,说哭就哭,哭得梨花带雨的,让向来怜惜美人儿的姜伯爷心疼得很,忙安慰起来。
“爷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的,是那卫氏不容人,这个妇人实在可恶,没半点贤惠,你是我亲自带进门儿的,她不说给我这个当家的面子,反倒是处处挑你错处,哪家妇人跟她一般的?!’’
姜景回来后春贵就把府上的大小事挑着给他说了,也说了田姨娘在他走那日就被夫人把良妾的名分给夺了。
姜景是在纳了小妾第二日就走的,头一日还跟卫莺明火执仗的闹了一场,气得睡在了书房里头,也就是说田姨娘那贵妾的名分就维持了抬进来那一日,当了一天的贵妾就变成了贱妾,当时被夫人拖着带到了老夫人面前,田姨娘浑身衣衫不整,模样狼狈的模样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记得。
一天啊。
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前脚他刚走,后脚卫氏就对他的美人儿动手,压根就没把他这个当夫君的给放在眼里啊!更不说后头还有挨了板子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的,听得姜景当时就想当面质问卫莺的,不过想着去了也讨不到什么好最终才罢休。
田姨娘哭了一场,姜景巴巴的劝得口水都干了,最后只得拍了拍她的肩:“别哭了,以前的事就算了,左右如今爷回来了,卫氏不敢再对你如何了,这样,爷知道你受了委屈,不如让你挑一样珍宝作为补偿。’’
“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是稀罕那珍宝的人吗?’’田姨娘不依,捶着他的胸口,被姜景一把拉住。
“是是是,爷知道美人儿不贪这些,不过是爷的一点心意罢了。’’
田姨娘又说了几句,最后才眨巴着眼看他:“那、妾身想要两颗东珠如何?’’她巴巴的看着,那天姜景带着赏赐回来,不止其他人见了摆在最上面那珍宝,田姨娘也是看到了的,当即心头就喜欢得很,一直想着怎么才能得上一颗,以后也好拿出来开开眼,得别人艳羡。
“这……’’姜景一顿,脸上带着两分迟疑。
东珠贵重,都是给正室嫡女的,还没有赏赐给妾的道理,只是他刚刚话已经放出去了,倒是不好收回来,弄得进退两难的。
田姨娘佯装不高兴:“怎么,爷方才还说让妾挑呢,如今就舍不得了?妾就知道爷心里就只有夫人。’’
这话怎么说的?姜景本来就对卫莺有意见,一听这话,立马答应了下来:“爷怎么舍不得,等会儿你就让你那俩丫头去库房拿就是。’’
田姨娘这才高兴了。
见此,姜景便说起了昨儿的事:“昨日你怎的来了,爷在跟海蔻厮杀的时候受了些内伤,又吃了些酒,弄得内伤复发,没伤着你吧?’’
这是姜景早就想好了的,把昨晚的事儿栽到了受伤身上去,正好他才从蒿州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伤没受伤?
田姨娘先时还有两分不自在,等他说完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爷你没事吧?既然有伤就不该喝酒才是……’’说着住了嘴,那种情况,爷吃酒也是正常的。
心头最后一丝怀疑也散了去。
姜景在欢喜院待到了下晌才出了门,一出门,他整个人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可总算把人给唬弄过去了。
脸色才放松没多久,遇到了卫莺,姜景顿时横眉冷对的:“你在这儿做何?!’’
“本来想去给父亲请安的,谁知碰到了爷,’’卫莺上下打理他:“正好,我一个当儿媳妇的也不好开这个口,爷是父亲的亲儿子,父子俩应该好说话。’’
姜景看她那模样心头一直打鼓,当即拔腿就要走。
同时,得了田姨娘吩咐的如画如琴两个丫头来了库房,说是奉了姜景的命令取上两颗东珠。
“东珠?没有。’’周叔直接回道。
“怎么会没有,前两日伯爷才带回来的。’’如画瞪着他,一副非要他拿出来的模样。
周叔怕安夏几个当家夫人的丫头,可不会怕一个小妾的丫头,冷哼:“要东珠啊,有本事去夫人鞋面儿上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