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五又怒又气,只觉得委屈得很,不就是她这些日子忙着打理家务,弄得心力憔悴跟旁边的田姨娘甚至是卫莺比起来,整个人气色太差了吗,但这能怪她吗?
是她愿意的吗?
如果不是卫莺趁机设计把府中的中馈交给她,她还能不知道打扮得光鲜亮丽?
梁五把责任推到卫莺身上,一心怪她,又有些埋怨表哥竟然连她都认不出来了,但她一个女人,本来就只有依附于男人的份,便是再有怨言也不敢拿着去为难他,再则,这男人都喜欢温柔懂事的女子,她可不能让表哥觉得她是个懂事的。
就跟那卫莺一样。身为正室就该大度,以府中为重,这卫莺倒好,府上都成这样了还整天跟个甩手掌柜一样,到点就让人来拿正院的用度开销,别的一概不管,连姑姑那里都是十天半月才过来请一回安,在他们梁家,这就是个不孝顺的。
老夫人梁氏见她多少被粉都遮不住的难看脸色,虽说她是打心底里想让亲侄女来打理府中的中馈,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机会,点头应了下来:“还回去也好,正好你也歇歇,左右这日子长得很,以后再说。’’
这话就是摆明了想让卫莺把这个烂摊子给解决了,他们再来摘这个桃子。
梁五露出两份如释负重的笑,一脸乖巧:“姑姑说的是。’’只要把账册还回去,她就能赶在大表哥回来前好好的养养身子,以最动人的模样见他了,到时候她一定要把田姨娘和卫莺都给比下去,让大表哥眼里只见得到她一个!
梁氏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懂事的,姑姑哪里能亏了你去。’’
梁五的心思不难猜,在上马车前她还看了卫莺好几眼,这会儿最后一辆马车上,安夏想起先前梁五那隐晦的目光,同卫莺道:“夫人,只怕那梁姨娘心里存了心思了。’’
“你是说厨房和库房的事?’’
安夏点点头:“是啊,这两个地方如今对梁姨娘来说是半分好处都没有,她捏在手里也无用,再则咱们当初用的由头是夫人要抄佛经,可如今这佛经也抄完了,恐怕……’’
卫莺道:“她想还回来自然不假,可我送出去的东西要回到手里,只怕也没这么容易的。’’
“夫人是想?’’
卫莺笑了笑:“你等着看就是。’’这回出门她带的是安夏,余下几个通通都留在了府中,知雨虽然性子软和,但跟安夏一般都是性子细心的人,秋葵泼辣,冬雨人小机灵,有他们守在葫芦身边她也放心。
葫芦这都快四个月了,被养得粉嘟嘟的,整天跟在卫莺身边自然是对这个生母熟悉得很,卫莺要是久了不在他就开始转着眼四处打量,再不然就是啊啊的叫唤,掉掉金豆子,几个丫头对他心疼得紧,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捧到他面前的。
卫莺也心疼,但城外人多嘴杂的,还是府中安全得多,再心疼也只有把人给留在府中,这会儿不过刚出门不久,她就一个劲儿的想起葫芦如何了,有没有冷着饿着,有没有被照顾好,有没有掉金豆豆,有没有想她这个娘,真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马车一路行到了城外寺里,路上挎着篮子去上香的妇人们多,三三两两的结着伴聊天,见有马车来,微微退到了一边继续说。
“你们还真别不信,我那亲戚的侄儿的外甥女可就在那伯府当差,可是她亲口说的,你们还别当那些富贵人家就整天的大鱼大肉了,其实这落魄了不就跟我们普通人家一样天天喝点稀粥吃点咸菜吗?’’
“嗤,刘婆子你说得可真好笑,人那伯府再破落了还是勋贵,手头哪里没点银钱傍身的,还稀州咸菜,那咋可能的?’’
“怎么不能的,我那亲戚可都说了的!’’
“得了吧就你那亲戚,都不知道是十里八代哪门子的亲戚的,就瞎吹,你说别的我还能信点,但你说落魄成这样我可不信。’’
马车渐渐远去,把身后三姑六婆的话抛在了后头。
马车上,老夫人的脸色铁青着,“这些闲话是什么时候开始传的。’’这京城伯府这么多,她当然不会觉得是在说他们,在梁氏心里头,姜家底蕴深厚,子弟出息,可不是那些个后继无人落魄伯府,哪怕如今府上缺银,也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等他们伯府再往上一层,还会缺了银子吗?
她本来没放在心里,谁知从那些婆子的嘴里却听到了宣平伯府的字眼,宣平伯府,这不就是在说他们姜家吗?
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梁氏气得心头一阵火气直冒,竟然把她宣平伯姜家跟那些破落户相比,他们何时落魄了?
梁五支支吾吾的,小声道:“就前几日。’’
梁氏一下就想起来了,前几日柳氏打了梁五一巴掌,她当时怒不可竭,哪里还能听得进柳氏说的那些话,在她听来那些都是胡言乱语,是柳氏开脱的借口。
这会儿,她一下反应过来,沉声质问着梁五:“既然前几日就有谣言了,你为何都不跟我说一声儿的。’’到现在连外头的婆子都开始都开始传他们姜家的小话了,要是早知道,她一早就派人去把这些谣言给平息了,哪里用得着闹得沸沸扬扬的。
梁五只得道:“是我不对,我以为就是些谣言,传两日就消停了的。’’
“谣言?’’梁氏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些,这种事只有越传越广的份,哪有传没了的。’’她冷着脸,眼眸突然一戾,“这谣言是不是自卫氏离家后就有的?’’
梁五想了想点头:“确实是从大夫人回府那日才开始传出来的。’’
这下找到罪魁祸首了,梁氏顿时一拍上马车上放的小桌:“好啊!原来是家里出了内贼了,我原还说看错了人,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却没想竟是个这么蠢的,姜家名声不好,她还能得什么好处不成,真真是蠢货!’’
梁氏认定了是卫莺搞得鬼,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叫到跟前儿来定了她的罪!
连梁五也忍不住说了起来:“大夫人她怎么能这么做呢,姜家待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正院每每要什么开销我都给了,早早给送过去,便是其他各房的花销也比不过正院的,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败坏我们姜家的名声?’’
“为什么,我看这是做给我老婆子看的呢。’’梁氏恨恨的说。
这会儿要说最高兴的莫不就是柳氏了,叫他们不信,现在传得到处都是,信了吧?
信了也晚了!
马车直接行到了寺里后山,这里往来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还有大和尚们守着,姜家一行人刚下了马车,就有大和尚迎了上来:“是姜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到了,里边请。’’
“大师。’’
梁氏回了礼,带着几个媳妇们去了寺里特意为她们准备的厢房。
姜家也是庙里的常客了,又大方得紧,庙里还专门为她们备下了院子,只要姜家人一来就能直接住进去,当然,这香油钱也是少不了的。
半路上倒是遇上了另一户人家,也是挂着伯府的名儿,不顾跟姜家比起来就差远了,往常这家的老太太见了梁氏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言语中还带着两份讨好,这回子见了人腰板挺得笔直,开口就问梁氏说姜家破落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又说什么他们往常添香油钱那都是一俩千俩的添,这回可别打肿脸充胖子。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这寺里每月都来,可这人啊一日可不能什么也不吃吧?有那钱还不如留着花销呢,毕竟这里里外外的这么多人要养,总不能把人饿死吧?还得人情往来,布匹衣料的,也别怕别人笑话,大家都是老邻居了,怎么会笑话你们呢,以后家里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我家虽然银钱不多,但百八十俩的还是能拿出来的。’’
这老太太说着,见梁氏彻底变了脸,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又假模假样的说了两句才带着一众女眷扬长离去。
简直险些把梁氏给气疯了去。这一辈子,这么丢人她还是头一回,尤其还是被一个真正的破落户大庭广众的指着鼻子讥讽她就忍不下这口气。
还不知道其他人见了要回去怎么编排呢!
还百八十俩,以为打发要饭的呢?!
一进了厢房梁氏就喊起了胸口疼,这厢卫莺主仆刚放了东西,想起方才老夫人梁氏被气得铁青的脸,刚笑出声儿,就有丫头在外头喊说是老夫人要见大夫人。
卫莺让安夏收拾东西,自个儿过去了。
一进门,迎面就是一个飞来的茶盏朝她面门掷过来。卫莺被吓了一跳,想也没想的往边上侧了侧躲了过去,那茶盏“啪’’的一下在地上碎开,茶水溅了一地,洒在卫莺的裙摆上。
上首,梁氏瞪着眼大喝:“你给我跪下!’’
这模样,哪里像什么胸口疼的?分明是精神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