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梁氏这一回可是气得够呛的,把张嬷嬷狠狠斥骂了一顿后就坐在软塌上咒骂起了卫莺这个儿媳妇。
梁嬷嬷劝了几句无法,只得悄悄叫了小丫头去流云院里喊了五小姐来。她们是亲姑侄,五小姐说的话老夫人倒是听得进几句。
没一会,梁五匆匆赶来。
“那小丫头也说不清楚,梁嬷嬷,到底怎么了?’’
梁嬷嬷侧了侧身子,让她听了几句才道:“张嬷嬷那老货失手了,这不,老夫人正大动肝火呢,五姑娘,你快些进去劝劝老夫人吧,这主院虽然都是咱们自己人,但万一传出去了也不好听不是?’’哪有当婆母的咒骂自己儿媳妇的,传出去都惹人发笑。
梁五听她说了前因后果,心里也有些谱了,点头应道:“梁嬷嬷别担心了,我去劝劝姑姑。’’
说着她抬步进了房中,老夫人还斜靠在塌上,正捂着胸口,见梁五进来忙招她到身边,还青着脸,一脸的愤愤:“玉华来了,快来坐,我这被正院那个给气得胸口疼得紧,老婆子我这活了半辈子了还没遇到过这种不要脸的,还威胁起我这个当婆母的来了!’’
偏偏老夫人梁氏再自持高贵,出身名门,但在圣旨面前她也什么都不是。当今圣上又是个有主意的,群臣都奈何不得,在这则圣旨下从天跌入泥里的高门贵女比比皆是,梁氏见过不少,因此卫莺一拿圣旨出来说事她才气成这个样子。
咋的,卫氏她还想去告她这个当婆母的不成?
有本事她就去!
“姑姑怎么跟她置气起来了,咱们这位大夫人今时不同往日,硬气得很呢,姑姑你何必要跟她来硬的?’’梁五一边替她揉着胸口一边说。
梁氏眼一瞪:“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奈何不了她?’’
梁五笑笑,嘴里还是温言笑语的,连口气都没变一下:“姑姑是长辈,要为难一个小辈自然容易得很,哪怕她是圣旨赐婚又如何,圣上是何等尊贵,还能惦记着她一个小小的臣妻不成?入了我姜家,还不是姑姑说了算。’’梁五把梁氏捧得高高的,三言两语心头就平复了许多,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就是姑姑的开心果儿,这嘴就是甜得很。’’
就像小五说的,入了她姜家,还不是她说了算?凭她老婆子的名声,卫氏就是说破了天去又有几个人相信?
不过一时三刻梁五就走了出来,红光满面的,梁嬷嬷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就迎了上去:“五姑娘,不夫人,里边如何了?’’
“嬷嬷放心,姑姑已经没事了。’’
梁嬷嬷还有些吃惊,她伺候老夫人也有不少年头了,还是头回见老夫人这气性消这么快的,不由得问出了口,梁五笑了笑没回就走了。
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顺着姑姑的话顺便给姑姑出了个主意罢了,俗话不都说了吗,一计不成还有二计,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有了主意,姑姑自然气就消了。
“夫人,你没事吧?’’一回了流云院,香儿上前扶着人,见她脸色苍白,不禁抱怨几分:“梁嬷嬷也是,动不动就喊夫人过去,夫人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的,这些日子你管那厨房和库房的事累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二夫人和三夫人还隔三差五的来找麻烦。’’
他们小姐再是庶女出身真要嫁还嫁不出去吗?香儿实在搞不懂,以他们夫人的人品才气便是低嫁了那也是正头娘子啊,在这伯府不上不下的,好日子没过上两天尽来收拾烂摊子来了。
就在梁嬷嬷唤人来喊的时候梁五正阖眼准备稍稍休息会儿,一听喊就起了塌,换了衣衫,还在脸上铺了两层粉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我没事,伺候我先洗漱一下吧。’’在贴身丫头面前,梁五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露出几分疲态。
早前知道姜家捉襟见肘的时候梁五就猜测过姜家的账上肯定有问题,所以一个劲儿的推辞,她不是不想管,毕竟只有管了家她才能真正的站稳脚跟,她原先设想的是等卫莺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妥当了再出来管,谁知道棋差一招,早早就到了她手上。
接了过来,她才知道这个摊子何止是烂,而是扶墙都扶不上那种。
厨房和库房是管家的大头,这两个地方也都是老夫人的人,换句话说这两个地方安插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刚知道的时候梁五还在庆幸,也有几分轻视,觉得卫莺傻,白白的把他们的人给还了回来,让她有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谁知没几天梁五就傻眼了。
先是厨房那头的每日采买的花费让她心惊,接着外头的铺子庄子的出息送入府的还不够府中开销,连账都对不上,她找人一问才知道这样的事情从老夫人管家的时候就这样,只是这几年越发严重了起来。
什么自己人,竟然全是一群蝗虫!还是扒着姜家使劲儿吸的那种,当主子的差点吃糠腌菜了,这些蝗虫却天天大鱼大肉的,过得比主子都潇洒!梁五跟他们争辩了几回,这些胆大包天的下人还敢给她下绊子,还说什么夫人管家的时候他们如此也没见夫人不满,怎的一换人就挑刺来,亏还是自己人,连夫人一个外人都比不上云云,差点没把梁五气晕了过去,又有柳氏和刘氏不断找茬,不过月余,生生让梁五催老了好几岁似的。
铜镜里的人面色枯黄,双目无神,皮肤更是十分粗糙,梁五十分熟悉,以前她见卫莺几回卫莺的神色就是如此,每日只有靠着铺上厚厚的粉才能遮掩住这难看的神色,可她还这么年轻!
“卫氏!’’她会如此都是拜卫莺所赐,这要她如何不恨!
卫莺明明就知道这两个地方有问题,却推给了她,让她骑虎难下,两头不是人,真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这样一来只要她管着账,就势必会跟那些人起矛盾,别说收服他们了,能不打起来就是好的。
香儿忍不住道:“夫人,不如咱们去跟老夫人说说,让她来给你做主,这样下头那些个势利眼也不会欺负夫人面生了。’’
他们夫人明明花一样的年纪差点熬成了老姑娘模样,这要是大爷回来了见了,还能对夫人好吗?这世上的男人有几个不贪花好色的,大房这头不说那田姨娘姿色妖娆,就是夫人如今都气色不俗,夫人若是用现在的容貌去跟她们争,那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我难道不知道这个理,这些人是姑姑的人,动了他们就相当于打了姑姑的脸。’’何况她还偷偷找梁嬷嬷问了问,从梁嬷嬷嘴里才知道姑姑对这些人的用意,只是贪银钱而已,姑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去捅出来没有任何好处。
香儿急道:“难不成就任由他们继续?’’
什么伯府,一点规矩都没有,下头贪银子,上头竟然不管不顾的!
正说着,外头一阵喧哗,接着柳氏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有她打头阵,后头还跟着三夫人刘氏,两人面色不善的朝她走来。
“好你个小蹄子,臭不要脸的,连我们二房的月例你都敢使劲儿扣了,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你!’’柳氏率先就骂了起来,“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打从你接手后,这日子是越过越差,你说,你把我们的银子都藏哪儿去了?!’’
刘氏也随口说了句:“还不如大嫂管的时候呢。’’
大嫂大嫂,又是卫莺,怎么哪里都有她!梁五也不怕她们,冷着脸回了句:“大夫人好你们找她去啊,找我做何。’’
刚入府的时候梁五还想过要跟刘氏打好交道,就是柳氏也要维持个面子情,但自打柳氏和刘氏隔三差五来找茬后,梁五就熄了这种心思了。
呵,挣得不多,用得还挺美。
柳氏一人一月就要花费数百俩银子,什么胭脂水粉隔两日就要铺子送过来,布匹衣料也要最时新的样式,还有整个二房的主子下人们,就算把用度都削减了下来也要两三千两银子,还有三房和大房的开销,姑姑主院和城郊姑父的开销,外头铺子庄子的出息管事才交上来六千两,说是买卖难做,铺子上的货物都压着云云。
梁五心知肚明,这是那些管事们对她闹了两回不满,联合起来给她下绊子呢,卫莺管账的时候一月还能交个万俩银子左右,到她这儿就六千呢,其中没问题谁信?
府中进账只有六千俩,这么多处开销,自然在各方面都要降一个水准的,她贪,她从哪儿贪?
“这我们不管,如今谁管账我们自然就找谁。’’柳氏一脸蛮横:“你贪没贪银子自个儿心里清楚,但我们二房的月例你得给我补上,如今外头已经有传言说我们宣平伯府落魄了,买个东西都要挑三拣四的,我已经推了好几家夫人的邀请了,都没脸出门了!’’
宣平伯府破落的传闻是一大早传开的,好些人都知道了,又兼之柳氏往常就是个张扬的性子,高调得很,这回不止许久没出门,连最爱喝的真山茶都好久没派人买了,简直就是坐实了这些传言。
柳氏又爱面子,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开了私库让人拿了银子大肆购买,还特意交代了要让人知道是她柳氏的名头,让人知道宣平伯府还好好的,这头立马就找了刘氏一道让梁五把银子给她补上。
她是出身大家不假,但家中的子孙辈里里外外的十好几个,柳氏出嫁的时候压箱低的一共有三万两银子已经是不错的了,这两年她又大手大脚的,尤其是跟各家夫人出门的时候十分豪爽,这银钱自然是如流水一般,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俩银子,这回又开了箱拿了两千俩出来,箱底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梁五一听补月例,自然是不干,还道:“真是好笑,你买东西关府上什么事,凭什么要补给你?’’
柳氏瞪着她:“我这可都是为了府上的名声。’’
“得了吧,府上的名声还用不着你一个二房的夫人来补的。’’打量谁不知道柳氏这是为府上好是假,趁机满足自己的私欲才是真?
梁五懒得跟她掰扯,转身回了内室:“香儿送客。’’
“你给我站住!’’柳氏今天来可不是跟她说道理的,而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梁五把银子给吐出来,尤其是梁五转身时那轻蔑的眼神顿时让柳氏火冒三丈,她一把挥开上前的香儿,几个大步上前拽住梁五一扯,“啪’’的一下甩了一巴掌过去。
“你还横,让你横,不过一个姨娘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个变故只在一瞬间,谁也没想到柳氏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跟大街上的泼妇差不多,满屋的下人们都傻了眼。
就是梁五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的,心力憔悴,压根就不是柳氏的对手,被打了个正着,脸歪到了一旁,火辣辣的。
“二嫂!’’刘氏惊呼一声,暗道糟了。
梁五可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打了她,首先老夫人那头就过不去。
你说她跟着凑什么热闹,以为能占着便宜,柳氏若是能从梁五手里扣出来银子她自然也要让补的,结果银子没补上,反倒闹成了这样!一时刘氏又不禁埋怨柳氏行事冲动,她们是一起来的,在别人眼里自然是一伙的,柳氏打了梁五,她也跑不掉关系!
“夫人!’’流云院的下人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这头见自家二夫人被压制,柳氏带来的丫头婆子们自然也是不依,上前跟流云院的闹了起来。
刘氏的丫头问:“夫人,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把他们分开!’’还能看热闹不成,被老夫人知道了她不死得更快。
正院里头,卫莺看了看流云院的方向挑了挑眉:“那边又出什么事了,怎么闹哄哄的?’’
安夏还没回话,秋葵抢先说道:“还能是什么,就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又过去了呗。’’反正柳氏和刘氏已经是流云院的常客了,时不时就要闹出些动静儿,他们都习惯了。
刚说完,最小的冬雨跑了进来,还大口大口的喘气:“不,不好了夫人,打起来了。’’她指了指流云院的方向,咽了咽口水,“二夫人把梁姨娘给打了,梁姨娘的下人拥了上去跟二夫人的人打起来了,三夫人在拉人呢。’’
连素来稳重的安夏都惊讶的张大了嘴,更不提秋葵和知雨了,“这么乱。’’
冬雨一个劲儿的点头,她年纪小,平日里卫莺也多疼了她两分,没让她日日过来当值,冬雨心里感激,平日没事就跑到流云院和欢喜院周围说是要替卫莺打探消息,卫莺几个都没当一回事,没成想还当真被她撞见了。
这种时候他们安插的人在混乱中还来不及给他们传递消息,反倒是冬雨这个在局外的人看得分明,赶在第一时间就回来禀报了。
“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做?’’安夏问。
卫莺努了努嘴:“让人把院子守好了,她们怎么打都行,可别牵扯到我们正房就是,万一她们闹到我这里,你就说我正在潜心抄写佛经抽不出空来,她们爱上哪儿上哪儿。’’就是别牵连到她身上来。
反正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得越激烈越好!
安夏点头应下:“夫人放心,奴婢定然不让他们叨扰到夫人。’’
“行,把伯爷寄来的信找出来,他不是让我收到银子给他回信吗,正好这会儿闲下来了跟他好好聊聊这家里的事。’’
哪里是聊家里的事,分明是又去刺激伯爷的。这话安夏心知肚明,想劝劝又知道劝不住,只得去拿信了。
伯爷和夫人一直这般,以后可怎么办哟!
卫莺不知道身边的大丫头想得这么多,知雨替她研磨,她想了想,开始提笔。
姜景不是十分得意他不过短短时日就能拿回一千俩银子回家吗,她就回他说了二弟妹柳氏这一日的花费,两千俩呢。
这一千俩还不够人家一天挥霍的,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还说什么让她少瞧不起人,他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一千俩银子连柳氏一人都不够花,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在她跟前说大话,有本事挣来让全家都享用,让妻儿都享受到她才佩服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想要她高看他,行啊,等他能养家糊口再说吧。
还有姜景不是一直觉得姜家家风清正,老夫人梁氏宽和大度,这些弟媳妇们也都是知书达理的吗,她一五一十的把柳氏和刘氏找梁五茬的事一一写了下来,至于会不会让姜景对梁五心生怜惜她就管不着了,生了正好,田姨娘正等着他回来跟他缠缠绵绵呢,一见这情形,还能不跟梁五闹得你死我活的?
她压根不用做什么,只等着看戏就好。
再有这几个妇人打架一事,只怕也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他还当真以为自家这些都是大家闺秀了,是,她卫莺是算不得真的高门贵女,但那又如何,她又没非装作是高门贵女,老夫人梁氏不是一惯看不上她吗,嫌弃她出身,她亲自挑出来的二夫人柳氏和她娘家的侄女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出身,结果呢,两人打得正厉害呢。
她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大篇,一字不落的全说了个遍,半点不怕姜景见了这样一封信会不会气得吐血。
这会儿,柳氏几个正纠缠着来了正房,柳氏手中拽着梁五,浑身衣鬓全乱,连脸上都被挠了两下,红印子在脸蛋上显眼得很,被拽着的梁五比她更惨,头发都被扯掉了不少,手上被衣裳遮住的胳膊上还有不少青紫的痕迹,都是被柳氏给掐出来的。
在这一点上,柳氏可是厉害得很,一打架就上去拽头发掐胳膊的,直接把梁五给压着打,要不是有下人多少拦下了些,只怕梁五这会儿更惨,柳氏带来的下人也继承了她那副凶悍的模样,梁五院子里的下人楞是没招架住。
梁五只觉得浑身疼得紧,又挣脱不开,连着甩了好几下:“你这个疯婆子,你快放开我!’’还说要找卫莺来评理,呵,她可不怕!
只要她姑姑还在一日,这姜家就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柳氏今日敢一巴掌甩她脸上,让她丢尽了人,这个仇她一定会记下的!
柳氏压根没理,拽着人就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乌泱泱的下人,三夫人刘氏也在其中,这会儿板着脸跟了过来。
都闹成这样了,她也懒得管了,左右她劝也劝了,说也说不听,剩下的也不管她的事了,别人就是想往她头上栽赃也要看她应不应。
一大群人到了正院,早就得了吩咐的安夏领着下人守在门口,见他们过来,上前福了礼。
“安夏姑娘,我大嫂人呢?’’柳氏直接问。
安夏装作没见到她们浑身的狼狈一样,抿唇笑了笑:“二夫人来得可真是不巧,我们夫人正在抄写佛经呢,这不是还有几日要去城外寺庙里上香了吗,老夫人早早吩咐下来让我们夫人抄写经书以表虔诚,我们夫人哪里敢耽搁这种大事,这不正写着呢。’’
“那你去叫大嫂出来,我们进去等着。’’柳氏说着拽了梁五就要进,被安夏给拦了下来。
“二夫人,我们夫人现在不见客,再则这是老夫人吩咐下来的,夫人一惯孝顺,这又是要静心的时候,二夫人也不希望我们夫人不孝顺吧?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夫人对老夫人的吩咐怠慢呢。’’
卫莺这院子可不是梁五流云院里的那些小丫头,早在她重生回来后就把整个院子伺候的人里里外外的换了不少,挑了不少有力气的婆子,个个膀大腰圆的,一站出来横着脸没人敢惹。
柳氏闯不进去,正想撒泼耍赖的,谁料安夏不接她的茬,带着人进了院子,把门一关。
柳氏傻了眼。
她一贯不把卫莺这个大嫂放在眼里,更不提恭敬了,这会儿吃了个闭门羹才想起来卫莺这个大嫂如今可是个不好惹的硬茬子了,一时又觉得丢脸得很。
一家子妯娌,竟然连半点脸都不给!派个丫头就把她打发了!
“欺人……’’话还没落,一个下人跑了过来:“二夫人三夫人,老夫人叫你们立马过去。’’
“老夫人?’’
刘氏眼一跳,问:“可知是为了何事?’’
那下人往梁五的方向看了看,不止刘氏,就是柳氏也明白老夫人这是知道了他们打架的事了,但老夫人是怎么知道正房这边的事的?他们在梁五的流云院后便是直接来了正院,还没踏出这正房呢,柳氏这样想也直接脱口而出。
这回下人没回话,总不能说全府上下都传遍了吧?
柳氏跟梁五撕扯起来的时候整个流云院的下人们都围着她们打转,但连卫莺身边的冬雨都能恰好发现,有其他的丫头婆子路过也自然见到了,这又不是啥好事,可是两位主子打架呢,下人们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听过,谁听过这些富贵人家有主子打架的?何况还都是大家闺秀出身?
是以,就跟阵风似的,没一会儿就传得沸沸扬扬起来,老夫人那头也是听到了这些下人传的小话这才派人打听,这一打听,险些没把梁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
“我老婆子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大家闺秀跟外头的泼妇一般跟人撕扯打架的,简直丢尽了我姜家的脸,我老婆子这老脸都挂不住了!等事情传到外头,咱们整个姜家都要受人耻笑,还出门,以后你们还有脸出门吗?!’’站在堂上,老夫人梁氏气得连摔了几个茶盏,一双眼在柳氏和梁五身上看过,满是阴恨。
她这辈子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大的进门跟她老婆子做对,小的阳奉阴违,半点不带脑子,还有个不是亲的在旁边看笑话,一想起来,梁氏就觉得胸口闷得慌。
堂下,除了柳氏、刘氏、梁五等女眷外,姜家几位爷也被请了过来,眼见着梁氏大动肝火,二爷姜淮忍不住劝了句:“娘,你小心身子,别跟她们置气,等回头我好好教教。’’
“你教?你教了这两年了你教出个什么玩意!除了花钱采买打扮,别的一概不会,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看把她整天给狂的!’’姜淮正撞在口上,这会儿梁氏心气儿不顺,逮着谁骂谁,就是亲生儿子都不好使,再则跟梁五这个亲侄女比起来,柳氏不过是一个儿媳妇,谁亲近点还用说吗?
明面儿上,她可是有三个儿媳妇的人!柳氏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往日里看在她嘴甜乖巧的份上多宠了两分,谁知道一点规矩也没有,还闹出这种事!
打玉华这个侄女的脸,不就等于打她老太太的脸吗?
谁给她的胆子!简直是混账东西!
柳氏不敢置信:“母亲?’’往日母亲不是最疼她了吗?如今竟然说她不下蛋这样难听的话来。
“母亲?等改日碰到了柳家的老太太,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这柳家的闺女是怎么教导的,都说你柳家是大家出身,老婆子我还没遇见哪个大家闺秀跟泼妇一样的!’’梁氏看她的目光中再也没有往日半分疼爱,这会儿她简直是恨毒了柳氏,她梁氏半辈子经营,不止她,就是姜家的名声那也是鼎鼎好的,若是柳氏这个媳妇跟梁五打架的事传了出去,往前的名声全都毁了!
她口中冷硬,半点不留情面,这会儿柳氏心里也是后悔得很。怎么就一下子没收住脾气呢?抽抽噎噎的小声儿辩驳起来:“母亲,儿媳也是一心为了府上着想啊。’’
她明明是为了府上的名声着想,反观梁玉华这个小蹄子,捏着银钱不肯掏出来,怎么只有她被责骂的?
柳氏满肚子的不服气。
“你还敢说!’’梁氏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要不是你蠢笨如猪,听风就是雨的,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打人你还有理了?’’她心疼的看着梁五一身的伤,但又忍不住埋怨了几分,“还有你小五,她是个不着调的怎么连你也跟着糊涂起来,她闹你就跟着她闹?你不知道派人来跟我说一声儿?’’
弄得如今她梁家的女儿也跟柳氏一样丢人现眼起来。
梁五倒是乖觉,低眉垂眼的道歉:“是我不对姑姑,也是小五考虑不周,让姑姑担心了,也给家里丢人了。’’
她这副模样让梁氏都不好过多责怪,只得又把气撒在了柳氏身上,把柳氏狠狠给骂了一通后才耷着眉眼:“等你们知道轻重我姜家早就成别人的笑柄了,好在我及时让人封了口,不许人乱传,否则不止我姜家,就是柳家和梁家的女儿们都得跟着受连累。’’
目光移到刘氏身上,老夫人梁氏有心说上两句,只一见她身边吊儿郎当的三爷姜坤跟左右护法一般把人给护着,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
算了说不得,免得待会儿老三又发疯说些不着调的来气人。
“今儿这出说来说去都是老二媳妇的错,搅得家里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既然你闲不下来,不如去祠堂里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吧,再禁足三月磨磨你的性子。’’最后,老夫人罚了柳氏,还不止如此,临走时,二房还添了两个姨娘。
人是老夫人赏下来的,拒绝不得,柳氏倒是不想要,但她当家的都接了,也只能接受了,这一回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挨了一顿骂不说还给自己添了堵,半点好处没捞着,两千俩银子也花出去了,还是白花了。
出去罚跪的路上,柳氏悔得肠子都青了。眼睁睁见着二爷姜淮带着两个新出炉的姨娘走了,柳氏脸都扭曲了起来。
刘氏跟她狼狈为奸久了多少都有些同情,走到身边叹了一声:“你呀就是太冲动了,我那般劝你你都不听。”
也是被老夫人给惯的,柳氏刚嫁进姜家的时候虽说人傲气了些,但远没有如今这样嚣张跋扈的,老夫人梁氏说柳氏没规矩,也不想想,这不都是自己给惯的吗?
如今把人惯成了这样又说她没规矩了?真是什么话都让她说完了,刘氏撇了撇嘴。
柳氏还是满心不愤的:“这次是那小蹄子运气好,母亲宠着她,以后别被我逮到机会,不然我饶不了她!”
“那又如何?咱们不过是当儿媳妇的,那梁五可是母亲的娘家侄女,你说她跟咱们当媳妇的亲还是当侄女的亲?”之前母亲偏心柳氏,那是因为正主没来呢,如今正主一来,柳氏自然是要退避三舍的,就看柳氏有没有这个自知之明了。
可惜的是,柳氏没有,她还在那儿愤愤不平,一个劲儿的说老夫人偏心。
废话,人家亲姑侄,还是带有血缘的那种,不偏心她难道还偏心你一个当儿媳妇的不成?刘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理她了,抬腿就走了。
过了回廊,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立在廊下,目光舒适的看着面前的花团锦簇,刘氏停了下来:“你怎么来了,田姨娘。”
田姨娘转过身,明艳的脸上满是风情,“明人不说暗话,妾身说的话三夫人如今该信了吧?”
刘氏道:“你是说老太太的态度还是柳氏的为人?这些本夫人早就一清二楚了,也只有我那个二嫂被惯得才拧不清。”
田姨娘摇头:“不止,还有大夫人卫氏!”
提及卫莺,田姨娘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就是因为她,让她受了梁玉华几个板子,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养了快足足两月才好,这两月里头,梁玉华还时不时的给她下绊子,这天气里头,差点没让她屁股生蛆。
“大夫人卫氏手头十分富裕。”
刘氏有些不屑:“这还用你说不成?大嫂的家底自然是很丰厚的。”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几房人都巴巴的盯着卫莺的钱袋子。
不就是打了主意想让大嫂拿出私房来补贴他们,好让他们重新吃香喝辣的吗?可惜这大嫂跟突然开了窍似的,竟然把棘手的甩给了梁玉华。
田姨娘听她说完才摇了摇头:“三夫人知道大夫人手头宽裕,却不知道是如何个宽裕法。”她悄悄凑近了刘氏,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
“嘶”刘氏倒抽一口气:“你说真的?”
“那还有假?这还是往小了说的。”
刘氏盯着她,十分怀疑:“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但田姨娘说出那个数字的一瞬间,刘氏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一般,如果田姨娘说的是真的,那大嫂卫氏手头何止是宽裕,简直就是怀里搂了座金山银山啊!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田姨娘自然不会说这些是她生母,也是卫家姨娘黄姨娘告诉她的,黄姨娘是卫家人,自然有办法打听到,她拨了拨手指,随意嘟囔起来,“说来大夫人也是小性了些,这手头的银子就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眼下府上又是这种情况,不说全都拿来补贴,好歹也该意思意思,不然这一大家子都吃康咽菜的,就她一人珍贵补品的吃着也实在不像话。”
田姨娘嫉妒得都快要疯了。
打小锦衣玉食的养着不说,连出嫁也有一辈子也花用不完的银钱傍身,而她呢,打小在乡下长大,连进姜家身上也只有生母黄姨娘给的百十俩银子,还不够人家一个零头的,不就是得了个嫡女的名头吗,若她是嫡女,这一切原本就合该属于她!
刘氏目光闪烁,笑了起来:“田姨娘说的是。”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从大嫂卫氏手中拿到银子才是,正好三爷的大事如今正需要银子开路,等以后三爷成了,大嫂不也能跟着沾沾光吗?她不亏。
半月后,卫莺的书信送到了蒿州营地。蒿州的海寇已经被彻底打垮了,如今只剩下收尾,营地里人人都放松得很,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搬师回京了。
卫原腾掀开帘子进帐的时候,姜景胳膊上的伤刚换好了药,军医给他打了招呼便提着药箱出去了,卫原腾四处转了转:“听说嫂夫人又给你寄信来了?咋样,是不是特意感谢我来的?”
他一个劲儿的追问,姜景只得道:“还没看呢。”
“那你看。”卫原腾随意挑了个地儿一坐,打定主意要听听这感谢的话。说来嫂夫人卫氏他见得少,只知道那是一个懂礼规矩的贤惠人,十分温柔体贴。
姜景白了他一眼,拗不过,只得把揣在怀里的信拿了出来,拆开,又惹得卫原腾几声儿怪笑,说他不过一封信都小心翼翼的还揣怀里,用得着吗?
他是不知,自打上回卫莺写来的信被传了出去后,姜景就把信给贴身放着了,倒不是说这信贵重,只是他可不想万一信再度传了出去惹人发笑。
鬼知道卫莺会不会又写些什么让他没脸的话来。
姜景抽出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带笑的脸陡然僵住。
卫原腾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
姜景抬起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们家,这千俩银子要用多久?”
“那得好些日子了,”卫原腾想了想,“我们家老太太不喜欢铺张浪费,也不喜太张扬了,这千俩银子少说也得用上半月有余了。”
“你们家不也有好些个铺面庄子吗,光是这些每月就能进账不少银钱。”
“几千俩。”
“啥?”
姜景又重复:“我说家里的出息每月进账几千俩。”
“不可能!”卫原腾一口咬定:“你们家的铺子我也知道不少,那么多铺子庄子的,就算这买卖不好,每月少说也能赚个两三万俩银子了,几千俩怎么可能呢。”
左右脸都丢尽了也不怕再多一桩,姜景叹了口气,说起了别的:“京里有两位大家闺秀出身的妇人听闻大打出手,打起来了。”
卫原腾怪叫一声:“这倒是有趣,倒是不知是哪家的妇道人家如此丢人。”
姜景:“……”。
他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