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五被戳中心思,脸上有一瞬的尴尬,不过她立马就反应过来,轻声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入府时日尚短,这府上的事自然是姐姐做主。”
卫莺就笑了。
要不是她知道这梁五是个什么人,只怕还当着以为她是个好的。
跟嚣张跋扈的田姨娘相比,梁五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说话轻言细语的,一副温良大度的模样,上辈子这满府的下人谁不说小梁氏的好?就挑不出错来,也就卫莺跟她们姑侄两个打了数年交道才摸得清这表面下头的门道。
老夫人梁氏在满府定了规矩,又推了卫莺出来挡着,别人不知道,得罪人的是全她背了,在外头梁氏还得了个慈爱的名声,儿媳妇一进门就把中馈如数交了,这放别的人家都不可能,但人姜老夫人梁氏就是放了,半点不贪着扣着不放,可见心胸,最后得罪人的是她卫莺,外人还艳羡她有个好婆母,劝她要孝顺恭敬,若是她敢露出一点不满,只怕那唾沫子都要淹死她了。
小梁氏梁五这手段使得当真是一模一样,人是她逮着的,也是她要打压田姨娘,最后却拧到她面前来,想让她来处置,若是处置重了,田姨娘是记恨她还是梁五?
自然最恨的是她了。
有她在前头拉仇恨,梁五这个一手策划的还能躲在后头看热闹,若是轻了,梁五还能卖卖惨,去老夫人跟前儿哭一哭,如今她的手段还稍显得有些稚嫩,但只要给她时间,假以时日,又是一个梁氏,算计人都是无形的,还让人给她感恩戴德那种。
“我做主?”卫莺看着她:“玉华妹妹这话可是真的?”
梁五话都说出来了,这会儿骑虎难下,脸上一跳,“是,自然是的。”
“那行!”卫莺一拍手,道:“既然玉华妹妹说这钗子是梁家的老夫人给你的,如此珍贵之物想来玉华妹妹也不希望让梁家老夫人知道你保管不力,便说是我,要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珍贵之物,别说头一回见面的人,就是这几个带来的丫头都不能轻易碰到。”
说着,她还十分好奇的问起了田姨娘:“田姨娘,你这头一回去流云院里,是怎么拿了玉华妹妹如此贵重的钗子的?也说来给我们听听?”
田姨娘本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罪名一下扣在了她头上,还条条道道的当真跟她偷的一样,八张嘴都说不清的,人证物证都在,她想抵赖都没人信,一听卫莺这话,顿时顾不得开口的是她,跟抓了救命稻草一般,满脸喜色的点头:“对对对,我头一回去那院子,连路都不认识,这样珍贵的钗子怎的就被我一下给拿了的,难不成这钗子是随意放在院子里的,这样却是没看出来珍贵在哪儿了。”
田姨娘扶了扶头上的发钗,口气也由一开始的紧张到随意起来,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明,哼了一声,抢在梁五之前又说:“梁姐姐可别说请我进了你闺房里,我是乡下来的,但我有眼睛也不傻,咱们就是随处在一个房里吃了两块点心罢了。”顺带还明里暗里的达成了结盟,虽然说得婉转,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没想到她田兰精明了半辈子,反倒在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身上。
是她小看了她!田姨娘自觉看多了人心,一个养在深闺里头的大小姐,那还不是随她几句话就拿捏住的,不料梁五这臭丫头心眼子这么多,把她都糊弄过去了,还险些被按到了泥里。
若这回翻了身,看她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你!你们!”梁五恨恨的看着她们,“欺人太甚!”
还有卫氏这个扶不起来的,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都不知道利用,难怪会窝窝囊囊的被田氏欺负到死,都欺负到门槛了,天大的好机会,她就不想趁此好好教训田氏出一口恶气?最好是把田氏给赶出府去,让她再没有机会在表哥面前献媚吗?
她可是为她好!
卫氏竟然还帮起了田氏!她是疯了吗!
梁五简直不敢置信,又气又怒的,先前卫莺一问,她心头就有心不好的预感,等她话一出口,果然如此。
抓田氏这事她做得简单粗暴,自然是不能深究,哪怕有这些人证物证在也是漏洞百出,真传出去也是让人笑话的,但大户人家里头,哪里能样样事情都追究得清楚的,只要结果在,多数都是粉饰太平了的,像今儿这事,放他们梁府上,田氏自然是讨不到好的,谁能管那么多,一桩一桩的理清楚的?
只她也忘了,这里不是梁府,是姜家。卫莺又不是梁家的长辈,凭什么偏帮她?
说句不客气的,她宁愿跟田姨娘斗个你死我后,至少双方不论是明着来还是暗地里来都是撕破了脸的,明摆着的仇人,但梁五这种人不是,她是在明面儿上惯会做人那种,只会利用自身博取人好感赞同,利用闲言碎语来站在有利的位置,让人吃哑巴亏还说不出她不好那种,最是让人厌恶。
她脸一沉,带着两分威严出来:“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吗?一处平常的房间里,怎么会放上如此贵重的钗子?”
“我...我...”梁五还没修炼到老夫人那种地步,这会儿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卫莺见好就收,倒没有一直逼迫她,田姨娘的事,她去冲锋陷阵做什么,田姨娘还能感激她不成?方才能提点一两句,那也是怕田姨娘就此被梁五给压了下去。
她还等着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呢,要是这么早田姨娘就被压得翻不了身了,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她垂着眼,似乎不经意一般说:“算了算了,想来也是伺候的下人大意了,放差了地儿,玉华妹妹回去可得好生管教一番,至于别的,玉华妹妹有母亲亲自开口,自个看着办就行。”
她只说了这钗子的安置是下人们不小心放错了地方,可从头到尾都没否认过这钗子到底是不是田氏拿的,梁五也是听出了这话外的意思,这回再不敢让卫莺来当这个恶人了,来做这个主了,微微福了个礼:“夫人说的是。”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说着,转去了内室。
闹了这一场,梁五打的主意都落了空,哪里还敢留,让人压着田姨娘急匆匆走了。
卫莺不上当,她也只有亲自处置了,否则闹了半天一点表示都没有,还以为她奈何不了一个姨娘了!
心里也有些恼卫莺,明明这回寻这个理由可以把人给撵走的,真是可惜了...
卫莺斜斜靠着软塌上,衣裳宽松,只露出一截手腕捏着个团散,一下一下轻轻的给熟睡的葫芦打着扇。
奶娃娃一天一个样,前几天小葫芦听着她的声儿还要懵着小脸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分辨一样,分辨完了才给上个笑脸来,如今一听她的声音就咿咿呀呀的,可把卫莺给高兴坏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的。
幸好重生回来时她没做傻事,什么姜家、姜景的,有她的小葫芦可爱不成?
葫芦被养得好,白白胖胖的,那奶娘殷氏见给二夫人柳氏告了状不管用,这些日子安份得很,就连喂奶的时候都有人看着,就更是不敢作妖了,除了喂奶的时候,其他时候葫芦大都是在卫莺身边,他小小年纪的倒是会看人,几个晓1大丫头的面子谁都不给,怎么逗都不爱笑,除非看他心情,许是心情好就给面子对她们笑笑,不然都是板着小脸看上几眼,只有卫莺这个生母,随便逗逗他都给面子冲她咿咿呀呀的。
“人走了?”卫莺压着声儿。
安夏颔首,说梁氏几个都走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忧:“夫人,我们这么不给梁姨娘面子,老夫人那头怕是不好交代。”
前儿梁氏还跟他们叮嘱说要好生照顾梁五呢,今儿梁姨娘走的时候那脸色可不好看。
“怕什么。”卫莺随口说了句,问她:“梁五那钗子是怎么到田姨娘手上的?”
卫莺早前安排了人在欢喜院,流云院也插了两个,虽说比不得梁五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大丫头,也是在外间伺候的二等丫头了,安夏方才就是去打听这事了,便回:“我们的人说一大早,梁姨娘使人去请了田姨娘,话中似有拉拢之意,没多久那田姨娘就来了,跟梁姨娘两人在房中待了好一会儿,等田姨娘走了没一会儿梁姨娘就说她的钗子不见了。”
“两位姨娘在房中时,梁姨娘的婢女香儿偷偷出去了一趟,奴婢方才去了欢喜院一趟,那边说只看见香儿给了欢喜院负责洒扫的婆子一包东西,很快就走了。”
前后一串起来,事情就很明朗了,这栽赃手段也并不高明,也是这会儿田姨娘没宠没银子的,下人们跟她都不是一条心,随便一包银子就能收买了。
卫莺把前因后果弄清楚了也就不管了,至于梁五要怎么跟田氏斗,要怎么处置田氏那是他们两个的事。
是夜,老夫人梁氏派人传了话来,说是下月要去城郊碧云寺上香,为了显得虔诚,要卫莺这个当家夫人亲自写上两篇经文去供奉。
安夏一脸果然如此:“老夫人果然是替梁姨娘撑腰来了。”
不就是没给梁姨娘背锅吗,用得招这么眼巴巴的吗?
卫莺早知道会如此,也不意外,反倒说起了别的:“寄到蒿州的信也有三两日了,也不知咱们大爷收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