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性子稳,见她下笔行云流水的,脸上的表情还一副要算账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劝着:“夫人,这样怕是不大好吧?伯爷性子也直...”
就差没说让她别在挑了,本来姜景的脾性就算不得多好,夫人还非得招他,两个人能不吵架吗?
就现在来看,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让伯爷气得跳脚,对他们的夫妻情分实在有碍,夫人就算不看在伯爷的面儿上,看在大公子的份上,也不能对伯爷这般冷冷热热的,出口就是一顿嘲讽,这以后大公子还得靠伯爷提拔呢。
卫莺手下没停,只道:“我还没做甚呢,不过是告诉她家中添了一喜事罢了,你说,这莫非不是喜事的?”
换她刚重生时,那会是恨不得跟整个姜家人玉石俱焚,一包毒药下去报了上辈子的仇了!但就是考虑到葫芦,她才百般忍下来,只想好好守着儿子,把他好生养大。
“再则,你看这勋贵人家花团锦簇的,可实际上不过是烈火烹油罢了,大周的朝堂上下,无论前任还是现任陛下,重用的都是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弟子。”
安夏面露不解。
卫莺停下笔,没有解释更多,只道:“就算得罪了他,我背后还有徐家和卫家呢,外祖和我娘家都是清贵之家,家中子弟都是走的文官路子,待葫芦再大些,我便给他请位先生来启蒙,以后也能走科举之路上朝为官。”
打从一开始,卫莺就没想过要让姜瑜借住姜家的力量,姜家都是武官出身,在行伍中是有几分分量,但要走文官路子还得靠着外家和娘家的手才行,得罪不得罪姜景怕什么?
他手还没这么长!
就这些勋贵人家中的乱子,上头早就看不惯了,不然也不会大力发展科举,让这些勋贵世家没落下来,老夫人梁氏一贯以姜家的爵位为荣,训斥卫莺时也不时说什么姜家祖上有多少荣光,她能嫁进来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云云。
呸的个烧了个高香,能进这府中,那是她倒了八辈子霉!
她手一收,搁了笔,等笔墨一干,把纸装进了信中封好,递给安夏:“行了,寄出去吧。”
安夏劝了几句劝不听,只得接了信出去,正出门碰到秋葵,秋葵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问道:“安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下意识说了,安夏突然又道:“秋葵,你说,这夫人这样跟老爷闹真的好吗?以往咱们在徐家时,老夫人可是让咱们多劝劝夫人的。”
秋葵受徐氏教导的少,浑然不在意的摆摆手:“安夏姐姐你说什么傻话呢,要我说咱们夫人还是现在这样子好,谁也欺负不了,要跟以前一样那面捏的性子,还不得被这姜府上下给欺负死不成?当人人都是徐家不成?老夫人那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徐家没这么多糟心事,自然恭顺守礼...”
安夏都怕了她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老夫人的话都敢编排起来了,一把捂着她的嘴,“行了行了我不问了,你也别乱说完了,要被人听了可有你好果子吃的,我得赶紧把这信给送出去了。”
有了秋葵这茬,她还哪里顾得上担忧不担忧的,撇开她急匆匆朝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盯着她,再三叮嘱让她不要乱说话才离去。
真真是,从上到下的让她操碎了心。
次日,卫莺刚起身,院子外头就吵吵嚷嚷起来,她慢条斯理的净了脸,这才问:“外头怎么回事?”
知雨服侍着她换了衣裳,最小的冬雨藏不住话,一边替她选着发饰,脸上还带着好奇:“回夫人,是欢喜院的田姨娘和前两日才搬进流云院的梁姨娘。”
梁五还没有正式成为妇人家,唤一声梁姨娘也合适,且随着卫莺来的四个丫头都是从江家那边带来的,也没听说过什么平妻不平妻的。
“她们怎么了?”卫莺早知道这两人得闹起来,只没想到会这么快。
或者说梁五这么快就出招了。
“梁姨娘的陪嫁钗子丢了,一大早就满府找,说是娘家的祖母赏的,很得她喜欢,最后在欢喜院找到了,这会儿梁姨娘正捉了田姨娘在外头等夫人来做主呢。”冬雨还一手捂着嘴,生怕大了声儿被人给听到了似的,模样可爱得紧,卫莺捏了捏她的小肥脸,心情大好。
什么在欢喜院找到了,不过是贼喊捉贼罢了,田兰这女人心性狠辣,她要是真贪了梁五的钗子,哪里会轻而易举让梁五找到?
就是田姨娘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
一道早的,这流云院就有丫头过来,说是他们夫人从娘家带了点心来,请她去尝一尝,田姨娘昨夜想了半宿,觉得这个梁五此事入府倒也是好事,至少有她在前头挡着,卫氏那个贱人就不会光想着整她了,说不得她们二人还能联手把卫氏给拉下来,便欣赏接受了,谁料...
她眼中冒着火,咬牙切齿的:“我哪里得罪你了?!”
不过初次见面,而且她还只是一个妾,压根碍不到她!这梁氏是疯了吗,不去对付卫氏这个正妻,竟然大张旗鼓的对付她一个妾?
田姨娘实在想不通。
梁五冷冷一笑:“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好心好意让丫头请你来吃点心,你却偷了我的钗子!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就是浅!”
田姨娘最厌恶别人说她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原本她也应该是一位官家千金的,都是那田家人心肠狠毒,把她这个真千金给调了包,让那本该在乡下泥地里打滚一辈子的田家女跃上枝头成了凤凰,而她成了落地鸡,这又不是她的错!
这些对不起她的人,她都一个个记着的,总有一日,她定要报复回去!梁五有什么资格说她,不过照样是一个庶女罢了!
“你...”她正要开口,门“咯吱”一声儿,卫莺身边的大丫头安夏走了出来,说夫人请他们进去。
卫莺已经梳洗打扮好了,这些日子她没有呕心沥血的给姜家操持,手头又有大量银子挥霍,什么汤汤水水不要钱的补起来,整个人早就脱离了那病泱泱的模样,气色红润健康,脸蛋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得很。
她长得不是田姨娘那种明艳的样貌,而是偏向温婉的,以往整个人病泱泱又黯淡无神,眉宇之间跟打结似的,瞧着就透着一股阴郁,如今这眉宇之间再也找不到一分忧愁来,整个人气质越发突出,有种别样美丽,田姨娘一进来就看见了,怔得一时都呆在了当场。
不,卫氏不该是这样的。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那个让人看得不喜的人才该是卫氏,而不是如今这个意气风发的才是卫氏。
“夫人面前发什么愣呢。”
如画轻轻推了田姨娘一把,她回过神儿,按下心头的震惊,盈盈福了个礼,先把这梁氏的事给解决了来,当即又是一拜,咬着牙求道:“求夫人给妾做主啊,妾身被她冤枉了,非说妾拿了她的钗子,天地良心啊,妾连那钗子长甚样都没见过,如何能拿她的钗子,夫人处事一向公道,妾身只求夫人给妾做主啊!”
要不是实在无法了,她哪里肯来找卫莺,这个贱人一贯看不得她好,说不得还要趁机落井下石的!
她就是赌,赌这梁五如今也是卫莺的心头刺,是她的头等大患。
卫莺若是偏帮梁五,无异于是增添梁五的势力,梁五身后又有老夫人梁氏撑腰,名份上还是平妻,若势头再高涨,很可能就威胁到卫莺的位置了,她不会这么傻,偏帮她,不过是谁都得不了好罢了,她若是卫氏,用脚指头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卫莺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卫莺了,这姜家如何她压根就不在乎,至于这位置,有一道圣旨赐婚,那更是稳稳的,梁五还威胁不到她!
田姨娘再是聪慧,也着实是见识浅薄了些,不知道事情轻重。
“梁氏,你怎么说?”她问。
梁五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从吃点心到钗子不见,最后在欢喜院中找到,以及带去的丫头婆子都是亲眼见证了的,一条条的,严丝合缝。
卫莺又问了流云院,甚至欢喜院的见过的下人,都异口同声说确实在欢喜院见到了。
事态已经清明,田姨娘瞪大了眼:“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他们说谎!”
梁五嘴角微勾。
“行了,这钗子的事人证物证俱在,田姨娘许也是不小心才犯下大错,”她转头看向梁五:“玉华妹妹如今既已入了姜家,又过了明路,得老夫人开口说要一起打理这府中诸事,如今这田姨娘既然在你手下犯了错,该怎么罚,便由玉华妹妹来处置吧。”
说着,见梁玉华带笑的脸慢慢僵住,她不由得心头冷哼一声。
真不愧是姑侄,这路数都一样,她算计人还想让她出面做这个恶人,也得看她应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