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哪里能劳烦

“爷,你怎么来了?”田姨娘脸上一慌,忙起身相迎。

心里埋怨,伯爷来了怎么外头当值的下人都不通报一声的!还有如画这丫头,倒地给谁看呢,伯爷来了还装模作样的,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吗?

田姨娘心里不满得紧,但半丝都不敢露出来,她在姜景跟前儿向来是走温柔善良的解语花路子,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心肠狠毒才是,当即就掩着面哭。

“爷还是别问了。”

姜景揽着他的肩,忙问:“怎么了?”

田姨娘就掩着面哭:“是妾身的错,妾身听不得夫人那般辱骂,妾身再是没脸没皮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岂能跟夫人说的那般、那般求着男人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把扑进姜景怀里,眼泪滚滚,把姜景胸前的衣裳都给烫湿了,颤颤的伸着手指着如画,“这丫头,这丫头,她虽一片好心,但到底如今是在伯府不是在外头,再任由她说错话,只怕夫人更容不得我们。”

所以,她才教训她。

“心肝,心肝,你可真是要让爷心疼死了。”姜景大掌在她背轻拍,只觉得女人真真不愧是水做的,衣裳只怕都打湿透了,忙说:“爷懂爷懂,你这是为了她好呢,这丫头不是个蠢的,这回得了教训,下回定是不敢说错话了。”

田姨娘打人一事轻轻揭过,还换来了宣平伯姜景的怜惜。

如画借机起身,垂头认错:“姨娘教训得对,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在外随性惯了,性子又直,说话没个分寸,这才在夫人面前失了言,倒是惹得夫人迁怒于姨娘身上,奴婢实在是该罚。”

“也怪我,气急了打了你...”

主仆俩凄凄惨惨的,姜景又素来是个怜花惜玉的,大手一摆:“你们都没错,要说错,便是那卫氏!如画不过才进府,往前在府外不懂规矩,作为大家主母,竟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他都小瞧了人!

卫莺嫁进伯府两载,恭顺温良,体贴小意,晨昏定省莫有倦怠,连姜景都觉得这般女子再是寻常不过,就如同几位弟妹与别的夫人一般,添了当家主母的端庄,便少了几分鲜活灵动,对阅人无数的宣平伯来说,这般女子确是打理家务的好妻子人选,但确并不怎么得他欢喜。

卫莺往前在他心中便是如此。

只突然,他纳了个妾进门,这卫氏的态度陡然大变,凶神恶煞的,一副要对他的爱妾喊打喊杀的模样,实在面目可憎起来。

感情往前都是装出来的,如今不过是才产了子便露出真面目,抖起来了,卫氏这是要翻天啊!

田姨娘轻轻搭手在他嘴上,摇摇头,担忧着:“爷万不可如此说,夫人本就对妾身诸多不满,若是爷在因我而提及夫人,只怕...”

“怕什么!”

他还不信卫氏要翻了天去。

那如琴眼咕噜转,趁此便给他告状:“爷是不知,我们姨娘如今不过刚刚进府,也不知得罪了谁,今儿不过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些瓷器摆件儿,奴婢们去管事那里想换一批,可管事就是不允,非说没有上头的命令不敢做主。”

姜景简直要气坏了:“卫氏,定然又是她!这府中中馈俱由她把控,她若要为难美人,岂不是一句话的事,还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

“还有那布匹也是,不过拿上几匹罢了,堂堂伯府还能缺了几匹布咋的...”

田姨娘瞪了她:“如琴,瞎说什么呢,谁都是你能编排的吗,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她说得对!”在姜景眼里,可不就是几匹布料的事吗?

他们伯府又不是没有?只是拿上几匹罢了,这还是宫里头看在伯府的面儿上才赏下来的呢,又不是卫氏的嫁妆私产,他堂堂伯爷,取几匹自家布料她凭什么不允?

实在是太小性儿了。

如琴虽然是随口一说,但听在姜景耳里却像在说他无能一般。堂堂一个伯爷,连个后院妇人都辖制不了,自己的爱妾要布料没布料,想换个摆件瓷器还得看人脸色,顿时心里一股子难堪涌了出来,涨红着脸。

“去,现在就去,给你们姨娘屋里的瓷器摆件都换掉,就说爷说的,我倒是要看看,这府中到底谁说了算!”

他手一指。

如琴心里暗喜,面上却尽得了田姨娘真传露出两分迟疑来,被姜景大眼一瞪,只得垂着头带着欢喜院的丫头们出了门。

一出门,她顿时抬起头,面上的小心也尽数化作得意,趾高气扬的要找回场子。

拿着姜景的话,那门中的库房管事自是不敢再阻拦,让欢喜院的人抱了好些上等的摆件走,又被如琴给明里暗里的挤兑了一番,哪里气得过,等欢喜院的人一走,管事直接去了正院告状去了。

欢喜院会告状,难道他不会?

“夫人,你可得给奴才做主才是,那欢喜院的也太霸道了点,府中可是有规定的,姨娘们房中的摆件瓷器是一年更换一次,这是老夫人定下的规矩,便是夫人房中都不能随意更换,如今他们说换就换,这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在库房当值的管事是伯府家生子,当年随着老夫人梁氏陪房嬷嬷桂嬷嬷的男人,唤周叔,也是府中老人了,又被安插在库房做事这样重要的位置,向来别人都得给上几分薄面,卫莺以前看在他是老夫人的人份上都多有忍让,这会儿这老东西被欢喜院给欺负了,心里倒是暗喜得很。

她都掌管府中中馈了,老夫人梁氏说是放手,却处处安插上自己人,给她下绊子挡道,处处跟她作对,就为了跟这些人斗智斗勇,她花费了大半精力在上头,精力不济,这才顾不上儿子,现在还想让她来当这个恶人?

这老东西,只怕得罪人的时候没少打着她的名头吧。

明明是老夫人梁氏的人,却处处说是奉了她的意思,让她得罪了人,让她出头,背了这锅,到头来老夫人梁氏还用这些人跟她打擂台,怕她独大,衬得她里外不是人。

还想让她跟以前一样,门都没有。

“周叔这话说的,那欢喜院的确是不把我放眼里,但他们也没把娘放在眼里才是。你也说了,这规矩是娘定下的,我和二弟妹、三弟妹哪个不遵从?照我说,这田姨娘竟然敢公然挑衅娘,实在是太过嚣张,我这个身为儿媳妇的,哪里能容忍得了!”

“周叔你放心,待明儿我便亲自压了那田氏在主院外头磕头,给娘赔罪去。”

周叔傻了都。

怎么、怎么扯到老夫人头上了。

他忙劝着跃跃欲试一副要替老夫人出头的卫莺,“夫人不可啊!”

“怎么?”卫莺面带不解。

周叔叹了一口,语重心长的:“夫人你想,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本是安享晚年的时候,哪里还能为了这些小事来分心?田姨娘过去磕头,以老夫人的性子还不得刨根问底的弄个清楚,万一再为了这事儿给气着了可怎生是好?再则如今老夫人把府上中馈悉数给了夫人来掌管,若是这点子事就烦到老夫人跟前儿,岂不是让老夫人对夫人有意见?”

他一副为了卫莺好的模样,只差拍着胸脯给她保证了。

呸!糟老头子坏得很!

不就是不想她把事情捅到老夫人跟前儿去吗?

梁老夫人虽然会厌恶田姨娘,但他们这些也同样落不到好,在梁老夫人眼中,这就是他们不力,管不了人的表现。

她定了规矩,又在各处安插自己人,名为搭手,实则是安插眼线,自己在往后一退,悉数把中馈交出来,就这,卫莺打从进府被委以重任后没少被人艳羡,连她娘家生母徐氏都说梁老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一点也不像别家勋贵乱成一团,至于卫莺刚来被立下的那些规矩,也被理解成这是梁老夫人在考校她。

瞧瞧,连她娘家都朝着梁老夫人去了,还说甚哪家新妇不是这般熬出头的?若非她怀了大公子姜瑜,被梁老夫人免了晨昏定省的,只怕她还得日日在前头被磋磨呢。

梁老夫人这一手实在高明,自己往后一退,把她给推了出来,别人还以为这些规矩都是她定下来的,全让她去得罪人了,她倒是躲在后头享清福了,到头来人家恨的是她,梁老夫人倒是半点边都挨不上了,高,实在是高。

也就她傻,才傻傻的信以为真,以为这些糟老头子当真是来协助她的,事事冲在前头冲锋陷阵。

“你说是吧夫人?”周叔小心的问。

卫莺点点头。

是个鬼哦。

见她这反应,周叔放心了。果然把夫人推到前头是对的,只要有她在前头挡着,他在后头还有甚好顾忌的。

丫头片子翻了天了,敢指着他鼻子骂!他们伯府的姨娘没有十数也是好些位,还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婆娘是老夫人梁氏的陪房敢下他面儿的。

至于夫人,这么些小事自然不能劳烦老夫人去,她是伯夫人,被锦衣玉食的养着,理应该她管,该她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