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德雷克在佩里·梅森私人办公室的门上敲出了暗号。
德拉·斯特里特请他进来。德雷克看着梅森,笑着说:“你怎么知道的,佩里?”
“我不知道,”梅森说,“我是猜到的。”
“怎么猜到的?”
梅森说:“因为我们就像观看魔术师变戏法的观众。如果被台上那一吹一捧的对话吸引住,就会忽略了他的动作。”
“当魔术师穿过过道,同时将一块表从左手交到右手,又交回左手,给两旁的观众看的时候,他说给观众看的是同一块表,实际上利用身体遮挡已经换了。但因他坚持这样说,观众也就信了。”
“看看本案发生的情况。萨默菲尔德·马尔登医生由于过度紧张的工作把自己累得要死,只剩几年可活了。他需要体力和精神上的全面休息。他与诊所的护士相爱,当然想和她一起。他的妻子是个只认钱的人,不会同意离婚,只想榨干他的每一分钱。她还偷偷翻拍了他的记事本,把他的钥匙做了蜡模,还严密监视他的行动。”
“马尔登医生失踪了,显然是他拿了那10 万美元现金。他的护士也在同时意外地失踪了。那么,合乎逻辑的结论是什么?”
德雷克苦笑道:“梅森,经你这么一说,就只有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马尔登医生知道了他只有几年可活,就存下了足够他度过这几年的钱,决定带着他心爱的女人一起去休息和快活。”
“不错,”梅森说,“马尔登医生这个人计划事情的技巧极高。他是一台冷静的思维机器,不会漏掉每个细节。他无疑会把自己的失踪表演得极富戏剧性。他可能想的是飞到海上,弃机跳伞,由等在预定地点的格拉迪斯·福斯救起,在航空年鉴上就会记上:有一位业余飞行家在恶劣天气里起飞后就失踪了。但是幸而天赐良机。至少我是这么想。”
“好了,全给你料中了,佩里。”德雷克说,“我刚从总部来。你扔了那个炸弹后,他们就把雷蒙·卡斯特拉抓来审问。最后卡斯特拉招出了全部实情。总之,事情如你所料想的一样。”
“马尔登医生和格拉迪斯·福斯在萨克拉门托取得了新的身份。没有人想到过,在那里悄悄地住了几个月的查尔斯·安博伊夫妇会是失踪的马尔登医生和他那漂亮的护士。”
“后来他们想搬到夏威夷毛利人住的岛上,那里的生活费用很低。那将是医生的天堂。温暖的水,没有电话,亚热带气候,面包果,芋粉酱,香蕉,椰子,棕榈树,阳光,漫长懒散的日子,细碎的浪涛拍岸声代替了病人的抱怨声。”
“科比在那边已经住下来了,他常常给马尔登医生写信谈到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马尔登医生看过后就把这些信烧了,因为科比藏在一个找不到的地方,马尔登医生想保护他。”
“根据卡斯特拉对警方的供词,马尔登医生和科比把马尔登的汽车从车库开出来,把卡斯特拉带上,叫他开车送他们去机场,然后把车开回。”
“马尔登医生本想自己驾机飞走,然后让卡斯特拉把科比送到候机楼,让科比乘班机去丹佛。”
“马尔登医生办理了飞行计划,准备好了起飞,但因舍不得和科比分手,就想请科比和他一起飞往盐湖城,然后再乘班机去丹佛。科比反对,因为发动机的噪声吵得无法交谈,提议开车去盐湖城,在路上还可以和马尔登医生谈许多事。”
“根据卡斯特拉的供词,马尔登医生并未取销飞行计划,而是让卡斯特拉驾机去盐湖城,然后坐火车回来。卡斯特拉并不是瞎子,看出了马尔登医生打算和格拉迪斯·福斯在盐湖城会面,然后自己驾机飞回,让她开他的车回来。”
“马尔登医生和科比走后,卡斯特拉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他偷过马尔登医生的麻醉剂,卖给了贩毒集团。贩毒集团的头子向他施加压力,要借马尔登医生的飞机去荒漠与毒品走私飞机会面,使他又恨又怕。”
“马尔登医生离开机场后,卡斯特拉就打电话给贩毒集团头子,说如果立即来机场,就可以乘马尔登的飞机去和走私贩会面,然后飞往盐湖城,把毒品卸在那里。这个贩毒集团头子决定利用这次机会。”
“卡斯特拉在马尔登医生的酒瓶内放了吗啡,当然是以前从马尔登处偷来的。贩毒集团头子希望尽早起飞,卡斯特拉坚持请他‘干一杯’。那家伙是个酒鬼。卡斯特拉假装喝一大口,那家伙却真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就驾机飞走了。”
“卡斯特拉蓄意策划了这次谋杀,他以为自己不会被捉住。他肯定飞机会堕毁在荒漠里。人人都会以为机内的尸体是他的。他只要失踪就行了。”
“所以卡斯特拉等着事态发展。他听说了飞机堕毁的消息,但是意外地发现人人都以为死者是马尔登医生。卡斯特拉因此时刻期待着马尔登医生发布消息,说驾机者是卡斯特拉。”
“然而,马尔登医生和科比在开车去盐湖城途中显然听到了飞机失事的广播新闻,当然也听到了死者是马尔登医生的说法。马尔登早就计划失踪然后去科比的热带天堂。这两个人是一对难兄难弟。科比早已厌倦了婚后的生活并已经过上了热带岛屿上的安闲日子。他和一个当地姑娘相爱,而马尔登和他的诊所护士相爱。卡斯特拉偷看过科比的一封信,因而知道这些情况。”
“过了24 小时后还没传来马尔登医生的消息,卡斯特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马尔登和科比抓住飞机失事这个机会来实行他们的计划了。他们当然以为机内的尸体是卡斯特拉。马尔登只要对改变计划的事守口如瓶,他的失踪就没有被发现的危险。事实上,我猜他们两个在去盐湖城的路上也在讨论失踪计划的细节。”
“卡斯特拉回到住处后诡称他是奉马尔登医生之命修理快艇去了。”
“卡斯特拉忽然发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使自己可以利用掌握的材料在日后勒索从前的雇主。但是他不走运,联邦调查局追查贩毒集团的事已经快追到他身上来了。正在这时,地方检察官汉米尔顿·伯格发现了瓶内放了麻醉剂的酒,轻率得出结论,认为是马尔登太太谋害亲夫。而卡斯特拉这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一方面要掩饰自己的谋杀罪,一方面参与贩毒的事又眼看要被抓住,就骗地方检察官让他作证,编了一套故事,把马尔登太太拉进贩毒活动和谋害亲夫罪,以换取地方检察官对他免予起诉的保证。”
“他以为万无一失。只有马尔登医生和达尔文·科比能揭穿他的底细,但他们都不敢出面,他得到了地方检察官免予追究的保证后,可以出庭与马尔登太太对证,以后再去找马尔登医生和格拉迪斯·福斯,等找到的时候,非把他们榨干不可。”
梅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把事情联系起来分析,看看会产生什么结果。马尔登医生和科比制订了计划。马尔登医生驱车去盐湖城,科比从那里乘班机去丹佛,去演完他那古怪的家庭纠纷的最后一幕,同时完成对他妻子及其娘家人的复仇计划。”
“格拉迪斯·福斯在从菲尼克斯飞往盐湖城之前,必定也从新闻广播听到了马尔登的死讯。当时她以为马尔登医生死了。当她到达盐湖城并听到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时,那种感受是可以想象的。还记得女乘务员对我们说她在菲尼克斯到盐湖城的飞机上表现出的悲痛吗?啊对了,迪克西伍德公寓保险柜里的钱怎样了,保罗?有没有什么线索?”
德雷克说:“卡斯特拉对迪克西伍德公寓的事毫不知情。他只知道格拉迪斯·福斯的事,却不知道那套公寓的事。当然马尔登太太发现了这个秘密。你可以看看马尔登医生的处境,他周围的人都在窥探他的秘密。他的妻子翻拍了他的记事本,用蜡模复制了他的钥匙;卡斯特拉偷了他的麻醉剂并打算将来去讹诈他。我猜,最大的可能是马尔登医生从他的收入中提取了大量现金。他还赌赛马。他赢的都是现金。此人显然是个冷静的、精于计算的、有科学头脑的家伙,这种人在赌博中也会干得很好。他有铁的意志,而且只按某种秘密方法玩。若是赢,他就赢大笔现金,若是输,他输得很少。”
“格拉迪斯·福斯把她的车留在了萨克拉门托。她从盐湖城飞到萨克拉门托,驱车来到迪克西伍德公寓清理她的个人物品。”
“同时,马尔登医生大概做了一些简单的化装,从盐湖城飞回这里,直奔这个公寓,打开保险柜,取走全部的钱,留着柜门不关。”
“他的意思大概是让人以为是格拉迪斯·福斯取走了钱,是她曾经盗用诊所的钱。格拉迪斯·福斯当然是要失踪的。这样就可以把国内税务厅搞糊涂。他们弄不清现金短缺到底是因为马尔登医生欺骗了所得税人员,还是因为格拉迪斯·福斯偷了钱去赌赛马。”
“想想当格拉迪斯·福斯来到公寓后发现保险柜关着,画也挂回去了,是怎样吃惊吧!她当然知道马尔登医生的计划。”
梅森赞同地点点头。
“惟一让我弄不明白的,”德雷克道,“是马尔登医生既然恨他妻子,为什么又把全部财产都留给她。”
梅森道:“他是不得已啊。如果他取消她的继承权,那会从一开始就引起怀疑。还记得他原来并未打算让人在烧毁的飞机中发现他的尸体吗?他原来只计划简单的失踪。”
“那就是了。”德雷克道。
梅森轻轻一笑道:“这么说马尔登太太最初来看我时说的是实话,除了她被盯梢那一节。她要我去那套公寓,要我猜出保险柜的密码,拿出保险柜里的钱。她以为我会卑鄙地把这10 万美元替她保存,直到一切都过去。然后我会交给她5 万美元免税的现金,留下另一半给自己。”
“这表示马尔登医生已经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不知什么缘故,保罗,我总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发现他们。当我按门铃后走进格拉迪斯的屋内时,他必定也在那里。他曾坐在沙发椅上读赛马新闻。当格拉迪斯·福斯告诉我她曾坐过那把椅子时,我本应产生怀疑,但是想到她赌马和缺钱这些非常可能引起违法行为的事,当时我就只从表面现象接受了这一切。”
“我很想知道科比后来怎样了。”德雷克道。
梅森冷笑道:“我怀疑汉米尔顿·伯格能否找到科比。当然,科比愿意为了帮助马尔登失踪而做一切事情。他愿意向地方检察官和新闻记者说各种谎话,但是他害怕走上证人席在宣誓后作证,因为如果真相暴露,他就犯了伪证罪;而一个计划了这么久想在一个热带岛屿上度过余生,在海浪里游泳,吃面包果、芋粉酱和香蕉的人,当然不愿意被关在牢房里,吃监狱伙食和干苦力活。”
“你认为是马尔登医生化装成科比那瘫痪的姨妈去看他的?”德雷克问。
“必定的。科比一定用某种方法和马尔登通了消息……等一等,等一等!德拉,把昨天的报纸拿来。”
德拉到衣橱里拿来了前一天的报纸。
梅森匆匆浏览过个人广告栏,用手指指着一则启事。
“找到了?”德雷克问。
“找到了,”梅森说,“怎么早没想到,我真想踢自己一脚。听听这个:萨马:愿切去右臂助你但我无法做到了。达·科。”
“这就是了。”德雷克道。
梅森对德拉苦笑道:“我还差点因蔑视法庭去坐牢呢。美餐一顿吧!也许相当一段时间不会有好吃的了。”
“不必担心特尔福特法官那里。”德雷克道,“他很后悔。他对新闻记者说,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富戏剧性的一场法庭战斗,你打赢了;为当事人的每一分权利而战是一个律师的责任,而你勇敢的行动帮助揭露了真相。”
梅森走向衣橱,拿起帽子。
“好了,保罗,”他说,“你留下做收尾工作。我需要你能得到的一切消息。德拉和我去庆祝一番。”
“不错,”德雷克抱怨道,“你总是把累活儿留给我。”
梅森笑道:“你还嫌麻烦,保罗?如果当时我把马尔登太太留下的公寓钥匙交给你,要你去看看,那会怎么样呢?”
德雷克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你是说我会发现那个空保险柜而且……?”
“不错,”梅森说,“而且马尔登太太会以为你偷了那10 万美元。”
“你赢了,”德雷克道,“去和德拉狂欢去吧。我留在这儿整理那些材料。老天,我可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可能。那会怎么样呢?”
“好好想想吧,”梅森干巴巴地说,“然后你就会明白当我看见柜门半开时的感觉了。走吧,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