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尔福特法官坐在他的位置上,宣布开庭,对挤满法庭的观众皱了皱眉。他用严肃的目光注视着各位律师,佩里·梅森和被告坐在一张桌旁,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两个特别审判代表坐在另一张桌旁。“先生们,我认为,”特尔福特法官宣布,“没有必要谈过多的细节。摆在本地方法院面前的问题是是否构成了谋杀罪和是否有合理的理由确信被告犯了罪。在这点上我认为是没有争议的。”
特尔福特法官对梅森皱着眉。“请法庭原谅,”梅森道,“这可以认为是在法庭上对本案的一个申述,但是我想指出,这次预审的目的是保护被告。如果被告确实无罪,被告即应当庭释放。”
“当然,”特尔福特法官宽容地说道,“在被告无罪与构成犯罪和有合理的理由相信被告犯罪之间有很大距离。我想我应提请双方辩护人注意,在这个案件中,并非排除全部合理的怀疑方可证明被告有罪。”
“我们也是这样理解法律的。”梅森愉快地同意。
“很好,”特尔福特法官对原告说,“开始诉讼。”
审判代表之一卡尔·赫尔利以起诉人的身份传唤他的第一位证人。这位证人是机场雇员。他证实了萨默菲尔德·马尔登医生飞机的编号、飞机的生产厂家和型号,在马尔登医生遇难之日他正式提交了一份飞行计划,目的地是盐湖城,中途在拉斯维加斯停下加油,马尔登医生得到了塔台允许在早上10 时17 分起飞,实际起飞时间是10 时19 分。
证人继续说,他在当天晚些时候飞临荒漠上的某个地点,他用铅笔在地图上圈出了这个地点,他证明这是一张精确的地图,上面标明了航路、无线电波束、机场等。
马尔登医生飞机的残骸在这一地区被发现,有充分证据证明飞机于着陆时坠毁,随后起火。机内的一具尸体已烧焦碎裂,机翼上的编号尚可辨认。飞机是马尔登医生的,机内只有一人。
大火熔化了仪表板上一个时钟的指针,所以能够确定坠毁的时间。用两脚规和航空地图的比例尺来测量距离,根据花费的时间和飞行的距离,并考虑天气情况,证人可以断言,飞机必定是不停地飞往拉斯维加斯,直至由于某种不明原因而坠毁并烧毁。
“提问!”赫尔利对梅森说,声音中透出挑战。
梅森对这一邀请似乎感到吃惊。“提问?”他问道。
“对,请提问。”赫尔利道。
“为什么?”梅森道,“我对这位证人没有问题,完全没有。”
赫尔利显得扬扬自得地说:“如果法庭同意,下一位证人将是一位专家。他的证词技术性较强。因此,由我先做一定的介绍是必要的,有助于大家理解他的证词的性质。”
“很好,”特尔福特法官决定,他的态度透着有些好奇,“进行。”
赫尔利迅速提出了一系列问题,以显示这位证人达德利·洛马克斯在犯罪侦察学方面受过教育、训练,经过实践,现在已成为一位专家。
问过这些有关资格的问题后,赫尔利转向梅森:“您是否愿意提问他的资格,梅森先生?”
梅森道:“现在不问。我声明保留对他的资格提问的权利。”
“很好。”赫尔利说,然后补充道,“我愿向法庭说明,犯罪侦察学是一门较新的科学,它将各领域的科学知识应用于犯罪侦察。这位证人是犯罪侦察学领域的一位专家。”
“我理解梅森先生的声明包括了这些,”特尔福特法官说,“继续进行,问你的问题吧!”
“洛马克斯先生,”赫尔利道,“首先请您向法庭解释‘光谱发射谱线’这个术语的含义。”
洛马克斯显然很高兴有机会显示他的知识,在证人席上坐得舒服了一些。
“请尽可能避免用太专门的术语,”赫尔利道,“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法庭解释它的意义。”
“法庭对于发射谱线和它的意义已经很熟悉了,赫尔利先生。”特尔福特法官道。
“我明白,阁下,”赫尔利赶快说,“但这是为了记录。”
洛马克斯似乎因法官的干预而有些不安。
“说吧,”赫尔利对证人说,“一般地解释一下就行了。”
“好吧,”洛马克斯道,“固体自发光白炽光源发出的光包含了所有的可见色。当这种光集中在一个竖向狭隙,由物镜系统通过一个玻璃棱镜时,红色的最长可见光波比紫色的最短光波被棱镜折射的角度要小。”
“光谱仪是一种仪器,它可将通过狭隙的一束白色光转变为一组各种颜色的光,称为连续光谱。它和彩虹的颜色完全一样,一端为红色,通过中间的橙、黄、绿、蓝到紫色。”
“请尽量说得通俗一点。”赫尔利建议。
证人清了一下嗓子:“若不是固体白炽光源,而是发光蒸气,则光通常不是白色,而且不包含从红到紫的全部波长。它几乎可能是任何颜色,如公路照明钠光灯的黄色,广告霓虹灯的红色,公路照明水银灯的蓝绿色。当这种光通过光谱仪时,分解为光谱中几种不同颜色的线。每条线是狭隙的一个单独影象。根据这些线的组合可以鉴定任何一种发光气体。”
“当金属在电弧内蒸发时,电弧因金属蒸气的存在而被染色。将其用作光谱仪的光源时,就会出现其特征线,用以鉴定这种金属。”
“用这一基本原理能够测定一种物质的不同化学成分,对不对呢?”赫尔利问道。
“这是对的,但不是定量分析,只是能够测出某种物质的存在。”
“这一原理是否也应用在犯罪调查的领域中?”
“啊,是的。已经制造出了用电弧蒸发物质的仪器,如果该物质是在溶液里,则用强电火花即可。这种光的光谱,即使以微量通过某种材料时,仍可在其蒸发的那短暂的一瞬间拍摄下来,即在它发射鉴定的光时拍摄下来。通过研究照片上的线可以鉴定材料,而且能够确定电弧或电火花中的材料是否含有受到怀疑的物质。”
“您能不能解释这一原则怎样用在犯罪侦察上?”赫尔利问。
特尔福特法官瞥了梅森一眼,好像希望他反对似的,但梅森注意地听着,好像是个瞪大眼睛的听众一样。
“好。”洛马克斯说,对自己的重要地位仍感到很得意,“当鉴定某种物质时,我们常常加入微量的鉴定材料,在那种物质中通常绝不会发现这种材料。这些材料是金属化合物,吞下去绝对无害。
“在我工作的那个部门用密码标识这些物质。例如,我现在想到一种就叫68249。”
“这与发射谱线有什么关系吗?”赫尔利问。
“没有直接关系,它只是个号码,但它与一定波长内的发射谱线有一定关系。”
“光谱分析能够查出你称为68249 的那种物质吗?”
“是的,先生。”
“多大数量?”
“微量。”
“你是否曾与萨默菲尔德·马尔登医生的尸体接触,对他的器官进行光谱分析?”
“是的,先生,我做过。”
“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明显的68249 物质。”
“在尸体内?”
“是的,先生。”
“我要给你们看一个威士忌酒瓶,一个扁瓶,我要求法庭将其编为1 号鉴定物证。”
“就这样。”特尔福特法官说。
“我要问你一些有关这个瓶子的问题。”
“请吧,先生。这是一个金属威士忌酒瓶,容量大约1 品特。”
“这个酒瓶是在哪里找到的,你知道吗?”
“是的,先生,我知道。”
“谁找到这个瓶子的?”
“当找到这个瓶子时,我在场。”
“在哪里找到的?”
“在检查马尔登医生飞机残骸时,我们想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我们在附近地面搜索实物线索。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等一等,”特尔福特法官道,“我注意到律师们没有反对意见,但我想,法庭应建议你将陈述限制在实际的发现上,而不要涉及结论。”
“是的,先生。我们发现,飞机以极大的冲力撞到地面上。有些物体从机内抛到150 英尺距离处。”
“你能描述一下这些物体吗?”
“其中一件是一个黑袋子,装着一些急救外科医疗器材,都是一般医生常带的。”
“你在哪里找到这只口袋的?”
“距离烧毁的飞机残骸约150 英尺处。”
“这个口袋是什么状态?”
“它已经裂开了。药瓶和里面的东西都摔碎了,药片和碎玻璃洒得满地。”
“还发现了什么?”
“在一边有个特别的带拉链的枕头。这个枕头可以用作靠垫,也可以用作容器。它里面涂了一层橡胶,可以装东西。”
“是你找到的这个枕头?”
“是的,先生。找到它时我在场。”
“距飞机残骸有多远?”
“约50 英尺。”
“枕头的状态怎样?”
“一面烤坏了,实际上是一面焦黑,但这是由于暴露在高热下造成的,并非由火焰直接烧的的。”
“枕头内有什么?”
“有这个酒瓶。”
“就是这个编号为1 号物证的酒瓶么?”
“是的,先生。”
“你知道这个酒瓶是谁的吗?”
“那不是用我的知识判断的,只是从别人的陈述中得知的。”
“你处理了瓶上的指纹么?”
“是的,先生。有一些指纹。”
“这些指纹是你在场时显示出的吧?”
“是的,先生。”
“怎么处理的?”
“我拍摄了这些指纹。”
“你亲自拍摄的?”
“是的,先生。”
“用什么拍摄的?”
“用指纹相机。”
“你从这些指纹发现了什么?”
洛马克斯从公文包内取出了许多照片:“我发现了4 个非常清晰的指纹,这里有照片。”
“等一等,”赫尔利道,“我们要求将这些照片编为2 号物证、3 号物证、4 号物证和5 号物证,用于鉴定。”
“很好。”特尔福特法官道。
“2 号物证是什么,洛马克斯先生?”
“是马尔登医生右手食指的指纹。”
“等一等,”梅森道,“我提议删去这一回答,因为它并未直接答复问题,而包含了证人的结论。”
“但他是指纹方面的专业证人。”赫尔利道。
“可能吧,”梅森道,“我并不反对他证明这是某人右手食指的指纹。我反对他鉴定这是马尔登医生的指纹。”
“啊,我明白,”赫尔利微笑着说,“这个问题可以立即解决。这个提议可以接受。阁下,这次答话可以暂时删除,直到我们打下良好的基础以后再提。”
赫尔利转向证人:“洛马克斯先生,你是否检验过马尔登医生的指纹?”
“是的,先生。我查过。”
“在哪里查的?”
“根据联邦调查局送来的指纹照片。”
“应谁的要求送来的?”
“应我的要求。”
“鉴于这些陈述,现在你是否知道2 号物证是谁的指纹?”
“是的,先生……”
“等一等,”梅森打断道,“我提出异议,阁下。我反对,因为这个问题是不适当的,法律上无效,是离题的,不重要的,它只是传闻证据。”
“你的意思指什么?”特尔福特法官问。
“我是指在法庭面前没有证据证明从联邦调查局收到的这份指纹记录的真实性。”
“哦,如果需要,我可以联系,”赫尔利厌烦地说,“我要求法庭在我保证联系的情况下驳回异议,使证词能进行下去。”
“很好,异议驳回。”
“回答问题。”赫尔利对证人说。
“这是马尔登医生右手食指的指纹。”
“3 号物证是什么?”
“同样的异议。”梅森道。
“同样要求,”赫尔利道,“请允许在我保证联系的情况下进行回答。”
“同样驳回。”特尔福特法官说。
“那是马尔登医生右手无名指的指纹。”
“4 号物证是什么?”
“同样的异议。”梅森道。
“同样驳回。”特尔福特法官道。
“那是马尔登医生左手食指的指纹。”
“5 号物证是什么?”
“同样的异议。”梅森道。
“同样的驳回。”特尔福特法官宣布。
“那是马尔登医生右手拇指的指纹。”
“在编为1 号物证的酒瓶内你发现了什么?”
“约半瓶液体。”
“你知道那是什么液体吗?”
“现在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参加并协助做了分析。”
“那是什么?”
“威士忌。”
“威士忌内含有什么异常的物质吗?”
“是的,先生。”
“是什么?”
“光谱分析显示有68249。”
“你是否知道68249 这种物质是怎样混入威士忌的?”
“是的,先生,我知道。”
“怎样混入的?”
“由我间接掺入的。”
“你能向法庭解释吗?”
“原来曾要求我采取一定步骤鉴定麻醉剂,这种麻醉剂属于……”
“请等一等,”特尔福特法官插嘴道,看了梅森一眼,“这和一次谈话有关,而那次谈话是在被告不在场时进行的,是吧?”
“是的,阁下。”
“因此,那应该是传闻证据。”特尔福特法官接着说。
“没有异议,”梅森道,“我不希望在小事上谈过多的技术细节。”
“你在指纹证据上对技术细节的纠缠已经很够了。”赫尔利厉声说。
“那并不是小事,”梅森道,“我希望让这位证人说明68249 这种物质是怎样进入威士忌的。”
“很好。”特尔福特法官道,瞪了梅森一眼,仿佛说你要等一段较长时间才能再插嘴,“你代表被告。如果被告不反对,我将允许证人回答问题,当然我并不想受任何传闻证据的约束。”
“不,不,阁下,”赫尔利道,“我只是一般性地问证人这种物质是怎样进入威士忌的。”
“我被要求,”洛马克斯急忙说,仿佛要在法官判定他谈话不适当之前赶快把话说完,“将某种物质加入马尔登医生的麻醉剂内,以便让我能够重新鉴定这些麻醉剂。我决定采用68249 这种物质,因为这种物质从化学性质来说是绝不会在麻醉剂配方中自然出现的,也因为这种微量的物质对人体并无影响。”
“你是怎样做的?”赫尔利问道。
“在批发商的协助下,按照萨默菲尔德·马尔登医生的订单需要配制一些特殊的麻醉剂。在每种配方中,除吗啡、海洛因或其他麻醉物质外,还含有一定微量的68249 物质。”
“所以你准备说……不,我撤回这个问题,再问一个问题。当你参加分析瓶内的威士忌——即1 号物证内的威士忌时,除了68249 这种物质外,是否在威士忌中还发现了其他物质?”
“是的,先生。”
“发现了什么?”
“威士忌中有大量的吗啡硫酸盐。”
“而吗啡硫酸盐中含有你放在马尔登医生订制的麻醉剂中的鉴定物质68249,是吧?”
洛马克斯道:“我不能说这样的话,赫尔利先生。我只能说,这种编号68249 的物质不会自然地在威士忌中发现,也不会自然地在任何麻醉剂中发现。我让人把这种物质放到批发商卖给马尔登医生的吗啡硫酸盐中。我在作为1 号物证的酒瓶内的威士忌中发现了这种物质,我还发现威士忌中有大量吗啡硫酸盐的化学证据。”
“你可以提问了。”赫尔利对梅森说道。
“为什么你将68249 这种物质放在马尔登医生的麻醉剂内?”梅森问。
“因为我被要求采取一些鉴定措施,以便能追踪这些麻醉剂。”
“你们用在光谱分析鉴定上有多少种物质?”
“有6 种。”
“都用在麻醉剂上吗?”
“不,不会用在麻醉剂上。也许我们能全用在麻醉剂上,不过在麻醉剂上我们通常使用68249 这种物质。”
“你属于某个执法机构吗?”
“是的。”
“能够说出是哪个机构吗?”
“最好还是不要泄露我的官方身份。我非常愿意回答有关我的资格的任何问题或用于鉴定马尔登医生的麻醉剂的方法的问题。”
“不错,”梅森道,“但你是某个机构的成员。”
证人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是的,先生。”
“这个机构还有别的人吧?”
“从全国范围讲,是的。”
“你全都认识他们吗?”
证人笑了:“不都认识。”
“你认识其中的一部分人?”
“是的。”
“其他人也受过和你相同或近似的教育吗?”
“是的,先生。”
“这个机构拥有一些专为某些物质光谱分析设计的仪器,是吗?”
“是的,先生。”
“你不是这个机构的领导,对吧?”
“确实不是。”
“所以这个机构的其他成员不向你报告,是吧?”
“是的,先生。”
“你知道你在马尔登医生使用的麻醉剂上做了鉴定标识,是吧?”
“是的,先生。”
“你使用的这种物质编号是68249,是吧?”
“是的,先生。”
“你知道这个编码用在鉴定麻醉剂上特别有效,是吧?”
“是的,先生。”
“你在其他时候也同样使用过它吗?”
“是的,先生。”
“在其他案件里?”
“是的,先生。”
“如果你所属的那个机构的某个其他成员到本地区参与侦破另一个麻醉剂案件,并被要求采取措施鉴定麻醉剂,是否很可能为了一致而使用和68249相同的鉴定物质?”
“我认为我的机构不会派其他的人来本地区工作。”
“你不知道吗?”
“我不能发誓说。”
“你现在已经在发誓了,”梅森道,“你已经做出誓言,知道吗?”
“不。”
“如果你的机构的另外一个具有和你相同技术资格的人被要求鉴定另一案件的麻醉剂,他是否可能也使用这种68249 物质?”
“啊,阁下,”赫尔利道,“我认为这太技术性了,我认为……”
“异议驳回,”特尔福特法官厉声说,“证人回答问题。”
“好吧,当然了,”洛马克斯道,“如果我是绝对公正的,我要说,在这种我认为非常不可能的情况下,我应该回答‘是的’。”
“在你说绝对公正的时候,似乎有些勉强。”
“一点也不勉强。”
“有点犹豫吧?”
“好吧,当然了,我现在处在一种比较微妙的地位。”
“是否这种地位妨碍了你绝对公正?”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犹豫?”
“我要想一想我回答的效果。”
“不是真实性,而是效果?”
“从某种意义说,是的。”
“你确定想到了效果?”
“是的。”
“不然你就不会回答?”
“我没有这样说。”
“不,你嘴里没有说,可是你的态度告诉了我们。谢谢你。完了。”
“没有问题了。”赫尔利道。
证人站起来,离开了证人席。
赫尔利和他的助手麦迪逊·欧文匆忙低声交谈了一会儿。
赫尔利突然宣布:“我们希望请洛马克斯先生再次出庭回答一个我们忘了问的问题。”
梅森对这位有点狼狈的地方检察官冷笑道:“显然是因为被告律师没有落入原告所设的陷阱内,而且在提问时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吧?”
赫尔利愤怒地转向梅森,但突然意识到这种形势的滑稽,也许是觉察到了特尔福特法官脸上的微笑吧,说道:“好吧,再问问总没有害处吧!”
洛马克斯回到了证人席。
赫尔利问:“你在1 号物证的金属瓶上是否发现了其他人的指纹?”
“是的,先生。我发现了。”
“你是否鉴定了其中的某些指纹?”
“我鉴定了三个指纹。”
“你是否拍摄了它们的照片?”
“是的,先生。”
“我问的是编号为物证6 号、7 号、8 号的指纹。”梅尔利道。
“同意。”特尔福特法官道。
“你知道那些指纹是谁的吗?”
“知道,先生。”
“是谁的?”
“是被告斯蒂芬妮·马尔登的。”
“你是怎样比较这些指纹的?”
“与直接取自被告的指纹比较的。”
“现在,”赫尔利微笑着对梅森道,“你可以问了。我想这就结束我们的提问了。”
梅森对证人笑了笑道:“你是否曾就提供证词的事与赫尔利先生讨论过?”
“啊,我要声明,我曾谈过他应做什么样的证词,”赫尔利道,“这里毕竟没有陪审团。问这种问题有什么用呢?”
“我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需要知道答案。”梅森道。
“回答问题。”特尔福特法官道。
“是的,先生。我和他谈过。”
“你们是否讨论过提供证词的方式?”
“什么意思?”
“你是否和赫尔利先生讨论过在直接提问时你介绍在酒瓶上发现的马尔登医生的指纹,而且在指纹方面不会有更多的问题,但是,如果我在提问时问你酒瓶上是否有其他指纹,你就会说酒瓶上还有我的当事人的指纹,使我难堪是吧?”
证人在证人席上不安地扭动着。
“回答问题。”梅森道。
“啊,阁下,”赫尔利抗议道,“我认为这是浪费法庭的时间。我认为这不过是常识,律师常常和主要证人讨论法庭上的战略,准备好询问的内容以及应采取的方式。”
“我的问题比你说的要更深一些,”梅森道,“我认为这个问题是恰当的,我要求答复。”
“如果有异议,将被驳回,”特尔福特法官道,“回答问题。”
“好吧,总的来说,谈论了问题的主旨和结论。”
“而你同意了?”梅森问道。
“是的,虽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话可说。”
“你同意你将尽量避免提及有关酒瓶上的马尔登太太指纹的任何事,直到我问你时,你才利用那第一个机会将这一情况写入记录。对不对?”
“是的,我想通常是这样的效果。”
“这样,”梅森道,“你就对被告持有偏见。”
“为什么?没有。”
“这样你就对我持有偏见。”
“不,我……我只不过是原告方的证人。”
“那么你是偏袒原告方了。”
“我不喜欢偏袒这个词。”证人道。
“我不在乎你是否喜欢,”梅森道,“我要确定,我有合法权利确定,是否实际上存在偏见。我问你,你是否偏袒原告方?”
“还没有到歪曲我的证词的程度。”
“但是已经到了你和原告方合谋把我诱入陷阱,使被告的案子在新闻报道中处于最不利地位的程度。”
“我想事实不言自明,梅森先生。”
“我现在并不是谈事实。我在谈你的思想状态,这在本案中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事实,因为你是证人。如果你持有偏见,那就会影响你的证词,不论你是否意识到。现在问题是,你是否持有偏见?”
“好吧,我认为我是检察当局的证人。”
“换句话说,你是靠做证人生活的?”
“不完全是。”
“靠检察当局?”
“通常是的。”
“这样,你在事业上的成就大部分取决于你是否愿意与检察当局合作,做检察当局的好证人的声誉,是吧?”
“我想是这样。”
“那么,”梅森道,“酒瓶上还有别的指纹吗?”
“还有不少。其中有些被烟熏得很厉害,不可辨认了。”
“你能够辨认的还有哪些指纹?”
“有许多不同的指纹。有些很清晰,但不能确定是谁的……”
“酒瓶上还有哪些指纹是你能鉴定的?我是指那些你能追踪的,你曾与其他指纹比较,并发现它们相同的那些指纹。”
证人犹豫地望向赫尔利,扭动着,说道:“雷蒙·卡斯特拉,马尔登医生的司机和飞机机械师的指纹。”
“几个指纹?”
“两个。”
梅森道:“现在我问你,不论卡斯特拉的指纹是在瓶子上的什么位置,什么时间印上的,它们是否与本案被告的指纹重叠?”
“我……我不能肯定。我想它们是在同一种情况下印上去的。那很难说。”
“现在涉及到你的专业知识,作为犯罪侦察学的专家,并已经检验过那个酒瓶,你发现了它上面的指纹,并告诉警方那是马尔登医生、斯蒂芬妮·马尔登和雷蒙·卡斯特拉的指纹,是吧?”
“是的,先生。”
“还有其他可辨认的指纹么?”
“是的,先生”。
“那是谁的指纹?”
“我不知道。”
“你曾将这些指纹拍摄下来么?”
“是的,先生。”
“我理解为你从这个酒瓶上收集了大量的指纹,可以说是异常大量的指纹,对吗?”
“是的,先生。”
“那是怎么造成的?”
“我不知道。我想也许是大气条件的关系,也许是这个酒瓶最近抛光了一次。酒瓶表面像镜面一样光滑,特别容易留下指纹。”
“据你所知,依你这位专家的见解,是否可以看出雷蒙·卡斯特拉是在斯蒂芬妮·马尔登之后拿过这个酒瓶?”
“啊……当然了……我不能肯定。”
“你认为最可能的是哪种情况?”
“我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可能使原告方受到约束……”
“请不要考虑你的证词的效果,”梅森紧逼着说,“我要知道你的看法。你认为雷蒙·卡斯特拉在马尔登太太之后拿过这只酒瓶吗?”
“我不知道。”
“如果他的指纹在马尔登太太的指纹上面,他必定是在马尔登太太之后拿过这只酒瓶的,是吗?”
“是的。”
“而他的指纹是在马尔登太太的指纹上面的,对吧?”
“好吧,如果这样分析问题。我想我应该说,依我之见,雷蒙·卡斯特拉大概在马尔登太太之后拿过这只酒瓶。”
“你承认得很勉强?”
“可是……我承认了。”
“你承认得有些勉强?”
“是的。”
“那么,”梅森道,“在马尔登太太的指纹上面是否还有其他指纹?”
证人又犹豫起来,说道:“有一个不知名的人的指纹印在其他指纹上面。我不是说全部其他指纹,但是我是说所有其他人留下的指纹的一部分。”
“你不知道那是谁的指纹?”
“不知道,先生。”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个人是最后拿那只酒瓶的人?”
“不,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人在马尔登医生、马尔登太太和卡斯特拉拿过那个酒瓶之后拿了那个酒瓶,但是也完全可能是在他留下指纹后马尔登医生、马尔登太太和卡斯特拉又拿了那个酒瓶。换句话说,这个陌生人的指纹并非压在其他人的所有指纹上面,而只是压在他们的部分指纹上面。”
“完了。”梅森道。
赫尔利和麦迪逊·欧文再次低声交谈了一阵,这次在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争论。
特尔福特法官看着时钟。“传下一个证人。”他简短地说。
“我们能否开一个短会,阁下?”赫尔利道,“有个问题要商量一下:下个证人是谁,我们只要很短的时间就行了。”
他再次弯下腰去和欧文低声谈话,显然在激烈地争论。
他突然站直了。“阁下,”他说道,“多余的证据也许没有必要,也许过多地侵占法庭的时间,但是我觉得,在原告方来说,现在传唤卡斯特拉是义不容辞的,而经过商议后,我的助手也同意了。雷蒙·卡斯特拉,你愿意出庭作证吗?”
这一举动显然出乎监护证人的副警长意料之外,因为经过了两三分钟那位慌乱的副警长才将雷蒙·卡斯特拉带入法庭,显得十分仓促。
在卡斯特拉走上证人席时,梅森仔细观察了他。
这位司机兼机械师年约三十出头,体格健壮结实,腹部平坦,长鼻子,高颧骨,高额头,口型端正,一头波浪状的黑发。卡斯特拉的外表的确像一位体面的绅士。
然而,有一种什么东西破坏了他的形象,他走路时显出过分的做作。他的下颏上扬到一定角度,说明他对着镜子下了很大工夫塑造自己的形象。他的头发也花了很大工夫,正好显示出一个有教养的人和一个装腔作势的人之间的差异。
这个人外表上每一处都按照他的美学标准经过了仔细计算。
他向法庭书记官报上了姓名、年龄和住址,然后转向赫尔利,期待着他的问题。
“你在萨默菲尔德·马尔登医生生前认识他吗?”赫尔利问。
“是的,先生。”
“你是他雇用的?”
“是的,先生。”
“你做什么工作?”
“我什么事都干。我负责保养他的飞机和汽车,我是司机,也干各种杂活。”
“马尔登医生有一架私人飞机吗?”
“是的,先生。”
“你负责维修这架飞机?”
“是的,先生。”
“马尔登医生乘飞机旅行时,你的责任是什么?我要了解你在这种情况下通常做些什么。”
“当马尔登医生乘飞机外出旅行时,通常我的责任是驾车将他送到机场,然后把汽车开回停在车库,并守在电话旁等候马尔登医生的指示。当马尔登医生准备回来时,他会打电话通知我,我就开车去机场接他。马尔登医生回来时,通常自己开车回家,我就留下保养飞机,调试发动机并加油。然后我乘公共汽车或机场的交通车回城。”
“请你谈谈本月9 日,马尔登医生坠机身亡那天的情况。”
“那天的事情和我无关。”
“什么意思?”
“那天马尔登医生没有要我开车,是他自己去机场的。”
“你是否了解马尔登医生在飞行时为了保持清醒采取什么方法?”
“是的,先生。”
“什么方法?”
“马尔登医生有一个银酒瓶,能装1 品特威士忌。他总是带着它上飞机。”
“等一等。请你看看这个作为物证1 号的酒瓶,请问你以前是否看到过它?”
证人拿过酒瓶,仔细观看后点点头:“是的,这就是马尔登医生经常带着的那个酒瓶。”
“阁下,我要求将这个以前供鉴定用的酒瓶,列为证据,编号物证1 号。”
赫尔利道,“既然酒瓶已经作为证据,那些作为物证的照片也应作为证据。现在我提出这个动议。”
“等一等,”梅森道,“我想在法庭通过这项动议之前先进行这一阶段的提问。”
“很好,”特尔福特法官道,“请提问。”
梅森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桌子一端,看着证人。
赫尔利和特尔福特法官都知道梅森现在向这个司机提问的目的与这个酒瓶的鉴定无关,只是要看看卡斯特拉对提问的反应,因此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证人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在椅子上转动一下,抬起眼来瞪着梅森,但是过了一刻,在梅森的注视下,他的目光显得畏缩起来。
“我注意到,”梅森很随便地说,“当你查看这个酒瓶时,你观察了几秒钟后才回答它是否是马尔登医生的酒瓶。你把它在手里转来转去,看得很仔细。”
“当然了,”卡斯特拉嘲讽地说,“我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证明这样重要的一件事。”
“不错,”梅森道,“据我看,你是在找什么记号。”
“我要有把握。”
“你是否在找什么记号?”
“我只是想有把握。”
“你是否在找什么特别的记号?”
“不完全是。”
“你在找什么?”
“能够帮助我认出这个酒瓶的特征。”
“你认出了这个酒瓶?”
“当然。”
“因此,你找到了要找的特征?”
“我找到了足以使我确信是那个酒瓶的特征。”
“你知道同样的酒瓶是成百上千的,厂家是批量生产的吗?”
“当然是的。”
“而你自己说过,对于一件这样重要的事,你必须有把握才能做出鉴定。”
“是的,先生。”
“那么,你看这个酒瓶的时候是在找可供识别的记号了?”
“我看它是为了使自己确信它是马尔登医生的酒瓶。”
“那你是在找寻识别的记号了?”
“我在找能使我肯定的特征。”
“你肯定了么?”
“是的,先生。”
“你现在肯定了么?”
“是的,先生。”
“因此,你一定找到你要找的东西。现在请告诉法庭那是什么。”
“我……不过是总的外观。”
“总的外观是什么意思?”
“我……我能肯定,这就够了。这就像我仔细看一个人以肯定不会把他当作另一个人。我不能说那是他鼻子的长度、眼睛的颜色、发型或其他什么。”
卡斯特拉洋洋得意地看了审判代表一眼,然后转过脸来,面对梅森。
“这是一种很好的解释,”梅森道,“的确很好。”
“我可以认出一个朋友的面孔,”卡斯特拉接着说,“而不能告诉你他的鼻子有几厘米长。”
“当然,”梅森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卡斯特拉先生?”
“想起来什么?”
“把酒瓶子比作熟人的面孔。”
“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你懂,”梅森道,“拖延时间是没用的。坦率点好不好,卡斯特拉先生。你的这段演说很流利,然后你看看副检察官,好象一个小学生刚刚背诵了一段书,看看老师是否满意。是不是赫尔利先生想出的这个比方,让你在我问到酒瓶的识别记号时用的?”
“我……我曾经和赫尔利先生讨论过酒瓶的鉴定问题。”
“并且讨论了我可能盘问你酒瓶的识别记号,赫尔利告诉了你如何回答我的问题,是吧?”
“那不过是一般性的讨论。”
“那是不是事实?”梅森道,“坐在桌旁的卡尔·赫尔利,他告诉过你,当我要你指出你能确认是马尔登医生的酒瓶的识别记号时,你要说你不能找到任何特别的识别记号,你只是凭总的外观来确认的,就像认出一位朋友的面孔一样。是吧?”
卡斯特拉局促不安,瞥了赫尔利一眼,然后突然转过目光去。
“说啊,”梅森道,“回答问题。”
“啊,我要说明,是我向他提出这种性质的建议的,”赫尔利道,打算把这事抹过去,“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你听到副检察官刚才说的话了吗?”梅森对卡斯特拉说。
“是的,先生。”
“这是事实吗?”
“是的,先生。”
“你现在承认得很痛快,”梅森道,“为什么我最初问你的时候你那么犹豫,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考虑。”
“考虑什么?”
“我在努力回忆。”
“你不能回忆起来?”
“不,先生,不能立刻想起。”
“可是你想起了告诉你的那套台词,而且背得很熟。”
“啊,阁下,”赫尔利道,“我反对。这是证据以外的事实。也没有什么‘台词’要证人‘背诵’。我只不过向他提到过这种比方,仅此而已。”
“异议驳回。”特尔福特法官道,“但是,梅森先生,我认为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谢谢您,阁下。”梅森道,“提出我的看法后,我对接受酒瓶作为证据没有异议。”
梅森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赫尔利发现自己现在面对着一个有些慌乱的证人。
“现在,卡斯特拉先生,”他高声道,“我要求你用自己的话来说在马尔登医生空难前一天,就是8 日晚上发生的情况。”
“我和马尔登太太有一次谈话。”
“你所说的马尔登太太就是斯蒂芬妮·马尔登太太,马尔登医生的遗孀,本案的被告,现在法庭内坐在佩里·梅森先生旁边的那一位。是吧?”
“是的,先生。”
“谈话在哪里进行的?”
“在艾林公寓我的房间内。”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马尔登太太,本案的被告,到你的房间去了?”
“是的,先生。”
“什么时候?”
“大约晚上6 点钟。”
“晚上6 点钟?”
“是的,先生。”
“你们的谈话是否和这个酒瓶或瓶内的东西有关?”
“是的,先生。”
“你是否可以准确地告诉法庭当时被告对你说了什么?”
“等一等,”梅森道,“阁下,我对这段证词有异议,但是如果法庭和原告同意,我愿将异议保留到这段证词回答完毕后再提出。这样可以节省法庭的时间。”
“原告方是否同意?”特尔福特法官问道。
“完全同意。”赫尔利强笑着说,“在他听完证词以前,不得提异议。”
“原告方应避免个人意气。”特尔福特法官道,“很好,梅森先生,你的异议可以保留到法庭和律师听完证人有关谈话性质和内容的证词以后再提。”
“继续说吧,”赫尔利对卡斯特拉道,“告诉我们她说了些什么。”
“马尔登太太告诉我,马尔登医生把一位老朋友带回家,这位老朋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她说,这位朋友有一个半瘫痪的亲戚住在疗养院。他来请马尔登医生看看这位亲戚的病,而在离开疗养院后马尔登医生就把他的朋友带回家吃晚饭了。”
“她告诉你这位朋友的姓名了吗?”
“是的,先生。”
“他是谁?”
“达尔文·科比先生。他是马尔登医生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们是在军队服役时认识的。”
“马尔登太太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忙着招待马尔登医生的朋友,那天晚上她不能来见我。”
“以前你是否安排了那天晚上和马尔登太太会面?”
“是的,先生。”
“她晚上6 点钟到你的公寓告诉你由于这种原因她不能来,是么?”
“是的,先生。”
“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给了我这瓶威士忌。”
“她说了什么?”
“她说这是马尔登医生的酒瓶,要放在飞机上供他饮用,第二天他要飞往盐湖城,她已把酒瓶灌满了威士忌。”
“她说她把酒瓶灌满了威士忌?”
“是的,先生。”
“你说马尔登医生习惯于在飞机上带一瓶威士忌?”
“是的,先生。”
“你是否有时和马尔登医生一起乘坐飞机?”
“是的,先生。”
“作为乘客?”
“有时是乘客,马尔登医生感到疲劳时我来驾驶。”
“你是有驾驶执照的飞行员吗?”
“是的,先生。”
“你是否知道马尔登医生为什么带威士忌上飞机?”
“他告诉我……”
“不要管他对你怎么说的,我问你你自己观察到的马尔登医生的习惯。”
“他偶尔喝点威士忌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
“他用威士忌服下咖啡因片,这两种东西一起服下对保持清醒很起作用。”
“这就不会有误解了。”赫尔利道,“从你的证词可知,斯蒂芬妮·马尔登太太,本案的被告,在本月8 日晚6 点钟,给了你这个酒瓶并告诉你她把它装满了威士忌。”
“她是这样说的。”
“那就是这个作为证据的1 号物证酒瓶?”
“是的,先生。”
“你把这个酒瓶怎么处理了?”
“我把它拿到车库里,放在马尔登医生平时放威士忌的那个枕头内,把枕头放在车里。”
“那个枕头就是在里面找到酒瓶的这个带拉链的枕头吗?”
“是的,先生。”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等着马尔登医生给我打电话让我送他去机场,但当晚电话没来,第二天上午也没来,我一直等到中午。我想也许马尔登医生让急诊给耽误了……”
“不要说你想什么,只说发生了什么。”
“好吧,我在我的房间等电话。”
“而你没有接到电话?”
“是的,先生。”
“马尔登医生出事那天你没有送他去机场?”
“没有,先生。”
“马尔登太太把这个酒瓶交给你,你把它放在枕头里,再把枕头放在汽车里以后,直到在飞机残骸附近发现它之前这段时间里,你是否看见过这个酒瓶?”
“没有,先生,我没有见过。”
“那天晚上马尔登太太还和你说过什么话吗?”
“是的,先生。”
“她在你房间里的时候?”
“是的,先生。”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感到马尔登医生活不久了,问我如果她丈夫出什么事我是否愿意娶她。”
梅森听到背后的马尔登太太在喘气,呼吸中透出震惊和哽咽,“这个骗子!”她低声骂道。
她想要站起来。
梅森一只手放在她手臂上,“坐下。”他说。新闻记者们注意到了这个插曲。赫尔利对证人道:“现在我并没有问你和马尔登太太之间以前有过什么谈话或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只问你这一次的谈话内容。明白吗?”
“是的,先生。”
“当时当地她告诉你她感到马尔登医生活不长了,并且问你一旦她成了寡妇你是否愿意娶她,或者这种意思的话,是吗?”
“是的,先生。”
“提问吧。”赫尔利对梅森说。
梅森站起来:“如果法庭同意,我现在希望提出在这一段证词前谈到的异议。”
“很好。”
梅森道:“这段证词的目的显然是要证明本案被告能够拿到马尔登医生保存的某些麻醉剂,她有理由知道她丈夫在乘飞机旅行时带着一个酒瓶,并且偶尔喝一点瓶内的酒;她把瓶子装满了酒并利用这个机会加入了她偷来的麻醉剂;结果使马尔登医生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打起瞌睡来,因而使飞机坠毁在荒漠里。”
特尔福特法官注视着副检察官:“我认为这基本上正确,你呢,地方检察官先生?”
“是的,阁下。”赫尔利道,“此外,我要提醒,至今我们只谈到了威士忌内掺有吗啡硫酸盐,我们还没有谈到定量分析结果证明酒中所含的药量。我认为应该说明,酒中所含吗啡数量如此之大,只要喝上少量就能使人失去知觉。昏晕和失去知觉的结果是使人在驾驶飞机时的反应不能跟上感觉,即使他还有什么感觉或警觉的话。我认为法庭应将所有这些事实与被告律师提出的异议一起考虑,因为我还有可以在法庭上提出定量分析结果的证人,而且他愿意在正常的审判过程中作为我的下一个证人。”
“我很同意原告律师的意见。”梅森道,向法庭躬下身子,“由于没有陪审团,我感到法庭应考虑本案原告的地位和原告希望提供的证据的性质。请法庭原谅,我要反对将被告与任何罪行联系起来的任何证据,除非能证明她确实犯了罪。我不过提出了一项著名的法律原则,我要指出原告方必须证实犯罪事实,方能提供将被告与罪行联系起来的任何证据。”
梅森和蔼地微笑着坐下。
特尔福特法官转向原告,“你有话要说么?”他问道,他脸上像戴着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具,声音丝毫不带一点感情。
“我非常愿意承认一般的法律原则。”赫尔利怒气冲冲地道,“但是我不懂梅森先生想干什么。一个男人死了。这个男人显然是喝了毒酒被谋杀的。至少根据现有的环境证据从表面推断,这酒是由本案被告为他特意配制的,而被告则可从他的死获得很大的利益。我声明,现在我并未把我所掌握的证据全部提出。我是指能够说明动机的证据和能够说明动机的过去事实的证据。”
“我们在让卡斯特拉出庭作证时有些犹豫,因为我们感到,被告方无疑要进行追问,而我们等于亮出了底牌。然而,我要声明,这个证人在受到提问时能够证明,而且无疑地将会证明,在他和本案被告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亲密的关系,他有理由知道本案被告复制了马尔登医生麻醉品柜的钥匙,曾经瞒着马尔登医生偷取了他的麻醉剂;被告偷取麻醉剂是因为她迷上了这位证人雷蒙·卡斯特拉,而我们现在也应承认,雷蒙·卡斯特拉把这些麻醉剂卖给一个贩毒集团来赚钱。这不是光彩的事。我并不想在预审时把它暴露出来,但无疑地在提问时会暴露出其中部分事实。”
特尔福特法官从眼镜上面望向梅森。
“当然,阁下,”梅森道,仍然保持着和蔼的笑容,“在我对这位证人的证词提问过之后,我恐怕会处于一种难以提出异议的状况。因此,我现在就提出异议。但是我想原告方恐怕会误解这一异议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要指出并没有犯罪事实,因为并没有证据证明在飞机残骸中发现的尸体是马尔登医生的。”
“我个人认为,惟一合理的假设是,马尔登医生在最后一分钟让他的朋友驾机飞往盐湖城,而马尔登医生则计划同一位和他有婚外恋关系的异性朋友去共度周末。”
“天啊!”赫尔利惊呼道,“你连一点证据也没有。在所有的证据和警方的调查中没一丝这方面的迹象。”
“那表明警方没有做好调查。”梅森道,“我有理由相信萨默菲尔德·马尔登医生今天仍然活着,飞机中发现的尸体是他的朋友达尔文·科比的;由于他自己最清楚的原因马尔登医生决定让自己失踪;而当马尔登医生获悉他的朋友遇难而当局把那具烧焦了的尸体当作他的时候,他故意失踪了。”
“但是没有丝毫这方面的证据。你不能造出一点证明这是案情真相的证据来。”赫尔利抗议道。
“我们不必提出证据,”梅森对他说,“法律已经为我们做了。法律规定,你必须首先证明犯罪事实,然后才能提出把被告与罪行联系起来的任何证据,尤其是被告自己供认的证据。”
“这只不过是技术细节。”赫尔利怒气冲冲地说。
“不,这不是细节问题,”梅森对他说,“这是一条明智的规则。这是法律保护无罪者权利的一个手段。
“原告方总是假定被告有罪,并把法律对被告的保护当作技术细节,并以这一假定为前提采取行动。”
梅森坐了下来。
特尔福特法官转向正在低声交谈的副检察官,然后再次从眼镜上面看着梅森:“你有这方面的证据么,梅森先生?或者你只是凭空猜测?”
“我有一些很重要的环境证据,”梅森道,“但现在的形势不宜于公开这些证据。可是我有充分理由相信,马尔登医生现在正由一位和他有恋情的年轻女人陪伴着。我并非不敢公开这个人的姓名,也并非不敢公开证据。我充满敬意地向法庭提出这点,只是为了证明我的信心。”
特尔福特法官再次将目光移向副检察官:“你有证据证明机内发现的尸体是马尔登医生的吗?”
赫尔利站起来,“阁下,”他说,“这是个非常意外的问题。”
“我明白,”特尔福特法官道,“但是我问你,你是否有能够证明尸体身份的证据?”
“我可以说明,阁下,马尔登医生到过机库,办理了飞行计划,他可能是驾驶自己的飞机起飞了,在飞机残骸中发现了那具尸体,合理的假设是那是马尔登医生的尸体。”
“这是非常合乎逻辑的推理,”梅森道,“除了一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马尔登医生是乘那架飞机从机场起飞的人。”
“他办理了飞行计划。”赫尔利道。
“假设他办了,”梅森道,“请证明马尔登医生乘他的飞机起飞了。谁看见他起飞了?谁把马尔登医生送到机场的?”
“我猜想是他的朋友达尔文·科比送他去的。”
“那就请达尔文·科比出庭作证。”
“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曾努力寻找过他。”
“他死了。”梅森说完就坐下了。
“我提议,阁下,”赫尔利道,“这需要被告提出证据。”
“我非常同意您的意见,”梅森道,“如果我们需要提出证据的话。但是我们并不需要提出证据。现在是原告方有责任证明马尔登医生死了。”
“你做过什么事情来确定机内尸体的身份么?”特尔福特法官问原告。
“尸体已经烧得无法辨认。我可以肯定地说,尸体已烧得无法辨认了。”
特尔福特法官重复说:“你可曾做过什么事情来确认机内发现的尸体的身份?”
“只是通过确认飞机和飞行计划,当然还根据通常的环境证据。”
特尔福特法官问道:“你是否采取过什么步骤来确定是谁在那天早上把马尔登医生的汽车从车库开出来的?”
“我们这样做过。”赫尔利道。
“你可以拿出证据来吗?”
“必要时可以,但是证明不了什么。”
“是谁把马尔登医生的汽车开到机场的?”特尔福特法官问道。
赫尔利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样?”特尔福特法官逼问道,突然起疑使他的声音显得尖锐。
“马尔登医生那天早上离家时和他的客人达尔文·科比在一起。”赫尔利道,“我们能够确定的最大可能是,马尔登医生直接驶往机场了。”
“那么马尔登医生的车必定留在了机场。”特尔福特法官道。“如果你的假说是正确的,马尔登医生把他的朋友送到了机场,然后驾机飞走,则停在机场的汽车将是环境证据链条中的一个环节。”
赫尔利好像很不安。
“是不是?”特尔福特法官问道。
“可能吧,阁下。”
“我猜你找到了马尔登医生留在机场的那辆车。我建议你最好在法庭采纳梅森的动议之前提出你的证据。”
“对不起,我们没有证据。”赫尔利道。
特尔福特法官显得很惊异并且产生了兴趣。
“谁把马尔登医生的车从机场开回来的?”他问道。
“我们不知道,阁下。”
“马尔登医生的车现在哪里?”
“如果法庭同意,”赫尔利道,“我觉得现在我们讨论的是被告方提出的异议……”
“你是否知道马尔登医生的车现在哪里?”特尔福特法官打断他道。
“现在我们还没能找到那辆车。”赫尔利承认,“我们认为那个事实没有特殊意义。”
“你是否做出了努力去寻找达尔文·科比?”
“我们非常希望传询科比先生。”
“你是否努力去寻找他了?”
“是的,阁下。但是必须请法庭原谅我们。达尔文·科比显然是个很古怪的人,甚至他的密友马尔登医生也不知道他的地址。直到科比给马尔登医生打电话说他在城里,马尔登医生才知道他在那里,尽管他们是亲密的朋友。”
梅森道:“阁下,看起来,达尔文·科比是要乘向东去的飞机。当然能够根据登记簿查明他是否真的上了飞机。”
赫尔利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们是否曾努力追查达尔文·科比的行踪?”特尔福特法官问道。
“他在东线航班预订了一张票,阁下。但在航空公司的登记簿上写着‘未到场’,意思是他在机场检票口没露面。”
梅森道:“阁下,我想我们已经能想象出来了。两个人乘坐马尔登医生的汽车去了机场。达尔文·科比应该乘东线航班。马尔登医生计划驾自己的飞机去盐湖城。如果他这样做了,如果他的计划没有受到干扰,他的汽车必定会留在机场,警方就会在那里找到它。”
“梅森先生的论点只是证明了,”赫尔利道,“达尔文·科比偷了马尔登医生的汽车。”
特尔福特法官摇着头说:“我觉得应该对机内发现的尸体进行鉴定。牙齿怎么样?是否曾检查过牙齿?”
“曾经检查过,阁下,但是没有得出结论。”
特尔福特法官的声音由于怀疑而变得尖刻:“为什么没有结论?”
“似乎……牙医不能完全、绝对地肯定他的病历。”
“为什么?”
“他们可能是……马尔登医生是个很忙的人,他并不经常去看牙医。他可能找了另外一位牙医,并做了些治疗……我们正在调查本案的这个方面。”
“你的意思是,”特尔福特法官道,“机内尸体的牙图与马尔登医生牙医的牙图不符?”
“这样说似乎太简单化了一点。”
“我不知道你打算怎样说,怎样才能不简单化。”特尔福特法官道,“是不是?”
“我从各方面都感到,阁下,这是马尔登医生的尸体。我觉得这是惟一合理的结论……”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特尔福特法官高声道。
“阁下,牙图不完全符合。”
“在这种情况下,”特方福特法官道,“我支持异议。”
“在这种情况下,”赫尔利道,“我感到惟一公正的做法是,我们向法庭提出撤回对马尔登太太一等谋杀罪的指控。但是我们要将她的案件提交大陪审团,提起直接公诉,或对她再次提出起诉。预审时撤回本案决不会妨碍以后的起诉。”
“好吧,如果你以后还要起诉,”特尔福特法官高声说,“我建议你先准备好。梅森先生显然有证据证明马尔登医生在飞机坠毁时不在机上。”
“我愿意知道他有什么证据。”赫尔利道。
“可惜被告方并没有责任向你提出证据,”特尔福特法官驳回说,“而且,法庭感到,从事态发展看,至少可以说,整个起诉尚未成熟。”
“我们被迫采取行动是因为梅森先生用人身保护法威胁我们。”
“我还要再威胁你们,”梅森道,“如果你们不撤消这个案件,不解除对被告的拘留的话。”
“我们不会的。”
“你们或者放了她,或者指控她。”
“我们要指控她。”
“好了,”特尔福特法官道,“预审的现状怎么样?”
“我们提议撤回本案。”赫尔利道。
“很好,”特尔福特法官裁决说,“根据起诉方的提议,斯蒂芬妮·马尔登的案件驳回,被告解除拘留。”
法庭被一阵喧闹声淹没了。
佩里·梅森帮助马尔登太太站起来,排开众人直接走向特尔福特法官的办公室。
“可以和您谈一会儿吗?”梅森问特尔福特法官。
特尔福特法官点点头。
梅森和马尔登太太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梅森道:“阁下,我感到,如果您想要知道本案的真相,我愿向您提出我的证据,说明我根据什么推断马尔登医生没有死。”
特尔福特法官摇着头道:“我不想抱有偏见,梅森先生。我原则上已经接受了你在法庭上做的掌握证据的声明。但是,我并非根据你的声明裁决的。我只是同意,你的异议可以接受。我不认为有任何理由来讨论这件事。”
“很好,”梅森道,“谢谢您,阁下,谢谢您的关注。”
他挽起马尔登太太的臂弯,领着她穿过另一个门走出了特尔福特法官的办公室,这个门直接通向楼梯上的走廊。
“梅森先生,”她道,“那全都是谎言。我和卡斯特拉从来没有过任何关系。他是个骗子,作伪证的家伙……”
“闭上嘴,听着,”梅森推着马尔登太太快步走下台阶道。
“你现在去三层的妇女休息室。德拉·斯特里特在那里等你。她会给你一个手提箱,里面装着你必需的东西。提上这个箱子,走下一层,叫出租车送你到火车站,在火车站换另一辆出租车,坐到比尔特摩尔饭店,在那里再换一辆出租车,坐到迪克西伍德公寓。这是928—B 号房间的钥匙。你就留在那里,不要出来。注意乘电梯时不要让人看见。以安博伊太太的名义订饭。这是150 美元应付你目前的花销。”
“可是,梅森先生,我不明白,我不……”
“没有时间解释了。”梅森道。
“但是,肯定的,梅森先生,你不可能认为我丈夫真的还活着。”
“我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梅森对她说,“拿着这个信封,仔细阅读里面的指示,然后撕碎,扔到马桶里冲掉。拿上你的手提箱走吧,照我说的做,你没有很多时间。好吧,就这样吧。去休息室吧,快点!”
梅森站在楼梯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德拉·斯特里特提着一个箱子,穿着和马尔登太太在式样和颜色方面一模一样的衣服从休息室匆匆走来。“好吗?”她问。
“暂时还好,”梅森道,“你那边怎么样?”
“她给弄傻了,但还肯合作。”
“好,”梅森对她说,“走吧。”
德拉和梅森匆匆走下楼梯,来到一层,走向大门,梅森领着德拉走过问询台,来到街上。
保罗·德雷克坐在一辆租来的车内,发动机没有熄火,他看见梅森后从方向盘后滑出来。
梅森跳上车,坐在方向盘后,德拉随后上了车,德雷克把车门关上。
梅森把车从路边开入街上的车流。
德拉用一顶宽边帽遮住面孔,稍微向前低着头。
一个新闻记者看见了梅森冲向街上,大叫道:“嗨,梅森先生,我们要……”
“以后吧!”梅森向后喊着将车开到街上。
过了约5 分钟后,德拉向后靠了靠,摘下了宽边帽,扔到后座上,对梅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要办什么事了?”
“行李箱里有一个手提箱吧?”梅森问道。
她点点头。
“那里面装着够你一段较长时间用的东西?”
她再点头。
梅森开车穿过一片混乱的车流。
“德拉,你的任务是去做一些调查工作。我们要找到格拉迪斯·福斯。我们掌握的最后地址是盐湖城,但是我想她不会在那里。”
“为什么?”
梅森道:“我有理由相信她在萨克拉门托或斯托克顿。”
“为什么?”
梅森道:“格拉迪斯·福斯出现在迪克西伍德公寓,她把衣物收拾好带走了。她曾驱车跑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累了。黄昏时她必定穿过了一片有很多蚊子的地区。如果她走的是拉斯维加斯和荒漠这条路,就不会遇上这么多蚊子。如果她是从盐湖城出发的,这才是她自然应走的路线。”
德拉点点头:“好像有道理。”
“据此推论,”梅森道,“她曾穿过圣华金河谷。那么,她为什么要在路线上对我们说谎呢?”
德拉思索了一会儿:“也许她在圣华金河谷有个秘密巢穴。”
“不在圣华金河谷,”梅森道,“还要远一些,可能在萨克拉门托或斯托克顿。我认为是萨克拉门托。”
“说下去。”德拉道。
“在我们调查马尔登医生的这段时间里,”梅森道,“我们发现他是一台精明、冷静、沉着的思维机器,是一个具有很高智慧的人,而且,他计划每件事情时都考虑到最后的细节。”
“你认为他没有死?”德拉问。
“我怎么能知道?”梅森道,“我所知道的只是证据中有漏洞。我感觉到一定会有漏洞。我感到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大概会设法弥补并且已经决定用虚张声势的办法吓唬人。”
“你是真的感觉到他还活着,还是只为了暂时唬住原告方?”
“有可能他还活着。”梅森道,“再看看过去发生的事。格拉迪斯·福斯是马尔登医生的情人。在他死亡以后,她尽力使我相信她曾盗用公款,然后她就溜掉了。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我会上她的当,”德拉道,“为什么?”
梅森道:“因为这样就给税务人员的机器里塞进了一个有破坏性的东西。如果她在马尔登医生收到钱之前就把钱偷走,马尔登医生没有申报部分收入的问题就不会这样严重,短缺10 万美元的事也就要另外考虑了。”
德拉仔细听着。
梅森道:“而格拉迪斯·福斯非常小心地避免说她真的盗用了公款。她这样说:‘假设我盗用了公款呢?’”
“我想,格拉迪斯·福斯不会那样关心马尔登太太,因为这样的说法只会使马尔登太太更轻松。我想,她所做的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还有另一个线索。格拉迪斯·福斯玩赛马。她通过雷·斯潘格勒下赌注。他们的赌法很奇特。他们有一套完整的方法。他们不仅拥有一些斯潘格勒所不具备的有利条件,而且他们的方法可靠而有效,完整而成功。赌注登记人永远不能从她那里赢大笔的钱,而她却能从赌注登记人那里赢大笔的钱。”
“可是你还要考虑赌注比例,”德拉指出,“如果比例是对的,赌注登记人就输得起。”
“确实如此,”梅森道,“在过去12 个月里她大赢了两次。最后一次她赢得很多。”
德拉点点头。
“再考虑本案中人的因素。”梅森道,“诊所里有一位护士是马尔登医生的左右手,也是他的情妇。她年轻,漂亮,很重感情,一定也很冲动。她会怎么玩赛马呢?如果她盗用公款来赌马,她会怎么下注呢?”
“你的意思是她决不会这样计算精明,深思熟虑?”
“不错,”梅森道,“当一个雇员偷钱去赌马时,特别是从一个信任他并给他一个负责职位的雇主那里偷钱去赌时,那个雇员一定已经陷入了一场灾难。如果格拉迪斯·福斯被迫偷钱赌马,那她一定是遭到了赔不起的损失,而且她一定感到能赢回足够的钱来弥补亏空。这是为赌博而偷钱的一般规律。
“但是她不但没赢,反而输了。她的亏空就会更大。她既已偷过钱,就以为她最终能赢回来。所以她惟一的可能就是滥赌。
“德拉,按照一般规律,盗用公款的人必定是滥赌者。尤其是一位年轻漂亮感情容易冲动的女人。”
德拉没有说话。
“可是,”梅森接着说,“她却有一位背后指挥的高手。马尔登医生需要大量的现金。他对支票不感兴趣,对小注的输赢也不感兴趣。
“马尔登医生尽可能地从他的诊所取出现金。他很愿意从诊所取出小额现金,用这些钱去赌。如果赢了,他会得到大笔现金。
“可是,这些赢的钱最后总会被查到的……”
“不一定,”梅森道,“尤其是,如果他很小心地用那位护士的名义去赌的话。”
“这当然合乎逻辑,如果这样考虑的话。”德拉道。
“还有,”梅森对她说,“当我拜访格拉迪斯·福斯时,她把我让到起居室,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她解释说她刚洗了澡。她可能是洗了澡,但是当我进入起居室时,椅子是热的,登载赛马消息的晚报摊在地上。如果有人坐在椅子上读这张报,而当他听到我敲门时慌忙跳起来躲藏到其他地方去,那他手里的报纸就正好落到那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马尔登医生当时在屋内?”
“为什么不会呢?”梅森问道,“他还有更好的地方去吗?”
“那就可以说明为什么格拉迪斯·福斯走得那样匆忙了。”
“不错。”梅森道,“格拉迪斯·福斯很聪明。当她回到屋内时,就发觉了我坐在马尔登医生几秒钟前刚坐过的那把沙发椅上。她知道椅子必定还是热的。她知道我必定会发现报纸翻开在赛马新闻那一版。”
“可是,天啊,”德拉道,“难道马尔登医生会故意牺牲他的朋友……这件事太冷酷,太没有人性了,真让我毛骨悚然。想一想马尔登医生建议他的密友达尔文·科比驾驶他的飞机飞往盐湖城,而他明知道飞机会出事。”
梅森道:“不要忽略这个事实,马尔登医生可能早已计划要失踪了。他可能请达尔文·科比驾他的飞机去盐湖城,而事故可能纯粹是意外的。”
“另一方面,马尔登太太和卡斯特拉之间有恋情很可能是真的,他们可能卷入了贩毒活动,以便赚钱构筑自己的香巢,她也可能故意在酒里下了毒,以摆脱她的丈夫,但是最后一刻的变化使她丈夫没上飞机,而是达尔文·科比上了飞机。”
“达尔文·科比是飞行员吗?”
“是的。他还是个专业飞行员。这也是马尔登医生能够遇到他的原因。他曾在一次空难中受伤,而马尔登医生把他治好了。”
“但是,即使马尔登太太杀错了人,或命运选错了牺牲者,谋杀罪是否还是一样的?”
“是的,”梅森道,“但她现在是被控谋杀萨默菲尔德·马尔登医生,而不是别人。”
“你是否正在帮助和怂恿一个重罪犯?”德拉问道。
梅森道:“指控马尔登太太的案子已经驳回了。”
“那是你巧妙的手腕得出的结果。”
“我感到赫尔利一定会踏入陷阱,而且在他发觉证据中有大的漏洞时他会撤回这个案件。”
“但是他并不想放过马尔登太太?”
“当然不想。他想在我们从特尔福特法官的办公室一出来时就重新逮捕她。”
“以后呢?”
“以后他大概要将案子提交大陪审团公诉,以避免预审。如果不是我们提出人身保护法并迫使他摊牌的话,他恐怕早就这样做了。”
“他是否在法庭等着你从特尔福特法官的办公室出来?”
“他大概等得太久了,”梅森道,“特尔福特法官决不会在一个可能的被告在场的情况下和我讨论案件的任何问题,除非有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代表在场。”
“那么你是明知道你和马尔登太太进入特尔福特法官办公室后法官会拒绝和你谈话的。”
梅森点头同意。
“而你以为赫尔利过一会儿也会想到这点?”
“过一会儿。”梅森冷笑着承认。
“多久?”德拉问。
“不知道,”梅森对她说,“在赫尔利起疑以前我们有充分的时间下楼,否则我们就走不掉了。”
“你可是帮助了一个罪犯逃脱。”德拉提醒他。梅森冷笑说:“她不是罪犯。她的案于驳回了。特尔福特法官特别宣布被告已解除拘留。”
“赫尔利下一步怎么做?”
梅森微微一笑:“如果我猜得不错,赫尔利会气得发疯,他会再出一个大漏子。”
“什么?”
“他会指控我隐藏逃犯。”
“他怎么做?”
“他会对马尔登太太提出另一次起诉或向大陪审团提起公诉。然后他将广为宣传,说马尔登太太是逃犯,而我则帮助她隐藏了起来。”
“那对你来说将是犯罪了?”
“假如我那样做了。”
“你不会那样做吗?”
“当然不会。”
梅森放慢了车速,说道:“还是戴上你的帽子好,德拉。”
德拉从后座上拿起宽边帽。
梅森道:“我要驶入停车场了,德拉。我要把你留在那里。拿起你的手提箱等着我。”
“等多久?”
“只有几分钟。我把这辆车停下,取一张票就走。然后走过一个街区到另一个停车场,我的车停在那里。我会开着那辆车回来接你。”
她对他迷惑地皱了皱眉:“他们会在这个停车场找到这辆车吗?”
“啊,一定的。”
“什么时候?”
“午夜停车场关闭时,也许早一点。”
“由于我们离开的方式,人人都以为我是马尔登太太,而且你那么匆忙地催着我走下楼梯坐上一辆租来的车,所以你也会把我藏起来?”
“但愿如此。”
她叹息道:“好吧,你好像脱离了轨道,专找麻烦。”
“是的。”
“我做什么?”
“去萨克拉门托。”
“你和我一起去吗?”她问道,声音中透出一丝希冀。
他摇摇头。
她转过目光,沉默着。梅森停下车。
“你将开我的车去萨克拉门托,德拉,去萨克拉门托的注册局。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和负责转让登记的人拉上关系。你要像鹰一样坐在那里盯着汽车转让登记的情况。除非我的估计大错特错,你一定会发现格拉迪斯·福斯把她的汽车卖给了某个二手车经销商,大既在文图拉、圣巴巴拉、贝克斯菲尔德之类的地方。”
德拉想了一会儿说:“老天,好吧,这是最适当的做法了,她可以卖掉自己的车,再换一辆……”
“我怀疑事情是否会这样简单,”梅森道,“我想她不会立即再换一辆车。”
“她会怎么做?”
“她会用其他交通工具。她是按计划行动的。这个计划编制得很仔细。”
德拉点点头。
梅森道:“我们可以从买她车的那个二手车商的地址了解很多情况。她卖车时会要现金。她会装作没有到过此地,而且穷困潦倒。她会把登记证书拿出来证明车是她的,并尽可能多卖点钱。她会接受能够得到的任何货币,拿了就走。发现任何情况立即通知我。我将和保罗·德雷克保持联系。你要让保罗知道你在哪里。”
“现在你做什么?”
“现在嘛,”梅森道,“我要让他们找不到。到了下午,警察要动员起来找我了。”
“有什么借口?”
“帮助罪犯逃脱,同谋,隐藏逃犯,以及任何他们想得出的罪名。”
佩里·梅森让德拉下了车,将车开进停车场,取了一个停车票,离开停车场到另一个街区的停车场,在那里他早已停下了自己的车。
他出示了停车票,付了款,把车开到德拉等着的地方。
“好了,德拉,全看你的了。”他说道。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她说。
梅森苦笑道:“如果我和你一起去,恐怕我们走不了多远。”
德拉坐到了方向盘后面。
“再见了!”德拉微笑着说。
她对他做了个鬼脸,“再见!”她边说边开着车走了。
梅森沿街慢步走着,直到在一个加油站发现了一个独立的电话亭。
他拨通了保罗·德雷克的电话。
“喂,保罗,”他说,“有什么消息?”
“消息!”德雷克叹息着说,“全都燃烧起来了。有些坏消息告诉你。”
“说吧!”
“机内的尸体不是达尔文·科比的。”
“怎么会呢?”
“我的人找到了科比太太,她住在科罗拉多州的丹佛。我们找到了科比的牙医的姓名。我的一个代表拜访了他,得到了科比的牙图。这是6 年前的牙图,即使它不能充分表示现在的状况,也足以证明机内那具尸体不是科比的。”
“见鬼了。”梅森叹了口气。
“这样,”德雷克道,“就使我们又回到了起点,除了牙图上有些不符外,一切迹象表明,那就是马尔登医生的尸体。为马尔登医生看牙的牙医说,如果马尔登医生找别的牙医镶补了一些牙齿而他不知道,那么这就会是他的尸体。但决不会是科比的尸体。”
梅森想了一会儿,问道:“科比太太的地址是哪里,保罗?”
“丹佛市布朗斯通饭店。”
“用她自己的名字?”
“不错。”
“警方是否与她联系过?”
“不知道。我行动很快。他们大概也很快,佩里。”
梅森道:“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有什么消息?”
“都发狂了。地方检察官揪着自己的头发,骂你丧失职业道德,隐匿逃犯……”
“她不是逃犯,”梅森道,“她被释放了。法庭命令解除拘押的。”
“我知道,但伯格声称那是诡计。”
“那也许是诡计,”梅森道,“但不是犯罪。差别是很大的,保罗。”
“算了,就快成为犯罪了。伯格亲自主持这个案件了。他要剥下你的头皮作为战利品,佩里。他已经提出了另一份起诉书,并发出了以一等谋杀罪逮捕马尔登太太的授权令。”
梅森冷笑道:“他已经等不了大陪审团了。”
“不错。他要给她个逃犯的罪名,如果你要藏匿她,你也就犯了罪。”
“真是发疯了,”梅森道,“德拉去萨克拉门托了,保罗。她要和你电话联系。”
“马尔登太太在哪里,佩里?她和你在一起吗?”
梅森大笑道:“听从律师的劝告,保罗,我拒绝回答,因为那可能使我受到牵连。”
“也许你他妈的是对的。”德雷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