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德拉·斯特里特和保罗·德雷克坐在律师办公室内,在斯蒂芬妮·马尔登预审的前夕开最后一次会议。
已经是晚上11 点钟了。德雷克满面倦容,坐在他喜爱的那个皮面大沙发椅上。德拉·斯特里特膝上放着一个本子,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准备记录,用焦虑的目光望着律师。
“你为什么不要求延期?”德雷克问。梅森摇摇头。
“为什么?”德雷克盯紧不放。梅森说:“税务人员显得古怪,至今他们没有发现迪克西伍德公寓的这套房间。他们迟早会发现的。至今也没有人怀疑和调查查尔斯·安博伊的身份,想当然地以为他与马尔登医生多少有些间接关系,安博伊大概在欧洲某地够不着的地方。实际上没有人注意安博伊。”
梅森指着他读完后扔在地上的一张翻开的晚报,继续说:
“但是税务人员插进来了。他们在到处打听,他们很好奇。迟早他们要查找安博伊,迟早他们要检查每一个与马尔登医生有业务来往的人,迟早——可能不久——他们就会发现迪克西伍德公寓的那套房子。”
“好啦,”德雷克道,“那并不能证明她犯了谋杀罪。”
梅森道:“当德拉和我离开迪克西伍德公寓时,我们碰见一个女人,她认出了我。她想和我说话,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她是哈里·科尔布鲁克的太太,她丈夫在司法行政官办公室的鉴定局工作。后来,我又遇见了科尔布鲁克太太。她正要去司法行政官办公室看她丈夫。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她用温和的蓝眼睛望着你,却问一些最讨厌的问题。她极想知道我在迪克西伍德公寓做了什么,她还极想知道和我在一起的那位姑娘的身份。”
“她大概有一半相信我在那里有一个香巢,而且她要开始问问题了。一旦迪克西伍德公寓这个名字在报纸上出现,她就会醒悟,并且告诉她丈夫。他就会抓起电话,大叫‘杀人啦’,来个火上浇油。”
“为什么?”德雷克问。
“联邦调查局人员会找到这套房间。他们会用篦子把这套房子篦一遍。他们会发现墙内的保险柜,把它打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们会知道我到过那儿,知道我是马尔登太太的律师。按他们的推算,马尔登医生大约从他的收入中隐瞒了10 万美元。现在请把这些归纳起来给我一个答案。”
“噢……噢。”德雷克道。
梅森站起来踱步。他停下,回到桌旁看着德雷克打出的调查报告,然后再踱来踱去。
“我要抓紧这件事,”他道,“我必须推动地方检察官。我必须迫使他把雷蒙·卡斯特拉推到预审的证人席上。”
“他不会愿意这样做的吧?”德雷克问。
“当然不,”梅森道,“他将使出浑身解数避免这样做。如果他把卡斯特拉放到证人席上,我将对他进行盘问。我会有一份问答记录,强迫他承认他所说的每一个细节。以后在陪审团面前审问他时,我手里就有一份他的谈话记录。我将向他不断提问,几乎可以肯定,必将会发现矛盾。”
“明天地方检察官需要将卡斯特拉提到证人席上吗?”德拉问。
“他以为不需要,”梅森道,“他以为只要证明这是一件谋杀案而且有正当理由相信是斯蒂芬妮·马尔登干的就行了。这就是他在预审中需要证明的一切——有人犯了罪,而且有合理的理由确定,被告是有罪的。”
“那是他肯定会做的,”德雷克道,“他几乎不需要证据。”
“他要做的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梅森道,一边踱着步。
“当然了,”德雷克对他说,“这里有个麻醉剂问题混在里面。联邦调查局已经插了手,而警方的缉毒队也要过问。”
“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多搜集一些消息。”梅森急切地道。
“我也希望能。”德雷克对他说,声音平淡而疲倦。
“格拉迪斯·福斯方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点也没有。而且,也查不出她一点盗用公款的证据。帐目上一塌糊涂,毫无眉目。”
梅森道:“她事实上等于向我承认了她曾盗用公款赌马赛。赌注登记人也说她赌赛马,但是获利甚丰。”
“她可能还在其他赌注登记人处下注。”德拉道。
梅森望着德雷克:“你没有找到其他的赌注登记人,保罗?”
德雷克摇摇头:“发点慈悲吧,佩里。你无法到电话簿里去找出一个赌注登记人的名单。你必须细心地一点一点地找一个下赌注的地方,然后与一个受到赌注登记人信任的人接触,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某人是否赌赛马。”
“这些赌注登记人并非初出茅庐。他们知道格拉迪斯·福斯已经牵涉进地方检察官宣称的谋杀案中了。他们知道有人想把他们弄到证人席上去。如果你是赌注登记人,你会怎么办?他们会和你一样。他们会直视着你说:‘福斯?格拉迪斯·福斯?从来没听说过。至少,她从来没有和我来往过。’”
“即使她在往来帐户上欠他们5000 美元,他们也会这样说。即使她输给他们1 万美元,他们也会这样说。即使她每天都去赌,他们也会这样说。”
“你可以想象,如果赌注登记人接到一张传票,他被迫站到证人席上,说出事实真相,然后地方检察官开始询问格拉迪斯·福斯和他的生意往来,那么他的处境会多么美好!结果是,地方检察官时刻威胁他,如果他说出任何有利于被告方的话来,他将作为赌注登记人被捕,而且会失业。”
“当然,”梅森说,“这是实情。不过既然这事和税务人员有关,一旦我们能够证明她赌赛马,并且证明她对我承认过这事,我们就有了逃脱的借口。”
“这对格拉迪斯·福斯会有什么影响?”德拉问道。
梅森停住踱步,说道:“这是一个非常锐利的刀口,如果她能在这个刀口上保持平衡,她就会没事。可能有刚好足够的证据证明她盗用的钱数可以说明可能的任何现金短缺,但地方检察官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敢于起诉她盗用公款。如果没有人在起诉书上签字,如果她现在到了另一个州,而那里要求引渡诉讼,她又可以击败引渡诉讼的话,那就更没问题了。”
“马尔登太太呢?她会不会提出对她的指控?”德雷克问。
梅森微笑着说:“马尔登太太将控告她盗用公款,但她不会宣誓承认她盗用了公款。”
“那些官员们会怎样?”德雷克问。
“哪些官员?”
德雷克沉思起来。
“我是不会在起诉书上签字的。”梅森道。
“但是你很愿意想起她实际上已对你承认了她盗用公款的事,”德雷克说。
“当然了,”梅森对他说,“那段谈话我记得很清楚,她在经过了长途驾车后很快地洗了澡并在那个大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在落地灯光下浏览赛马消息以了解自己赌运如何,也许还要确定第二天如何下注。”
“你抓住她了?”德雷克道。
“她刚洗过澡,”梅森道,“身上还带着热水留下的热气。她只穿着一件睡衣。她坐在沙发上,当我按门铃时她扔下了报纸,跳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到门口看看是谁来了。我进了屋并在沙发上坐下时,她去换了衣服,椅垫还是热的,地上的报纸正翻在赛马报道那一版。她当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不得不做解释,她给我做了大量解释并知道我已怀疑后才不得不承认盗用公款的事。”
“怎么承认的?”德雷克问。
“说她可能缺钱。但并不是直截了当地说缺钱,而是说:‘假设我曾盗用公款,那么会怎么样?’”
“你对她怎么说的?”
“我对她这样做的后果阐述得很充分,所以她知道她会给斯蒂芬妮·马尔登和税务人员一个机会。我认为她不敢承认盗用公款。”
“她究竟会不会承认呢?”
“不知道,”梅森道,“我们必须找到她。”
“好吧,我已经做了一些我能想到的事。”德雷克道,“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能从汽油信用卡追踪吗?”
德雷克摇摇头。
“查过汽车旅馆么?”
“已经查了主要的几家。查了想得到的每一个所在。”
梅森道:“难以想象她竟没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
“你是否一定要找到她?”德拉道。
梅森道:“我只要知道她在哪里。”
“可是你不想让官方知道?”德雷克问。
梅森摇摇头:“官方会把她抓回来,会询问她。她会做出一切我不喜欢的回答。我希望知道她在哪里,如果需要时我可以找到她,问她一些问题。”
“你预感到她可能溜掉,是吧,佩里?”
“是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逃得这样快。”
“你怎么想到她会逃的?”
“因为这是她既能承认盗用公款而又逃脱罪责的惟一途径。她给了我一些可能盗用公款的线索。她告诉我她玩赛马,还告诉了我一个赌注登记人的姓名,这个人已经被捕,并受到罚款和延缓服刑的处分。他可能已经对警方说了,事实上他也不敢不向警方供认。对格拉迪斯·福斯来说,下一个合乎逻辑的行动就是潜逃。这样可以使她避免牵入盗用公款案和承认有罪。”
德雷克道:“她为什么没有打开迪克西伍德公寓的保险柜,取出10 万美元,装进袜子里面带着逃走?”
“没什么原因可以阻止她这样做,”梅森道,“除非在她到达以前保险柜已经打开了,或保险柜里根本没有10 万美元。”
德雷克道:“假设她是在去菲尼克斯之前打开保险柜,取出10 万美元带走了呢?这样想有没有道理?”
“无法判断,”梅森道,“现在我们什么都无法证实。”
“我是这样想的。”德雷克道。
“除了我是我自己以外,我什么都不能肯定。”梅森对他说,“而且我明天还要出庭,我要把一切能够想到的可能引起破坏的东西都扔到这台法律机器里去。我要坚持把雷蒙·卡斯特拉推到证人席上。我要看看他说些什么。”
“还要有一个预防措施,保罗,我需要有一辆汽车停在我可以跑出来就跳进去的地方。德拉,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我要在送你回家的路上告诉你我的想法。我相信起诉书中会有致命的弱点。如果给我找到,我会用最戏剧化的方式利用它。”
德拉用担心的目光望着梅森:“你不觉得延期一天更好吗?老板,你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梅森停住脚步:“我想就这样吧,我们已经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德拉从桌上收起了那几页纸,锁在保险柜里,意味深长地向德雷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