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陶缇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满脸惊愕。
这些刺客是冲着太子来的?那是谁派来的?
她的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穆王妃那怨毒憎恨的眼神……
难道是穆王妃?可穆王爷也在外头啊,她不会疯起来,连夫君都不管了吧。
陶缇双手撑着桌案起身,外头铮铮的打斗声越发激烈,听得她腿肚子都有几分发软。
“怎么办,这么多官兵守着,怎么会有刺客啊!”
“啊,我家夫君还在外头,呜呜呜呜……”
“侍卫,侍卫呢?救命!”
雅间内其他女眷瞬间乱作一团,慌里慌张的尖叫着,有往角落里躲避的,还有往桌子底下躲的,求生的本能让她们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身份礼数。
陶缇也顾不上她们,娇嫩的红唇紧紧抿着,抬步就要往外走。
玲珑一把将她拦下,“太子妃别去,外头危险!”
陶缇抓住玲珑的手,满脸着急道,“玲珑,你也会武功的,你赶紧出去保护殿下,这些刺客应该就是冲着殿下来的!”
玲珑一怔,虽然也焦心外头的状况,但想到殿下昨夜的特地吩咐,咬牙道,“太子妃,殿下交代奴婢,万事要以你的安全为先。”
“我没事的,你看他们都没进来!”
“……”
见玲珑不语,陶缇皱眉,这种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外面情况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抓心挠肝的煎熬,她道,“那你别拦着我,我得去看看。”
玲珑还要拦,陶缇扯着她的衣袖,可怜巴巴的撒娇,“我知道我不会武功,出去也是裹乱,我就躲在门边看下殿下现在是什么情况,若不亲眼看,我不放心。”
她那双乌黑的眼眸水光盈盈,声音又轻又软,玲珑一时间有些迟疑了。
趁这档口,陶缇连忙凑到门边,探着脑袋从门缝往外看——
外面打斗的十分激烈,船上的侍卫与一大堆黑衣人缠斗着,刀光剑影,晃得人心惊肉跳,地上已然躺着不少尸体,有刺客的,也有官兵的,血肉横飞,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灯笼被风吹的直摇晃,陶缇皱着小脸,努力寻找着裴延的身影。
她看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孙府尹,看到被侍卫围成一圈保护的穆王爷,看到与五六个刺客激烈打斗的展平,还有捂着肩膀痛得直翻白眼的付喜瑞……找了一圈,却愣是没见到裴延的身影。
陶缇急了:太子呢,那么大一个太子呢!
她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从门缝里挤出去,嘴里急急道,“玲珑,殿下呢,我怎么都看不到他?!”
玲珑见她急的直跺脚,心头也微沉。
陶缇两道眉紧紧地皱着,见不到裴延,她心头慌得很,脑中已经脑补出无数种糟糕的情况。
他是不是被刺伤了?还是被刺客给掳走了?亦或是不小心掉河里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干看着。
“我得出去看看——”陶缇道,正要打开门,又想起什么,反身在雅间里寻了一圈。
桌椅,不行,太沉,搬不动。
香炉,不行,烫手,不好拿。
这个长形花瓶……倒还行。
陶缇大步上前,将里头的花和水一股脑倒了出来,手握着花瓶颈,刚准备推开门,就听有个夫人叫了起来,“太子妃,太子……太子殿下!”
陶缇愣住,顺着那夫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画舫的右侧窗户外,裴延和几个侍卫正被十几个黑衣人围攻。
那些黑衣人就跟蟑螂似的,源源不断的从各处角落涌出来,砍了一个又出现一个。
眼见着裴延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陶缇一颗心紧揪着,捏着花瓶的手都有些抖。
当看到裴延手臂被砍了一刀,鲜血一下染红浅色衣衫后,陶缇再也站不住了,嗓音也因着过度紧张而破音,“殿下!”
啊啊啊该死的刺客,竟敢伤害他!
陶缇气的浑身发抖!
………
裴延正被黑衣人首领攻击着,他拿着刀剑,不断地闪避着,饶是这样,腰间和手臂都挨了一剑,鲜血不断流出。
招式凌厉的黑衣人,死死地盯着裴延,蒙面的黑巾之上,那双锐利的眼眸闪着明亮的光。
四目相对,裴延脸色惨白,目光坚定。
那黑衣人首领陡然变换剑招,长剑在夜色中泛着泠泠冷光,下一刻,剑头凌厉破风,直直朝着裴延的胸口而去——
“刺啦!”剑穿破锦缎与血肉的声音。
“砰!!”花瓶直直砸中黑衣人手臂的声音。
不待两人反应,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灵巧迅速的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殿下,快跑!”
裴延大惊。
只见那道身影直接撞向黑衣人的腰,黑衣人灵巧一避,陶缇都来不及刹车,直接撞破了栏杆——
“啊——!”
什么豆腐渣栏杆!
“阿缇!”
“殿下——”
黑夜中,两道身影先后“噗通”落水。
那黑衣人身形一晃,险些也跟着跳下去,抬眼见展平那边突破重围,带着一批侍卫赶来,黑衣人眸光沉沉,收起剑,连忙撤离。
“太子妃,太子妃!”玲珑趴在那断掉的栏杆旁往下喊,眼睛都红了。
“殿下呢?太子妃呢?”展平急急追问道。
“太子妃掉下去,殿下也跟着下去了。”
展平一听,急的骂了句粗口,随后赶紧对侍卫道,“会水的都下去,务必找到太子与太子妃!”
很快,侍卫们纷纷下水打捞。
不一会儿,穆王爷和孙府尹也赶了过来,“展大人,殿下怎么样了?”
展平看着他们毫发无损的样子,冷峻的脸庞紧绷着,冷嗤道,“刚才不是躲得挺快,这会儿知道关心了。”
穆王爷孙府尹,“……”
展平面沉如水,“殿下是在你们洛阳地界上出的事,今夜画舫送别宴也是孙府尹你们一手安排的,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逃不了干系!”
说罢,他也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赶紧下画舫,换小船,组织人开始打捞。
穆王爷和孙府尹站在原地,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孙府尹问,“王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了太子的安全,下官今日还特地在河道两旁加了重兵,这些刺客是什么来路,如何能混上船来?”
穆王爷怒瞪着他,“你问本王作甚,本王怎么会知道!”
孙府尹,“您、您……”
穆王爷猜出孙府尹的意思,气急败坏骂道,“你当本王是蠢货吗,在这种宴会上搞刺杀,本王有几颗脑袋够砍?!”
孙府尹被吼得浑身一抖,悻悻道,“王爷误会了,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穆王爷捋着一把大胡子,看向在黑夜中打捞的士兵们,脸色复杂,今夜这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长安那边安排的?亦或是……王妃?!!
这个猜测一冒出来,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怒骂,目光狭隘的妇人,这是要害死他们整个穆王府啊!
“欸,王爷,你要去哪?”
“本王先行回府,孙府尹你在这守着,有任何消息,立刻派人去我府中知会。”穆王爷丢下这句话,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孙府尹捏拳锤了两下手掌,脸都垮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
一批又一批的士兵潜入河中,带回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展大人,水流太湍急,再加上夜里,水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着,实在是难找啊。”
“难找也得找,找不到太子,咱们都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
“展大人,要不等天亮了,再多加派些人手来找?”
“说的什么混账话,等天亮了,太子与太子妃都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展平简直要被这些人给气死,要不是他得在岸上稳住局势,他恨不得自己扎进水里去找。
他捏紧拳头,站在岸边,看着夜色弥漫下滔滔涌动的洛河,两道浓眉紧紧皱成川字。
——
陶缇是会水的,骤然栽进河里,除了开始呛了两口水之外,倒没什么大碍。
问题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裴延竟然也跟着跳了下来——
他开始还奋力往陶缇这边游着,可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尤其是胸口那处,他游的动作越大,血液就流得越快。
等他好不容易拉住陶缇的手时,他已经体力不支,清冷月光下,一张俊美的脸惨白一片。
“阿缇。”他轻唤了一声,手脚觉得无比的沉重。
陶缇看他那虚弱的样子,急了,忙揽住他的肩膀,“殿下,你撑住,我带你上岸……”
她努力的往岸边游去,可裴延人高马大,再加上水流湍急,她越游越没力气。
那种体力一点点从身体流逝的感觉,实在太过清晰,清晰地令人恐慌。
临到这事,她倒不怕死了,大不了她死了,正好去地府投胎回去。
可是她不能放弃,裴延还在她身边,她不能让他死掉。
在力量快要用尽前,陶缇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扯下腰带,将两人的手腕紧紧地系在一起,防止被河水给冲开。
做完这一步,她也没力气了,整个人处于一种“尽人事听天命”的虚脱状态,放松着身体,随着河水往下飘。
也不知道飘了多久,仿佛还沉沉的睡了一觉似的,等陶缇再次睁开眼睛,天空泛着蟹壳青,水流也缓慢了许多。
陶缇用力的咬了下舌头,用疼痛保持着清醒,看着飘在她身旁双眸紧闭的裴延,她铆足最后一丝力气往黑压压的岸边游去。
当身体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差点没哭出来。
总算上岸了!
她大口大口喘了两口气,也顾不上休息,翻身检查着裴延的状况。
“殿下,我们到岸上了,你醒一醒!”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裴延的脸因着失血过多,苍白如纸一般,听到这唤声,他勉力睁开着眼,陶缇的脸在他眼前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陶缇一喜,“太好了,你还有意识……”
她转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此刻天微微亮,映照出一片偏僻树林的景象。
她对方向没多少概念,只知道他们好像飘了很远。
收回视线,陶缇看着裴延身上破损的衣袍,他的手臂、胸口还有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箭伤,才被河水冲淡的血迹,又重新染红衣袍。
陶缇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水,使出吃奶的劲儿,拖着他到了岸边一块大石头旁,“殿下,我先帮你把伤口扎住,不能再流血了。”
她低低说了句冒犯了,小手替他解开衣袍,一层又一层,直到他劲瘦又结实的上身完全展露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