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夫勒斯诺郡的地方检查官无论塔尔伯特·万德林会犯什么样的错误,他也绝不会低估他的对手佩里·梅森。
冷静、谦逊、谨慎、警惕的万德林,开始陈述这个案子,他的小心周到就像是面对陪审团进行审判的法庭上,而不是在法律官员面前的一次听证会。
“我的第一个证人,”他说,“是乔治·麦福特。”
乔治·麦福特是个9岁的男孩,雀斑脸儿,看上去相当腼腆。他长着突出的大眼睛和大耳朵,但是却给人一种说实话的感觉。
“你住在哪里?”万德林问。
“科兰浦敦。”
“在那儿居住了多长时间?”
“3年。”
“你是和父母亲住在一起吗?”
“是的,先生。”
“你父亲的名字是什么?”
“马丁·麦福特。”
“他是干什么的?”
“他开了一个加油站。”
“在科兰浦敦?”
“是的,先生。”
“现在,乔治,我要问你,在13号你是否和你父亲一起去过在科兰浦敦3英里以外的一个地方?”
“是的,先生。”
“你熟悉那个地方吗?”
“是的,先生。”
“它在哪儿?”
“在一个小山上的一些矮树丛里,你知道,小的橡树,山艾树。或者是灌木,你知道,就是那种矮树。”
“你以前去过那里吗?”
“是的,先生。”
“你是怎么去的?”
“我骑脚踏车去的。”
“有别人跟你一块去吗?”
“是的,先生。”
“是谁?”
“吉姆·艾顿。”
“吉姆·艾顿是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吗?”
“比我大6个月。”
“他是怎么去那里的?”
“骑脚踏车。”
“为什么你们去那里,乔治?你们到那里做什么?”
“噢,只是去玩儿。”
“为什么你们去那里玩儿?”
“噢,那里是个骑脚踏车的好地方。那儿附近有一条路,路上很少有汽车。大人们不让我们在大路上骑车,怕出车祸。我们过去常常去那儿。山上原来有一栋旧房子,里面的人搬走了,不知怎么了,反正房子开始塌了,嗯,我们只是去那儿掏鸟蛋、玩儿、聊天什么的。”
“从你们第一次去那个地方开始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嗯,断断续续有六到八个月吧。”
“那么你注意过那里挖过一个坑吗?”
“是的,先生。”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噢,我们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是在星期五。”
“是9号,星期五吗?”万德林问。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9号,是的。”
“你是什么时候去那里的?”
“下午,大约三四点钟的时候。”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这个坑。”
“你能描述一下这个坑吗?”
“噢,那是个大坑。”
“有多大,乔治?这一点很重要,你能用手比划一下坑有多大吗?”
男孩张开手。
“大约有3.5英尺的距离,”万德林说,“那么,它有多长呢?”
“长度足够你躺进去,还有很多空地儿呢。”
“你是说伸直身体躺在里面吗?”
“是的,先生。”
“它有多深?”
乔治站起来,把手放在与他腹部水平的高度,说:“到我这儿。”
“8号,星期四,你去过那里吗?”
“没有,先生。”
“7号,星期三,你去过那里吗?”
“是的,先生。”
“那个坑在那里吗?”
“不,不在。”
“那个坑原来所在的位置是什么?”
“只是平地。”
“当你星期五4点钟的时候去那里,那个坑在那里吗?”
“是的,先生。”
“那个坑已经挖好了吗?”
“是的,先生。”
“是什么样子的坑?”
“一个好坑。”
“‘好坑’是什么意思?”
“噢,它是用铲子挖成的,是直接挖下去的,边都很直。四个角都干净利落。那是个好坑。”
“挖出去的土在什么地方,乔治?”
“土都堆在边上。”
“哪一边?”
“两边都有。”
“你是说土不是堆在坑的两头儿而是堆在两边,对吗?”
“是的,先生。”
“坑的底部怎么样?”
“很好,很平。那是个好坑。”
“那么,在9号也就是星期五的下午,这个坑在那里吗?”
“是的,先生。”
“星期三的时候它不在那里了?”
“不在了,先生。”
“你们那些男孩星期六去那里了吗?”
“是的,先生。”
“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在坑里玩。”
“你们怎样在坑里玩儿的?”
“噢,我们跳进去,把它当做堡垒;然后我们躺在里面藏起来,看看鸟会不会跳到跟前来……嗯,只是玩儿。”
“你星期天去那里了吗?”
“没有,先生。”
“你星期一去那里了吗?”
“没有,先生。”
“你们星期二13号去那里了吗?”
“你是说上个星期二吗?”
“是的。”
“是的,我去那儿了。”
“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坑被填平了。”
“那么你怎么办了,做了些什么?”
“我告诉我爸爸……”
“不用管你告诉过别人什么,乔治。你做了什么?”
“我们在那里玩儿。”
“然后呢?”
“然后我们回家了。”
“当然你又回到过那里吗?”
“是的,先生。”
“在你回家之后多久?”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
“谁跟你一起去的?”
“我爸爸和吉姆。”
“你的爸爸是马丁·麦福特,在法庭上的这个男人吗?”
“是的,先生。”
“我问完了。”万德林说。
“没有问题,”梅森说,“至少在目前没有。我想说明,尊敬的法官大人,现在某些证人的证词的重要性还不很明显,我希望,如果在以后发现这些证人的证词与被告有相当大的关联,我希望能允许再次传讯他们。”
“这些证人都很重要,”万德林说,“我可以向法庭和辩护律师保证这一点。我也可以向辩方律师保证,在这起案件中,控方和辩方一样急于找到事实的真相,我们不会反对辩方律师在任何时候再次传讯证人,只要要求中肯切题。”
主持听证会的赛乐法官说:“那好,我们就把这视为是一项约定,控方拥有这项权利。”
“我的下一个证人是马丁·麦福特。”万德林说。
马丁·麦福特证明他是乔治的父亲。在13号下午晚些时候他的孩子回来说那个坑被填上了,他觉得事有蹊跷就决定去看看。他带了一把铁鍬,开车带着他儿子和吉姆·艾顿去了那个地方。他发现那附近的土很疏松,他顺着那个坑往下挖,大约挖了两尺半之后铁鍬碰到了一个相当柔软的抵触物;他拂去表面的浮土,发现露出的竟是一只人的大腿;他立刻丢掉铁鍬跑到最近的一个电话报告了地方执法官。
“请提问吧。”万德林说。
“你跟地方执法官又回到那个地方?”梅森问。
“是的,先生。”
“挖掘那个坑的时候你一直站在旁边吗?”
“是的,先生。”
“你帮助挖掘了吗?”
“是的,先生。”
“挖出了什么?”
“一具男人的尸体。”
“尸体穿着什么?”
“睡衣。”
“就这样?”
“就这样。”
“没有问题了。”
地方执法官站到证人席上,陈述了他和两名副手到马丁·麦福特所说的那个地方去的情况。他们挖去坑里的土,那些土很明显是最近才填进去的。也就是说,土还没有踩实,土质很疏松,尽管似乎有人在上面踩过。
坑里埋着的是爱德·代文浦的尸体,尸体被运到停尸房。之后有一天地方执法官又回到那里,仔细地挖去了疏松的土壤,以便找出原来挖坑时的尺寸。很明显,那是个精心挖掘的大约3.5尺宽、6尺长的坑,非常利落的长方形。
回答万德林提出的问题时,执法官又说明他们曾经尝试过提取脚印,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收获,因为那些孩子和马丁·麦福特在挖坑时已经在上面踩了很多脚印。
“您可以继续提问。”万德林说。
“在现在的情况下,”梅森说,“我目前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万德林说,“我与辩方律师的约定是为了使他可以保护他当事人的权利,从而使她不至对什么事件感到突然。这并不是泛泛地邀请辩方可以略过所有的提问,直到案子的全部都已陈述完毕之后再次传讯证人。”
“我明白,”梅森说,“我可以向控方律师保证,我不会利用他在此事中的谦恭礼貌的行为。只有当再次传讯证人有特别的意义时我才会那么做。”
“谢谢,”万德林说,“我说完了,执法官。”
下一个证人是米尔顿·霍克斯医生。他说明了他自己的身份是医生、外科大夫和毒品专家。他证明在13号晚上郡里请他到停尸房去验尸,但是由于各种原因直到午夜他才得以从诊所抽身去验尸。
他发现尸体有5英尺8英寸高,体重140磅,年纪在35岁左右,他患有动脉硬化,但显然是死于中毒。他进行了某些测试,发现了一种毒药。他最后的结论是,致死的原因是由于摄入了氰化钾。他认为在验尸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死去24到36个小时了。
“提问吧。”万德林马上说。
“您特别检测过氰化钾?”梅森问。
“是的,先生,氰酸中毒。”
“还有其他的毒药吗?”
“我检测了砷。”
“你发现砷了吗?”
“没有发现有意义的量。”
“你究竟有没有发现任何含量的砷呢?”
“我发现的量在医学上不足以构成任何意义。”
“你发现其他毒药了吗?”
“没有,先生。”
“主要器官从尸体上切除了吗?”
“切除了。”
“怎么处理的?”
“送到加利弗尼亚大学的实验室继续检测。”
“大学的报告出来了吗?”
“据我所知没有。”
“那么你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由于你刚才提到的那种毒药致死的?”
“我知道我在尸体内发现了足以致死的毒药,所以我推测死亡是那种毒药所致。”
“那你为什么要把器官送到加利弗尼亚大学呢?”
“因为我想让它们在那里得到更彻底的检测。”
“因为你在寻找别的毒药?”
“我认为再检查一下看看是否存在别的毒药。”
“那么你并不满意于氰化钾致死这个结论?”
“我当然满意了。但是我想看看是否存在其他辅助性的因素——可能会有所谓迷幻药的特征,或者有什么癖好使这个人的抵抗力减弱,从而使那种毒药发挥作用。”
梅森皱着眉头思考着。
“请继续。”赛乐法官说。
“请稍候,尊敬的法官大人,”梅森说,“我认为这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赛乐法官说。
梅森说:“显然,原来执法官办公室对投毒致死的过程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但是霍克斯医生的发现却与他们的理论不符。”
“噢,这我显然没有看出来,”赛乐法官说,“请继续您的提问。”
“当然。”梅森微笑着,“您有没有在那个男人的胃里寻找过巧克力的痕迹,医生?”
“我找了,我尽量仔细地检查了胃里的内容。”
“您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那个男人是在吃了一顿火腿和鸡蛋之后大约一个小时死亡的。我并没有发现有巧克力。”
“您测试过血液里酒精含量吗?”
“测试了。”
“您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0.15%的酒精。”
“您能从医学的角度对此解释一下吗?”
霍克斯说:“根据权威著述,酒精含量达0.1%的时候,人是正常的,但他可能开始显现出某些医学上醉酒的症状。0.2%的时候他已经醉了,感情不稳定,自制力大大减弱。0.3%的时候他思维混乱,步履蹒跚,言语不清。0.4%的时候他将会昏迷,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明显下降,接近瘫痪。0.5%到0.6%的时候进入深度昏迷,血液循环受到伤害。当酒精在血液中的含量达到0.6%以上的时候,几乎不可避免地面临死亡的威胁。穆黑伯格曾经编了一个有趣的表格:0.1%叫做‘干燥而体面’;0.2%叫做‘高兴而鲁莽’;0.3%叫做‘晕旋而狂喜’;0.4%叫做‘恍惚而颓废’;0.5%叫做‘向死神干杯。’”
“您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0.15%酒精含量,那么您对他是否醉酒有什么结论?”
“那个男人已经开始醉了,他正在进入穆黑伯格所形容的‘高兴而鲁莽’阶段。”
“他当时会感受到酒精的作用吗?”
“会的。”
“别人能看出酒精对他的这些作用吗?”
“对普通的旁观者来说是几乎肯定的,当然对受过训练的观察员来说更是如此。”
“根据我的理解,医生,”梅森随意地说,“您感兴趣的主要是死亡后尸检,籍以确定死亡原因;那么您是否采取了什么步骤确定尸体的身份?”
“是的,可以说当我在现场的时候采取了一些步骤。”
“您认为毫无疑问尸体是爱德·代文浦?”
“毫无疑问。”
“请允许我问一个假想的问题,医生,假设这个男人所中的毒氰化钾,是隐藏在一块糖果内进入他体内的,就像在代文浦先生留在科兰浦敦的汽车旅馆里的物品里找到的那种糖果。那么,死亡是否几乎是立即发生的?”
“死亡是非常迅速的。”
“也就是说,每一颗糖果里的氰化钾的量都足以导致死亡?”
“不是在每一颗糖果,梅森先生,有一些糖里含有的是砷。”
“我并非想误导您,医生,我指的是含有氰化钾的那些糖。”
“那么是这样。”
“如果服了您在那些含有氰化钾的糖果里所发现的同等剂量的氰化钾,那么中毒症状和昏迷状态发生得很迅速吗?”
“是的,先生。”
“那么,医生,如果死者是由于吃了一块有毒的糖果而死。难道您在他的体内不应该发现相当的巧克力含量吗?”
“噢,当然,”霍克斯医生说,“这是个非常令人费解的问题,我想。”
“您发现了这样的巧力克含量的证据了吗?”
“没有。”
“如果这个男人吃过一块有毒的巧克力,那么您应该能发现巧克力的含量,对吧?”
“坦率地说,是这样——除非他咬了一口导致他死亡的有毒的巧克力就发现味道不对,马上吐了出来,但是却已经咽下了糖里有毒的液体从而导致了他的死亡。我想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我认为根据事实来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但是我无法找出医学上的证据来证实我的这种推测。我不明白的是,除非他吃了整整一块巧克力,否则他胃里发现的那些毒药怎么会进入他的体内呢?”
“那么您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服人导致他死亡的毒药的?”
“不,先生。”
“他死亡多长时间了?”
“我无法确定。我想大约是24到36小时之间。”
“当时尸体僵硬的状况如何,医生?”
“在我检查的时候尸体僵硬在大腿和小腿上表现得很明显,但脖子和肩部是柔软的。”
“尸体呈铅灰色吗?”
“已经完全变为铅灰色了,这说明尸体的位置在死后没有改变,我是说,在死后一小段时间内没有变化。”
“据我所知,尸体僵硬先发生在脸上和下巴上,然后渐渐向下发展?”
“是这样。”
“它在尸体上消退也是以同样的方向?”
“是的,先生。”
“尸体僵硬发生要多长时间?”
“不尽相同。一般情况下是8到12个小时。”
“在这起案件中,尸体僵硬不但发生了,而且遍布全身,之后又开始消退了。是这样吗?”
“非常正确,是的。”
“根据权威著述,我相信尸体全面僵硬大约要经过18个小时?”
“这不尽相同。”
梅森说:“您熟悉莱摩因·斯尼德医生的著作吗?”
“是的,先生。”
“我相信在他的著作《杀人调查》中,莱摩因·斯尼德医生以一个假设的案件为例,就像刚才您所描述的那样,尸体僵硬在大腿和小腿仍很明显,他推断这样的情况表明死亡发生在29至34个小时之前。”
“我并不完全熟悉他的推理过程。”
“但是您认为那基本上是正确的?”
“我认为应该是。”
“您刚才所描述的尸体状况是指您在进行尸体检查的时候?”
“是这样。”
“尸体被挖掘出几个小时后您才进行尸检?”
“是的。”
“我想您刚才说过您所做的尸检直到半夜才开始?”
“是的,先生。”
“您指的是您在看到尸体时它的状况吗?”
“是的,先生。”
“那么,总的说来,那个男人一定是在头一天,也就是星期一,12号的下午2点钟至晚17点钟之间死亡的,对吗?”
“噢,如果您要画一个时间图,那么它是正确的;不过尸体僵硬是非常变化莫测的,它根据温度和不同的条件而变化。有一次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在挣扎了一阵之后死去,尸体僵硬几乎立刻就发生了,当时的温度是……”
“在这起案件中有挣扎的痕迹吗?”
“不,没有。”
“您能确定一个尸体僵硬发生的具体时间吗?”
“这不是绝对的。”
“但是您的确知道莱摩因·斯尼德这样的权威都说过,在一般情况下,您刚才所描述的在您检查时尸体所呈现的僵硬状况,表明死亡发生在前一天下午2点到7点之间?”
“是的,先生。我猜测是这样。”
“不是您猜测,医生,是您知道。”
“是的,确实如此。”
“您把这个事实作为此案的一个进展来考虑吗?”
“坦率地说,我没有。”
“为什么呢,医生?”
“因为另外一个医生曾经证实说死亡是在前一天下午两三点钟发生的,而且由于尸体僵硬发生的时间无法具体到某段绝对的时间。斯尼德医生和其他权威所论述的都是一般的案件,他们不能给每个具体的案子都列出具体的死亡时间。他们说的是一般规律。没有比这更复杂的了,我是说,在现在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尸体僵硬的发展程度变数更大。”
“您熟悉砷中毒的症状吗,医生?”
“是的,先生。”
“是什么症状?”
“一般来说,嘴和喉部烧灼,腹部痉挛,伴随以恶心和呕吐、通常有腹泻。有时候在某些情况下初期症状可能会延迟,但一般的规律是,在服入毒药后初期症状的发展是非常迅速的。”
“谢谢您,医生,”梅森说,“我没有问题了。”
万德林说:“请海洛德·泰特斯到证人席上来。”
泰特斯走上前来,宣誓后证实说他是助理执法官,他曾经专攻过指纹研究。当代文浦的尸体在科兰浦敦以外3英里处的一座坟里被挖掘出来的时候,他在现场,并且提取了尸体的指纹,他把这个指纹与代文浦驾驶执照上的指纹相比较,发现两个指纹完全相同。
“在这之前您在科兰浦敦的汽车旅馆曾经就此案进行过调查吗?”
“是的,先生。”
“那次调查是在什么时候?”
“12号下午大约3点半。”
“是星期一吗?”
“是的,先生。”
“您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一间上锁的房间,据说尸体是停在这里面的。打开房门后根本没有尸体。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有一扇窗户是打开的,纱窗卸下来了。房间里有男人的衣服,有一个手提包,一盒糖。有一个钱包,钱包里装着各种各样的证件,表明住在这里的人名叫爱德·代文浦。”
“您当时遇见被告米日娜·代文浦了吗?”
“遇见了,先生。”
“对住在那个房间里的男人的身份,她向您做过解释吗?”
“是的,先生。”
“她说那个男人是谁?”
“爱德·代文浦,她的丈夫。”
“她说他的状况怎么样?”
“她说当她和她的同伴莎拉·安赛尔到达的时候他快要死了。”
“她有没有说过她和安赛尔夫人都进了那个房间?”
“是的,她说她们两个都进了那个房间,后来她离开了,可是不一会儿她丈夫的情况就恶化了,他的脉搏很弱,几乎不呼吸了,然后医生被叫来了,宣布说她丈夫的情况很糟糕。爱德死的时候医生和他在一起。然后医生说死亡发生的情况使他不能签署自然死亡证明,之后就锁上了房门。”
“她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是的,似乎那个医生的言行使她觉得他在暗指是她谋杀了她的丈夫,她对此当然很恼火。”
“当时您对此事的观点是什么?”
泰特斯咧嘴一笑说:“我们知道爱德·代文浦是个酗酒狂,我们四处打听,有个人说他看见一个穿着带图案的睡衣的男人从窗户里爬出去了,所以我们就认为这个家伙带着酒出去狂饮去了。”
“那么你们做了什么?”
“在雷诺特医生的坚持下,我们在做另一次调查的时候扣留了那间客房的钥匙。”
“对被告和她的同伴莎拉·安赛尔的行动有什么限制吗?”
“没有。”
“她们做了什么?”
“她们住在旅馆的另一间客房里。”
“你没有给她们那个锁起来的房间的钥匙?”
“当然没有。”
“你扣留了那把钥匙?”
“是的,先生。”
“那么是否采取了什么措施监视被告呢?”
“在当时没有。后来采取了措施。”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代文浦夫人告诉我们说她会在旅馆住一个晚上,当时大约7点钟的时候,旅馆经理打电话告诉我们说代文浦夫人和莎拉·安赛尔已经离开了。我们追踪到夫勒斯诺,发现她们已经坐飞机去圣弗朗西斯科了。”
“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给圣弗朗西斯科打电话,告诉他们在飞机抵达的时候开始跟踪她。”
“他们那么做了吗?”
“噢,当然了,我现在所知道的都是从报告上得知的。”
“我明白,我不会问你别人做了什么事。那么你再次见到被告是什么时候?”
“是在14号。”
“在什么时间?”
“下午4点半。”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在您的办公室里。”
“你与她交谈过吗?”
“交谈过。”
“对于所发现的那盒糖果她向你做了什么解释?”
“她说她买了那盒糖,把它放在她丈夫的旅行包里,她的丈夫总是随身带着一盒糖。他是个酗酒的人,间歇性酗酒狂。有时候当他想喝酒的时候他就吃几块糖,用她的话来说是以此来控制酒瘾的发作。”
“她对你承认是她买的这盒糖?”
“是的,先生。”
“你是否问过她在当时有没有打开过盒子,碰过里面的巧克力?”
“她对我说她只是买了那盒巧克力,把它放在她丈夫的旅行包里,没有打开,和从糖果店里刚买出来时一样。她只是把外包装纸撕掉了,因为她一次买了两盒糖,但是她没有撕破盒子外面的玻璃纸。”
“你检查过里面的巧克力吗?”
“是的,先生。”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在两块巧克力上面有被告的右手拇指和右手食指的指纹。”
“你拍了指纹的照片吗?”
“是的,先生。”
“你现在带着照片吗?”
“带着呢。”
“请向辩护方律师出示照片,然后我请求将它们作为证据收录。”
“不反对。”梅森说,一边匆忙地扫了一眼那些照片。
“后来,当那些有指纹的巧克力被测试是否含有毒药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我在。”
“你以什么方式标出了那两块特别的巧克力吗?”
“是的,先生。我们在那两块巧克力的底部贴上了小纸条,一个是一号,另一个是二号。我在纸条上用墨水写上了我名字的首字母。”
“那两块巧克力进行毒药检测是当着你的面进行的吗?”
“是的,先生。”
“请辩方律师提问。”万德林说。
梅森用谈天一样的口吻说:“你知不知道在那两块巧克力里发现了毒药?”
“只是听别人说的。”
“从进行测试的毒药学家那儿听来的吗?”
“是的,先生。”
“当时你在现场吗?”
“是的,先生。”
“他说了什么?”
“他说那两块巧克力里面的毒药都是氰化钾,其他的巧克力里都是砷。”
“你知道通常砷致死的速度非常缓慢吗?”
“是的,先生。”
“氰化钾致死非常迅速?”
“是的,先生。”
“作为调查官员,你是否问过被告为什么两块含有致命毒药的巧克力混在含有慢性毒药的糖果里?”
“没有,先生。我向被告询问过此事,她一直坚持说她从未打开过那盒巧克力,她从未碰过任何一块巧克力。”
“我问完了,”梅森说,“我没有问题了。”
“现在我请莎拉·安赛尔到证人席上。”
坐在法庭后面的莎拉·安赛尔,站起来挑衅地说:“我不想在此案中做证,我不想给控方帮一丝一毫的忙。被审讯的那个年轻女子是我姐姐的侄女,这个可怜的姑娘是无辜的。”
“请上前来宣誓。”万德林说。
“我说了我不愿意作证,我……”
“请上前来宣誓,夫人。”赛乐法官说,然后,当莎拉·安赛尔仍在犹豫的时候他又说,“否则您将被判以藐视法庭罪。这是代表法律的法庭。您被传讯来作为证人,您在现场,现在请到前面来。”
莎拉·安赛尔磨磨蹭蹭地沿着过道走过来,穿过律师席和证人席的旋转门,站到证人席上。她抬起右手宣誓,向米日娜安慰地微笑着,然后坐下来,盯着万德林。
“您是莎拉·安赛尔?”万德林说,“您现在和此案中的被告一起住在洛杉矶一所原来属于威廉·迪莱诺的房子里?”
“没错儿。”她不耐烦地说道。
“您与威廉·迪莱诺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我是说,没有血缘关系。我姐姐嫁给了威廉·迪莱诺的哥哥。”
“他们都去世了?”
“都死了。”
“迪莱诺去世的时候他有什么亲戚?”
“他死的时候除了米日娜之外一个亲戚也没有,除非你把我也算作是个婚姻带来的亲戚。”
“您是他的嫂子?”
“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
“他这么称呼您?”
“是的。”
“威廉·迪莱诺活着的时候您见过他两三次?”
“见过几次。”
“他死前不久您见过他吗?”
“是的。”
“在他死前多长时间?”
“大约一个月。”
“您能否描述一下威廉·迪莱诺家里在那个月大概是什么状况?都有谁在那儿?”
“我在那儿,还有他的侄女赫蒂·帕克斯顿,还有米日娜和爱德·代文浦。米日娜是过来帮忙的。”
“赫蒂·帕克斯顿出了什么事?”
“她死了。”
“在此之后威廉·迪莱诺去世了?”
“是的。”
“赫蒂·帕克斯顿死后多久威廉·迪莱诺去世的?”
“两个星期多一点儿。”
“在两个星期之内他病得非常重?”
“是的。”
“他改变了他的遗嘱,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他立了一份新的遗嘱?”
“我不知道。”
“难道他没有告诉被告米日娜·代文浦,说他要立一份新的遗嘱?”
“没有说那么多话。只是来了律师,执行一份文件。他当时已经病得很厉害了。”
“在那份最后的遗嘱下你继承了一些钱,是不是?”
“请回答。”赛乐法官说。
“是,先生。”她不高兴地说道。
“有多少?”
“10万美金和他的大房子的五分之一。”
“您第一次见到被告米日娜·代文浦是在什么时候?”
“我去看威廉·迪莱诺的时候。”
“她那时住在那所房子里?”
“当时没有。她是在帮着干活儿,帮助赫坦斯,但是……”
“请等一等,您说她帮助赫坦斯,是指她在帮助赫坦斯·帕克斯顿,那个已经去世的侄女?”
“是的。”
“当时赫坦斯·帕克斯顿在照料整个房子、管理仆人、服侍威廉·迪莱诺?”
“是的。”
“像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已经和他住在一起两年多了。她是他最喜欢的侄女。他们之间很亲密。”
“您到那所房子去看望威廉·迪莱诺之后不久,被告米日娜·代文浦就过来和他一起生活了,是这样吗?”
“噢,可不是那么简单。我是说,你不能这么划分时间段。米日娜先来探望,给赫蒂帮助……”
“您说的赫蒂是赫坦斯·帕克斯顿么?”
“当然。”
“很好,请继续。”
“她到那儿去看望,帮忙,然后她决定搬过来住,……噢,可能是在我来之前或之后不久,我记不清了,但不管怎样,她和爱德,就是她的丈夫,确实搬过来住了,带来了他们的家具。”
“但是代文浦先生仍旧把他的办公室设在原来他和米日娜·代文浦居住的位于本州天堂的房子里?”
“是的。”
“他住在那儿的时间长吗?”
“相当长。”
“在您来了之后,迪莱诺死后不久,代文浦先生开始经常地离开家,对吧?”
“你说的家指的是什么?”
“应该是威廉·迪莱诺去世时所在的住宅,不是吗?”
“我想是吧。”
“我所说的家指的就是那里,我把他在天堂的房子称之为他的矿产办公室。”
“很好。”
“您搬过去之后不久是否注意到代文浦先生开始不断地离开家,注意到了吗?”
她说:“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爱德·代文浦和我相处不好,不过这和他出去旅行没有什么关系。爱德·代文浦不喜欢我,这不是什么秘密,尽管我对他已经尽可能地仁至义尽了,可是他认为我在挑拨米日娜反对他。实际上我所做的事只是要唤醒米日娜,让她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
“正在发生什么事呢?”
“他正在尽可能地把米日娜的每一分钱和他自己的钱混起来,到处投资好让别人无法分辨出他们俩各自的钱。你要是问起他有关矿产的事,或者问他正在做什么,或者问他米日娜有多少钱,他把她的钱怎么样了,投资在什么地方了,他就会对你一言不发,或者跳起来离开屋子。然后不久他就会出去‘出差’。如果你逼着他回答,他就会告诉你一些含糊的答案,你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也明白我知道他在干什么。”
莎拉·安赛尔挑战地看着万德林。
“您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又不是3岁小孩子。”
“您是如何知道他在干什么的?”
“哼,通过问他问题,听他的回答,观察他做事情的方式等等这些。”
“那么他明白你知道他在做什么?”
“当然他明白。我毫无掩饰,也就是说,我问他很尖锐的问题。”
“当着他妻子的面?”
“当然,她可是我要唤醒的人。”
“那么您跟他妻子私下谈过吗?”
“谈过。”
“建议她最好找个律师?”
“是的。”
“还有什么?”
“建议她应该雇个私人侦探跟踪她丈夫,爱德常在郡里四处闲逛。他叫米日娜给他准备行李箱,告诉她说他要去一座矿里,他甚至不告诉她是哪座矿,他只说‘其中一座矿’。”
“他有好几座矿?”
“在他把手伸向米日娜的钱之后,是这样。那是他开始扩张的时候。还有,正如我所说的,他把各地的业务都混在一块儿,这样你就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他在用他妻子的钱?”
“那当然了,他自己什么钱都没有,他所拥有的全部就是几座他白手起家买过来经营的矿产。威廉·迪莱诺一死他马上就变成一个大的矿产主了。他充分利用他妻子马上就会有钱了这个事实尽可能地到处借钱,他说服妻子让她从银行里贷了一大笔款子,然后他就忙着部分分配遗产好让米日娜能拿到钱,钱刚一到米日娜的帐户上他就提取出来。”
“你知道他是怎样办理这些业务的吗?他给米日娜提供记录或是什么别的吗?”
“当然没有。他只是让她把钱存在一个共同帐户上,而她使用那个户头只不过是为了家用,或者偶尔买一件衣服什么的。”
“所以您警告了米日娜这些情况?”
“当然。”
“这么说来,在一段时间,比方说一个星期以前,米日娜·代文浦有充分的理由憎恨她的丈夫,希望他消失,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强加于人。”
“我只是在总结您刚才对我所说的话。您曾经告诉过米日娜·代文浦她丈夫正在盗用她的钱?”
“是的。”
“说他正在和别的女人鬼混?”
“我怀疑。”
“说他只是想把手伸向她的遗产以便能把它加进自己的资产里,骗她的钱,这样最后她就会一文不名?”
“噢,我可没有用这些词儿。”
“不过这就是您所表达的意思?”
“是的。”
“大约在10天之前,爱德·代文浦宣布说他要去天堂的办公室?”
“是的。”
“他让他妻子给他打点行李?”
“是的。”
“他提起过糖果的事儿吗?”
“他告诉她说他需要一些新鲜的糖果,他已经快要吃光另一盒里的糖了,只剩下一两颗了。”
“您本人是否知道代文浦夫人做了什么关于打点行李和买糖果的事情吗?”
“我自己并不知道,我后来得知她买了两盒糖果。”
“其中一盒糖放在行李箱里了?”
“我相信是这样。我并没有亲眼见到。”
“您知道什么关于代文浦夫人有毒药的事情吗?”
“她是个了不起的园艺师,她把不同的喷雾药剂混和起来做实验,按照其中的一些配方混和成植物喷雾剂。”
“她有砷和氰化钾吗?”
“我不知道。”
“您和她谈论过关于毒药的事情吗?”
“噢,是的。”
“她有没有告诉您她有砷和氰化钾?”
“她告诉我她有一些东西作为喷雾剂。”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有砷和氰化钾?”
梅森说:“法官大人,这看起来像是控方律师在审问他自己的证人。”
“她是个带有恶意的证人。”万德林说。
“反对无效,”赛乐法官说,“很明显她是个恶意的证人。”
“她是不是对你说过她有氰化钾和砷?”万德林又一次问道。
“是的。”
“她是不是跟你说过她曾经试图藏起那些毒药好让警察找不到它们?”
长时间的沉默。
“回答问题。”万德林说。
“是的。”莎拉·安赛尔说。
“你确实看见了她在埋一些装着毒药的口袋?”
“她不想受到过多询问和怀疑……”
“你是否亲眼看见她埋那些毒药?”
“我看见她在挖坑,我不知道她往坑里放的是什么。”
“她说她往坑里放的是什么?”
“毒药。”
“那么现在,把你的注意力转到12号、星期一,你和代文浦夫人在迪莱诺的房子里吗?”
“是的。”
“大约在上午9点钟的时候,你接到了一个医生从科兰浦敦打来的电话,是不是一个叫赫克莫·雷诺特的医生?”
“是的,是有那么个电话。”
“是你还是米日娜接的电话?”
“我接的。”
“雷诺特医生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要找米日娜·代文浦。我告诉他我是米日娜·代文浦的姑妈,我可以带口信给她。他说有一个很重要的关于她丈夫的消息。”
“现在谈谈电话内容。”万德林说,“我认为那可以作为证据,但是这个证人向被告所转述的电话的内容,被告是知道的……”
“我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梅森打断说,“请继续吧。”
“很好,”万德林又问莎拉·安赛尔,“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雷诺特医生告诉我代文浦正在科兰浦敦的旅馆病得很重,高血压和动脉硬化,他认为最好代文浦夫人能尽快赶到那里去。”
“我不想在细节上浪费太多时间。”万德林说,“听到这个消息,你和代文浦夫人马上打点行李,乘午后到达夫勒斯诺的飞机。下飞机后上了一辆出租车,你说服代文浦夫人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停一下,是这样吧?”
“是的,先生。”
“在此之前,你知道代文浦先生留下了一个信封,要在他死亡的时候交给警察局?”
“他控告米日娜……嗯,很多罪名,他说他留下一封信交给警察,万一他发生什么不测的话。”
“你和代文浦夫人一起去了佩里·梅森的办公室,梅森先生被雇用去天堂拿到那封信,这样代文浦先生去世的时候它就不会被交到警察的手上了?是这样吗?”
梅森说:“我反对,因为这里涉及到了一个当事人和她的律师之间的秘密谈话。”
“您没有雇用梅森先生,对吗?”万德林问莎拉·安赛尔。
“我?当然没有。我找律师干什么?”
“米日娜雇用了吗?”
“米日娜告诉律师需要他做什么。”
“是您告诉他做什么,对吧?”
“噢,米日娜吓坏了并且……”
“是您告诉他做什么,对吧?”
“噢,可能我对他解释了一些事情。”
“交谈的时候您一直在场?”
“是的。”
“你们交谈了什么?”
“我反对,”梅森说,“这属于秘密谈话。”
“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就不是。”万德林说。
赛乐法官说:“这个问题涉及到作为当事人的代文浦夫人向作为律师的梅森先生所提的要求吗?”
“是的,法官大人,有莎拉·安赛尔在场,她是第三人。”
“我认为这是不允许的。”赛乐法官说。
“请法庭原谅,在这个问题上我有权威的著述,”万德林说,“我认为这是完全应该允许的。”
“噢,我会研究权威著述的。”赛乐法官说,“不过我想这需要一点儿时间,我不希望把一个当事人对她的律师所讲的话拿过来作为证据。”
“我可以向法官大人出示权威著述,您可以……”
“好了,请等一等,”赛乐法官说,“我为什么不在中午的时候查看一下著述呢?为什么我们非得在现在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呢?能不能先让这个证人退下,换另一位证人?”
“是的,我想可以。”万德林说。
“很好。中午休庭后我将对此问题加以规定,证人回答或者不回答,要看我的规定是什么,辩方律师可以继续提问。”
“很好,”万德林说,“请下去,安赛尔夫人,您可以离开证人席了。”
莎拉·安赛尔使劲地从证人席上站起身来,怒视着万德林。
“请不要离开这个城市,”万德林警告说,“记住您是有传票在身的,在所有的庭审中您需要出席,中午休庭以后您应该回到这里。”
“是的,”赛乐法官说,“您有传票在身,不要试图离开这里,整个审讯期间您都应该在这里。明白吗?”
她蔑视地看着他。
“你明白吗?”赛乐法官提高了声音问道,好像有些恼火。
“明白。”她说。
“那么就准时来这里。”赛乐法官说,“您的下一位证人,万德林先生。”
“请雷诺特医生到证人席上来。”
雷诺特是一个瘦瘦的大约50岁年纪的男人,他表现出一种精确的、冷漠的职业态度。他走上证人席,用他那毫无表情的深色眼睛打量着地方检查官。他的态度是一个上过证人席上的医生刻意养成的职业态度,当他仔细斟酌问题、小心回答的时候有一种职业上的优越感。
“您的姓名是赫克莫·科里森·雷诺特么?”万德林问。
“是的,先生。”
“您在本州是注册医生、药剂师吗?”
“是的,先生。”
“噢,我们将保留向这位医生提问的权利。”梅森说。
“您在哪儿行业,医生?”
“在科兰浦敦。”
“多长时间了?”
“大约三年。”
“在12号上午您被叫去诊断一个住在科兰浦敦一家汽车旅馆里的病人?”
“是的,先生。”
“那个病人是谁?”
“爱德·代文浦。”
“您当时认识他吗?”
“不,先生。”
“爱德·代文浦的尸体在挖掘出来之后,验尸之前您见过吗?”
“是的,先生。”
“验尸的时候您在现场吗?”
“不,先生。”
“那具尸体是您12号治疗过的那个人的尸体吗?”
“是的,先生。”
“您在12号和被告交谈过吗?”
“是的,先生。”
“她看见了您正在治疗的那个男人吗?”
“是的,先生。”
“她有没有证明那个人的身份?”
“是的,先生。”
“她说那是谁?”
“她称他为爱德·代文浦,她的丈夫。”
“现在我想让您确切地陈述一下您根据代文浦先生的病情所进行的治疗。”
“好的,”雷诺特医生说,“如果法庭不允许我陈述病人对我所说的话,我想我说不清这件事。”
“我想,法官大人,”万德林说,“对这个谈话可能会有一些疑问。我查过权威著述,在此准备声明一下要点。死者当时说过的话属于案情的一部分,根据当时的情况我们不能把这称之为严格意义上的临终遗言,所以我请求接受医生的证词。”
“不反对,”梅森微笑着说,“请继续。”
万德林微笑着说:“看得出来,法官大人,辩方律师在玩聪明的游戏,他想让我们把自己的手塞得满满的。”
“我想了解事实。”梅森说。
“我想让事实被说出来,”万德林反驳道。
“那么就没有争辩的必要了。”法官责怪说,“律师应该控制这些私人感情的言行。让我们看一看此案中的事实,医生,请回答问题。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们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雷诺特医生说:“他告诉我说他吃了一块巧克力,然后就病得非常厉害,他说他的妻子一直在试图谋杀他。”
“他说他什么时候吃的巧克力?”
“早晨大约7点钟。”
“你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8点到9点之间。”
“他是否把他的病和吃了那块巧克力联系起来?”
“是的。”
“他怎么对你说的?”
“他对我说他的妻子已经毒死了她的一个亲戚,为了从一个快要死的叔叔那里得到遗产。他说他最近发现了她投毒的证据所以她想除掉他,他有所防备,留下了一封信,这样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儿警察能够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做了什么?”
“开始我按照食物中毒对他进行治疗。我认为他的想法可能有些夸张。后来我意识到可能他真的被投毒了。总之,这个男人的状况不断恶化,在我看来病情如此严重所以我给他的妻子打了电话。她来了,还有她的一个亲戚。”
“你告诉她们代文浦快要死了?”
“我告诉她们他病得很严重。”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在两三点钟她们打电话找我,我冲到旅馆,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代文浦先生已经濒临死亡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他诊脉,试着给他打了强心针但是他没有反应。他变得越来越虚弱,突然死亡了。”
“那么你做了些什么?”
“我告诉代文浦夫人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不能签署自然死亡证明,我必须设法保存证据。我锁上房门离开了。”
“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通知了警察局。”
“然后呢?”
“当我和警察一起返回的时候尸体被搬走了。”
“请等一等,医生,”万德林说,“你是说尸体被搬走了?”
“正是,”雷诺特医生带着科学的严谨性回答说,“尸体被搬走了。”等了一会儿他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重读着每一个单词:“尸体被搬走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医生?”
“因为尸体是不会自己起床走掉的。”
“你认为代文浦先生已经死了?”
“我知道他死了,我看见他死亡的。”
“也有出现误诊的时候,把深度昏迷误认为死亡。”
“我想可能有吧,但我从未犯过这种错误。我想你应该知道,凡是出现这种错误判断的时候,病人都处于强直性昏厥状态,或者是呼吸暂时停止,这样医生就有可能误以为病人已经死了。也就是说,我认为如果一个医生就站在病人的身旁,亲眼目睹着死亡的发生,那么上述的这些误判就不会存在。”
“你离开多长时间?”万德林问,“就是说,从你向代文浦夫人宣布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到你又返回现场之间经过多长时间?”
“我想大约一个小时吧。”
“那么你有把握说代文浦先生去世了——在几点钟,医生?”
“我有把握说他是在下午2点半到3点钟之间死的。我没有专门去看表,不过差不多就是那段时间。我绝对有把握说,在我一小时之后跟警察返回之前,某个人或者某些人把他的尸体从他去世的那个地方、也就是我停放尸体的地方搬走了。”
“我没有问题了。”万德林说。
梅森说:“医生,让我们直人主题吧,你是在上午八九点钟第一次看见代文浦先生的吗?”
“是这样。”
“他告诉你他早晨7点钟左右生病的?”
“是的,先生。”
“你开始对他进行治疗的时候他的症状是什么?”
“他极度虚弱,濒临崩溃。”
“当时有砷中毒的症状吗?”
“当时还没有。他告诉我他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他腹泻、呕吐,感到混身发冷,腹部痉挛。”
“这些是砷中毒的症状吗?”
“这么说吧,梅森先生,如果这个男人在早晨7点钟之前砷中毒,大剂量毒药几乎立即引起恶心,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把毒药都呕吐出来了,这样他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就会像我所发现的那样。”
“当时代文浦告诉你他怀疑妻子试图谋杀他?”
“是的。”
“他说他吃了一块他妻子放在他旅行包里的糖果盒里的糖,他确信就是那块糖使他中毒的?”
“是的,先生。”
“他是否告诉你为什么会在早晨7点钟左右吃一块糖?”
“是的,先生。他告诉我他有时喝酒很凶,有时候如果他非常想喝酒,他就吃大量的甜食,可以控制住酒瘾发作。”
“那么,”梅森说,“他一生病就马上怀疑那块糖了?”
“噢,他并没有说这么多,但是我把他的话联系起来大致就是这样。”
“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休克了吗?”
“是的,先生。”
“有没有好转的迹象?”
“没有,先生。”
“你认为他可能有生命危险?”
“是的,先生。”
“由于虚弱、昏厥而不是由于砷中毒?”
“根据他总的身体状况来看是这样。”
“你熟悉氰化钾中毒的症状吗?”
“是的,先生。”
“那么现在,”梅森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医生,或者说,你怎么解释这个事实,如果这个男人在上午9点钟怀疑他吃过的第一块糖有毒,那么他在下午3点怎么会又吃了一块糖呢?”
“噢,请等一等,”万德林说,“这个问题有争议性。”
“我是在证实医生的观点。”梅森说。
赛乐法官似乎采取了一种相当消极的态度,他观望着两名律师,希望他们能自行解决这个争议。
“他没有。”雷诺特医生愤怒地说。
“没有什么?”梅森问。
“没有吃第二块糖。”
万德林微微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他坐下来,微笑着说:“好吧,请继续,医生似乎回答得很好哇。”
“你听见了霍克斯医生作证说那个男人死于氰化钾中毒?”
“是的,先生。”
“你对此有何不同见解吗?”
“我来作证并不包括和病理学家在做尸检时所发现的情况争辩是非。”
“好吧,”梅森说,“爱德·代文浦是死于氰化钾吗?你看见他死亡的,你知道症状,他是否表现出氰化钾中毒的症状?”
“不,先生。他没有。”
“他没有?”梅森问。
雷诺特医生绷紧下巴,说:“他没有。”
“那么你认为他不是中毒死亡的?”
“请等一等,梅森先生,那是另外一码事儿,我确实认为中毒导致了他的死亡。”
“但是你认为不是氰化钾中毒?”
“是的,先生,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他的死亡是由于砷中毒后大量呕吐所造成的极度虚弱而导致的。”
“等一等,”梅森说,“你是临床医生。你看见他死亡的。”
“是的,先生。”
“你认为他的死不是氰化钾中毒造成的?”
“不,先生。我认为不是。”
“现在,请等一等,法官大人,”万德林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我始料未及的,恐怕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就死因询问过雷诺特医生,因为我想当然地认为验尸时所发现的毒药足以回答有关死因的问题。”
“您还有机会重新审查,”梅森说,“我现在在问专门的问题,得到专门的回答,我希望这些回答都记录在案。”
“好的,它们是记录在案的。”万德林说。
“您反对我的提问吗?”梅森问。
万德林坐下来说:“不,请继续吧,让我们澄清事实,不管事实是什么。”
梅森说:“现在,我们把话说清楚吧,医生,你目睹这个男人死亡的?”
“是的,先生。”
“你熟悉氰化钾中毒的症状?”
“是的,先生。”
“你认为他不是死于这种毒药?”
“我非常肯定他不是,没有任何典型的症状。他的死亡原因是虚弱、昏厥,无法从中毒造成的后果中恢复过来。”
“你并不知道他中毒。”
“我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我还知道他的症状是什么。”
“但是大部分症状是他向你描述的,不是吗?”
“噢,他描述了自己的症状。当然了,医生总是问病人那些问题的。”
“你不知道他中毒?”
“我知道他当时的身体情况与他所描述的症状相符。”
“他告诉你他的妻子试图毒死他,他告诉你他吃了盒子里的一块糖,吃了之后不久……”
“吃了之后立即出现症状。”医生纠正说。
“好吧,吃了之后立即就出现了那些症状:疼痛、痉挛、呕吐。”
“是的,先生。”
“代文浦认为这是由于砷中毒?”
“由于中毒,我想他没有提起过砷。是的,也可能提起过。”
“是你提起砷的?”
“我可能提过。”
“死者曾在天堂停留过一段时间?”
“他是这么说的。”
“他正在回洛杉矶的家的路上?”
“是的,先生。”
“他告诉你他吃了一块糖然后就病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是的,先生。我认为我已经以一种或其他形式反复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但是你不知道他吃了一块糖?”
“是他跟我说的。”
“你本人并不知道他吃了一块糖?”
“不知道。”
“但是你本人确实知道他不是死于氰化钾中毒?”
“他的症状与如果是氰化钾中毒我应该发现的症状绝不相符。不,先生。”
梅森说:“我再进一步问你,医生,你说过这个男人描述过他的中毒症状?”
“是的,先生。”
“他当时的状况与此类中毒相符?”
“是的,先生。”
“当你在下午大约3点钟离开爱德·代文浦的时候他死了?”
“是的,先生。”
“那么,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梅森说,“他在哪儿吃的霍克斯医生在他胃里发现的、估计是在死前不久吃的那顿火腿和鸡蛋呢?”
“你想知道我的观点吗?”雷诺特医生问。
“我就是在问你呢。”
“我的观点是他的妻子用了什么办法,在我离开后她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使他吃了些食物,就是那些食物导致了他的死亡。”
“用了什么办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不会同意那样一顿饭的。在爱德·代文浦当时的身体状况下他只能吃流食,不能吃任何固体和硬的东西。实际上我已经给他注射了一些营养液。”
“一个疲惫、昏厥、虚弱、快要死亡的男人怎么会从床上坐起来,还吃了一顿火腿和鸡蛋呢?”梅森问。
“我不知道,真的。”
“你无法解释?”
“我无法解释。”
“你认为病人在当时的状况下不可能吃那顿火腿和鸡蛋?”
雷诺特医生说:“除非被做尸检的那个死者和我的病人不是一个人,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吃了那么一顿饭。他肯定是被迫那么做的。食物就在他胃里,所以他肯定是吃过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好吧,让我们把某些事情先说清楚。”梅森说,“作为一名医生你认为爱德·代文浦不是死于氰化钾中毒?”
“我肯定他不是。”
“你本人并不知道他曾经吃过糖果,对吗?”
“我本人并不知道。”
“你本人并不知道他摄入了任何毒药?”
“嗯……嗯,我不敢下断言,他吃的时候,我并不在他身边。”
“你本人所知道的全部,医生,就是代文浦先生可能是典型的食物中毒,他把这归罪于他妻子下的毒,他的死因很有可能被判断错误了。”
“据我本人所知是这样的。”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是不是,医生?如果一个人食物中毒了,那么他就会以为他摄入的食物是被故意下的毒,而不是偶然被污染的?”
“我想是这样。”
“你在行医中是否碰到过这种情况?”
“我……是的,我相信我遇见过。”
“你知道爱德·代文浦不是死于氰化钾中毒?”
“我确信他不是。”
“我问完了。”梅森说。
“现在请等一等,”雷诺特医生刚要离开证人席的时候,万德林说道,“我想向您提几个问题,医生,以前我和您谈过,对吗?”
“是的,先生。”
“你从未告诉过我代文浦先生的死不是由于氰化钾。”
“您并没有特别问过我,”雷诺特医生说,“我想解释一下,我觉得是他妻子下的毒,这种毒药是致命的,我的观点是代文浦先生仅仅因为这种毒药的后期作用就完全有可能丧命,或者可能在他死之前不久又下了第二次毒。我使用了毒药这个字眼,但我没有说氰化钾,你并没有问我。我特别对你说过,我的看法是,代文浦先生仅仅由于无法从早晨7点钟糖果中毒所造成的昏厥中恢复过来就完全有可能丢掉性命。”
“是的,我想您是这么说过,”万德林承认说,“但是您没有明确告诉我他不是死于氰化钾中毒。”
“我没有被问起过。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我要和别的医生发生冲突,除非在我不得不回答问题的时候。梅森先生问了我一个明确的问题,我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答。我已经决定了,如果有人向我问起这些问题而我不能不回答,那么我会给出那个答案的。代文浦先生去世的时候我和他在一起。死亡可能是直接作用在心脏上的毒药造成的,或者可能是早些时候中毒后的昏厥造成的,但是如果所中的毒是氰化钾的话,那么我认为我应该看到的症状并没有出现,在当时没有。”
“你知道验尸时在那个男人体内发现了多少氰化物吗?”
“我知道。”
“那个量足以导致死亡吗?”
“百分之百。”
“那么,请稍等,”万德林说,“代文浦先生肯定是死于氰化物中毒的。我的意思是说,他体内有足以杀死他的氰化物,即使你认为他不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我反对,”梅森说,“这个问题有争议性,提问方式不当,而且概念完全含混不清。问题并不在于代文浦先生没有死于砷中毒那么他就肯定死于氰化钾中毒,问题是导致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我同意,”赛乐法官说,“反对有效。”
万德林说:“法官大人,这是个极其特殊的情形,霍克斯医生是个非常称职的医生和毒物学家,他作证说在死者体内发现了足以致死的毒药,他明确地指出,这种毒药是氰化钾,一种反应迅速的、致命的毒药。雷诺特医生现在提出了他自己的观点,认为代文浦先生不是死于氰化物中毒。这只是他个人的观点。”
“他是一个医生,他已经声明了自己的观点。”赛乐法官说。
“而且他是您的证人。”梅森说。
“法官大人,”万德林说,“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控方完全有理由要求继续讨论此事。”
“坦率地说,即使现在将此案撤诉也不会阻止控方继续起诉被告。我现在完全可以不理会这项争议,明天继续以同样的罪名逮捕这个女人。”
“那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呢?”梅森问。
“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想继续深入地调查了解一下此案。可以这样说,法官大人,我现在是被雷诺特医生是控方证人这个事实给束缚住了。如果我只是把霍克斯医生请到证人席上来,陈述验尸发现的死亡原因;如果我出示了糖果里的毒药以及被告留在该糖果上的指纹,尤其是,她已经否认了她曾经打开过那个盒子,我完全可以提起一个证据充分的案子。”
“你想让我在现在的证据下将被告绳之于法?”赛乐法官问道。
“我不知道,法官大人,”万德林说,“情况有些复杂,现在的记录表明雷诺特医生是作为我的证人出庭的,他已经肯定地声明了他自己的观点,认为代文浦先生不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还有,”梅森指出,“你自己的医生在死者胃里找不到一丝巧克力糖的踪影。”
“我希望让霍克斯医生重新回到证人席上来,向他询问一个问题。”万德林说。
“辩方是否反对?”赛乐法官问。
梅森微笑着:“不反对,法官大人。”
“下去吧,雷诺特医生,如果您愿意的话,请离开证人席。霍克斯医生,您可以到前面来吗?您已经宣过誓了,医生,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霍克斯医生大步走向证人席,脸上带着一种职业的愤慨。
“您听到雷诺特医生的证词了吗?”万德林说。
“我听到了。”霍克斯医生生气地说。
“您对此案中的死亡原因有疑问吗?”
“毫无疑问。我验尸的那个男人死于氰化钾中毒。”
“就是说,在他的胃里找到了足以导致死亡的氰化钾?”
“是的,先生。”
“现在我将问您另外一个问题,一个听起来非常牵强、非常可怕的问题:一个人是否有可能抽空一具死尸的胃?”
“噢,当然了。”
“那好,一个人是否有可能把什么东西灌进一具死尸的胃里呢?”
霍克斯先生有些犹豫,“你是在问我,”良久,他说,“在这个案子里是否有人这么干过?”
“我是在问您一般的可能性。”
“我想一般来说这是有可能的。不过,我想声明,我的观点是爱德·代文浦死于氰化钾中毒。不仅发现了毒药,而且症状都反应出来了:出现泡沫、特有气味等等。我认为代文浦先生在摄人大剂量的氰化钾之后几乎立刻死亡了。死前他大约喝了一个小时的酒,而且他还吃了火腿和鸡蛋。”
万德林对赛乐法官解释说:“法官大人,我努力想弄清此案的真相,给看起来互相矛盾的事实找到一种解释。”
“据我所知,没有什么互相矛盾的,”霍克斯医生说,“我认为此人死于氰化钾中毒,症状摆在那儿,毒药也摆在那儿。此人在摄入了那么大剂量的毒药之后不可能活下来,所有氰化物中毒的症状都摆在那儿,我认为这就是死亡原因,不管别人说什么。”
“您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万德林问梅森。
“您是否认为毒药是被下在一块糖里的?”梅森问道。
“我不这么认为。”
“可以说成是,您认为不是下在一块糖里?”
“可以这么说,我认为毒药根本就不是下在糖果里的。死亡发生得非常迅速,我没有发现糖果的迹象,尽管我非常仔细地要在胃里找到糖果残留物。”
“那么您认为毒药是如何被摄入的呢?”
“我认为毒药不是被下在食物里的,有可能是下在威士忌里。在胃里有威士忌,在血液里有酒精。我还有一种想法,也是一种可能性,不过我不便讲出来。”
梅森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您是不是认为,有人可能直接给死者使用了毒药——比方说当成药品使用?”
“是的。”
“我问完了,医生。”梅森微笑着说。
“只有一个问题要问,医生,”万德林带着胜利者的口吻说,“那么,您的观点是,有可能被告把毒药直接给爱德·代文浦服用了——当成药品服用?”
“不是。”
“什么?我想您刚刚说过氰化物可能被伪称是药品给了死者?”
“我是说过,不过不是代文浦夫人干的,因为在必须的作案时间内她并不在现场。我认为爱德·代文浦在摄入了那毒药之后没有活过两分钟。”
“还有问题要问吗?”万德林问梅森。
“没有了,”梅森说,“干得很好,请继续吧。这是您的烂摊子,需要您自己来整理。”
“我希望继续讨论。”万德林说,“现在已经过了中午,法官大人。法庭通常在2点以后休庭,我将向法庭申请将休庭时间延续到今天下午4点钟。”
“辩方是否有反对意见?”赛乐法官问。
“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梅森说,“如果控方愿意的话我们将同意明天上午继续讨论。”
“我愿意明天继续讨论,我希望这个提议由辩方来做。”万德林说。
“我现在就提议。”梅森立即说。
“很好,”赛乐法官说,“在辩方的提议下,此案将于明天10点继续讨论。被告仍在押候审,现在休庭。”
万德林向梅森看着,“好哇,”他说,“别人警告过我,说和你打交道的时候肯定会碰到预想不到的事情,可是今天的局面还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糟糕的一次。”
梅森微笑着,“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万德林说,“我可以让代文浦夫人出庭受审,可是由于雷诺特医生的证词,我要在陪审团的面前治她的罪可真是再棘手不过了。”
“噢,至少你还很坦率。”梅森对他说。
“在你面前遮遮掩掩是没有用的。”万德林说,“你和我一样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这样的情形出现在陪审团面前的话。”
“你会撤诉吗?”
“我想不会。我是闭着眼睛走进这件事里来的,我大概不会在陪审团面前传讯雷诺特医生,迫使他作为你的证人出庭。”
“然后怎么样?”梅森问。
“然后,”万德林压低了他的声音说,“我会攻击他不称职,我认为他在这里的医药界没有什么地位,他一直在四处飘荡,我相信有一次他由于使用麻醉剂遇到过麻烦。这就是为什么霍克斯医生这么生气的原因,因为他的发现竟然被像雷诺特这样的在医药界名声不大好的医生提出异议。”
“雷诺特医生似乎很肯定。”梅森说。
“他的确是相当肯定的。”
梅森又问,“你怎么解释尸体爬出窗户的场景呢?”
万德林皱着眉头,“这是个奇怪的案子,可能有人从窗户里把尸体推出去了,然后又假扮成死者。我请求继续讨论是因为我有一个计划,如果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的话你会大吃一惊的。”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梅森说,“不过我敢赌5美元知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你要给洛杉矶的地方检查官打电话,说明此案中有几个技术性的问题正困扰着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认为最好洛杉矶郡可以起诉米日娜·代文浦谋杀赫坦斯·帕克斯顿,先在洛杉矶郡以那个罪名起诉她。”
万德林把头向后一仰,哈哈大笑,“好了,”他说,“别人警告过我,说你能预料到我的每一个动向。好了,请原谅,我得去打电话了。”
万德林走开的时候,梅森转向警察,“请稍等一下,趁你还没有把她带回监狱,我想跟我的当事人商量一下。”
他拉着米日娜的胳膊,把她带到法庭一个没人的角落,“你跟我说过,你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个盒子?”
“梅森先生,我说的是真话,我从没有打开过那个盒子。”
“但你的指纹在糖上。”
“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那不可能是我的指纹。它们是被用什么办法伪造上去的。”
梅森说:“伪造指纹的问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一次,不过据我所知,在记录上还从来没有过哪一个案子里的陪审团认为被告的指纹是被伪造上去的,从未有过。如果指纹已经抹掉了那就另当别论了。现在指纹就在原位。”
米日娜·代文浦垂下眼帘,“嗯,”还是她那低低的小声音,“那不是我的指纹,不可能是。”
“因为你没有打开过那个糖果盒?”
莎拉·安赛尔从法庭后面的观众席挤过来。
“梅森先生,”她说,“可以跟您谈谈吗?”
梅森点点头。
她穿过旋转门,来到专为法庭工作人员们设置的护栏区域。
“梅森先生,我知道,我完全知道米日娜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他们声称的那些事情。我没有给爱德·代文浦吃过火腿和鸡蛋,我们在那儿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吃。他神志不清,几乎不能说话,雷诺特医生离开以后米日娜没有进那个房间。她……”
米日娜冷冷地看着莎拉·安赛尔,“走开。”她说。
莎拉·安赛尔说:“米日娜,我亲爱的,我在试着帮你呀。”
“你在尽你所能地背叛我。”
“米日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呀?”
“我当然知道。”
莎拉·安赛尔说:“不可能。你太激动、太困惑了。现在,米日娜,亲爱的,我知道你的指纹怎么会在那糖果上的。你给了爱德一满盒,对吧,你把它放在他的行李箱里了。但是还有一个半满的盒子在起居室里,你跟我一直在吃的那盒。起居室里一共有两个盒子,都是半满的,你把这两个半满的盒子合并成一盒了,所以你的指纹就留在了你碰过的一些糖果上面。除了你放在他行李箱里的那盒之外,爱德一定是把你合并的那个盒子也拿走了。他在天堂时吃的肯定是你放在他箱子里的新买的那盒巧克力,这样另一盒巧克力就留在了他的行李箱里——你用两个半满的盒子合并出来的那盒。我几乎敢断定警察手里的那盒糖是用两个半空的盒子合并出来的。”
没有回答,米日娜对警察说,“请把我带回监狱好吗,我累了。”
警察把米日娜带走了。莎拉·安赛尔转向梅森,生气地说:“好嘛,你能不能教训教训她!我在这儿是要帮帮她,可她却这么对待我!”
“好了,”梅森说,“你不得不承认,你尽可能地帮助了洛杉矶警察局立案控告她。”
“那是我昏了头的……可怜的孩子,她从来连蚂蚁都不踩死一只。我很抱款,我非常后悔我做过的事,梅森先生,可是我总不能再把另一边脸伸向这个胆小怕事的小傻瓜,由着她打吧。哼,要不是我的话她早就得闭着眼睛让爱德·代文浦把她的口袋掏空了。他会把她的钱都据为已有,她连一个子儿都剩不下,除了他肯施舍给她的以外。然后他就会离开她。我对此太明白不过了,我跟男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够多的了,我了解他们。”
“你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吗?”梅森问她。
“当然了。你听到法官说什么了,我必须得呆在这儿。”
“我可能需要跟你谈谈。”
“好哇,在夫勒斯诺旅馆能找到我。”
“多谢,你可能会见到我的。也许我要问你一些问题——关于糖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