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大概是第一次,程许没有对他人赠予的物品装作漠不关心,她的眼睛甚至无法从展柜里那滴绿色宝石上移开。
徐月时帮她开了展柜,坠着绿色宝石的项链隔着虚幻的梦真真切切落到了她的手上,触感冰凉,却依旧美丽。
“好漂亮。”程许忍不住感叹。
“我来帮你戴上吧。”
徐月时端详她片晌,带程许到门口的全身镜前,拿过她手上的项链。
冰凉的宝石贴上她的皮肤,程许垂下视线,指尖刚要抚上宝石平滑的表面,便感觉颈后皮肤被男人指尖轻轻摩挲而过,是他帮她系上了锁扣,手却没那么老实,穿过金色细链,指腹贴在她颈后皮肤上浅浅抚.摸。
“很适合你,”程许听着他的话,望向镜子,徐月时站在她身后,他个子高大,身型落拓如竹松玉,程许站在他身前,只到他肩膀。
他却没看她颈项上的祖母绿宝石,眼睛只低垂着,看着她的脸。
“晚安,祝你好梦,小许。”
程许抬起头,对上他视线。
“也祝你好梦,徐先生。”
昏黄的光线里,程许望他弯眼笑,眼珠颜色浅的,让人想起雪色初融的晚霞,此时此刻,却只显晦暗不明。
他心情不错。
程许第二天醒来时,卧室空无一人。
昨夜躺着人的沙发上连一个垫子都没有,若不是脖子上戴着的项链,程许甚至都会以为昨晚雨夜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但结束的也确实忽然,像灰姑娘奔赴一场戛然而止的舞会,这场荒诞又足够令人沉醉的美梦在凌晨四点准时结束,而程许获得了一条价值570万港元的哥伦比亚祖母绿项链。
慷慨到令她不安。
程许本以为徐月时今晚还会过来。
但过了三天,程许才收到了徐月时的微信。
当时程许正在吃早饭,徐月时没来,琳娜倒是频繁过来送些必需物品,光是零食就送了好几箱,程许忙着准备毕业的事情,这几天没注意吃了好多。
陈姨白天一直跟她在一块儿,俩人聊了几天关系也亲近多了,正听着陈姨念叨孙子听话,就听手机响。
她摁亮了屏幕。
备注徐月时的头像发了两个字给她:出来。
程许看这条消息两三秒,没问他去做什么,径直上楼挑衣服,手绕了一圈,刚拿起最常穿的衬衫牛仔裤,停顿片晌,从高挂着的衣杆上拿起琳娜给她买的高奢墨绿连衣裙。
这几天没下雨。
程许出门时拽了拽裙角,墨绿色连衣裙包身,显露出女人凹凸有致的曲线,胸前一字领设计露出锁骨,腰后是一片刚好露出蝴蝶骨的镂空,坠着条条金色丝线,女人白皙皮肉藏着的蝴蝶骨在其中若隐若现。
司机给她开了车门。
徐月时坐在车后座一侧,正看着本棕色封面的书,见她进来,侧头瞧她一眼,视线半晌没收回来。
程许抿起唇,被他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她这人一向习惯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如果程许是上班族,那么一定会是老板最喜欢的那类员工,没什么羞耻心,人狠话不多,凡事都喜欢逼自己一把,对她来说,为了老板将自己打扮的像个漂亮花瓶并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抱歉,是我忘了说,”徐月时撑了下额角,合上书本看她,“咱们今天要去医院。”
哪怕脸皮再厚,程许一个刚要毕业的学生也不禁涨红了脸。
她点了下头,说我这就上去换,却被男人抓住手腕。
“你穿这身很漂亮,”徐月时直视着她的眼睛,“谢谢你,我今天的心情因为看到你变得很好。”
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
程许看着他,心里泛上来的羞耻感一点点降下去,男人指尖摩挲过她手腕,程许上楼换好常服,下楼时,徐月时已经下了车,正站在门口等着她。
夏日炎炎。
男人站在背阴处,手里正拆着一板没撕开包装的薄荷糖。
“徐先生。”
徐月时转过头,将手里的薄荷糖填入口中,含了两含,对她招了两下手,程许跟上去,和他一起上了车。
车里空调开得很足。
行程中,徐月时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条金色手链,带到了程许手腕上。
“手链?”程许没打断,也没不识趣的说不要,只侧头看男人帮她系上锁扣。
“嗯,”徐月时歪着身子,起眼对她笑,“想送给你。”
系好锁扣,男人直起身,程许这才看全了这条手链的全貌,金色链身,悬挂着细碎的绿色宝石,好看的过分。
明显是顾着她的喜好给她挑的。
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程许对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有了个清楚直白的认知,说合作,也算,但更多的是赠予者与被赠予者,说的简洁一些,就是——她给自己找了个金主,她们是有合同效益的“情人”。
如果说徐月时是金主,那么一定会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那一款,程许在北市住这么多年,乱七八糟的小故事听过太多,知道的这类故事,赠与方一向会算计又管不住下半身,多半还会是个一把年纪有家室的老秃子。
而程许,前十几年省吃俭用争取不花家里,到头来还被骂一句白眼狼,如今也想明白了,人是得有血性,但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活,送她东西她就收着,给她什么她都接着,会哭的小孩有糖吃才不是没道理,徐月时,这位哪哪都过分优秀的先生需要她,而她也同样需要徐月时。
她瞧着手腕上的手链,露出个笑来,“谢谢,我很喜欢。”
徐月时带姜雅转入了北市治疗尿毒症病例最好的瑞康医院。
上午十一点,正是医院人多的时候,徐月时带她穿越人群,两人外貌优越,难免引人注意,到了病房门口,程许探了下头。
数数日子,她也有好几天没见着姜雅了,学业忙之外,最重要的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姜雅解释情况。徐月时拟定的合同上说好了对姜雅的大小事情全权负责,也确实做到了,姜雅住的是瑞康医院的私人病房,主治医生的名牌挂在病房门口,程许扫了一眼就觉得眼熟,肯定是在哪个地方瞧见过的知名医生。
姜雅正躺在床上跟护士说话。
浅浅的笑声从安静的病房传出来,大片大片的阳光自对面的落地窗递进,病房里再没有混合着汗水屎尿消毒水的臭味,水果大咧咧摆在桌上,再也不用怕有隔壁床的将水果偷拿了去,姜雅躺在病床上,面上是舒心的笑。
程许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好半晌没动。
病房内谈笑声戛然而止,姜雅注意到她,惊讶的抬高眉毛,笑着喊了声,“小许啊。”
程许却转过身。
徐月时微顿,垂下视线,在看清女人面孔的那一刻微微睁大眼。
程许紧紧抿着唇,眼眶一片通红。
她沉默的一声不吭,鲜活却布满了她的脸。
“谢谢你,徐先生,”她低下头,用手捂住脸。
程许这人,嘴硬,也倔。
她不乐意说的,就闷着,所以周围人都觉得这姑娘是个闷葫芦,以前林青安一千一千的给她打医药费,她死倔着不吭声,任林青安私底下记着每笔账,尤其如今遇上了徐月时,程许不想低看了自己,尊严金钱两手抓,说白了,徐月时的钱还是没彻底打到她心坎上。
而如今就这么小一件事,她亲眼看见姜雅过得好了,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姜阿姨,”男人牵起她的手,程许微顿,慢半拍抬起头,就见徐月时没看她,径直对病房里的姜雅道,“我稍微有些不舒服,先让小许陪我下楼挂个号。”
“哎呦!”姜雅坐在病床上,闻言都想站起来,“你怎么啦!”
“有些着凉,您放心,小许想先上楼看您一眼,既然看到了,我们就先去挂号了。”
“快去吧快去吧!让大夫好好看看的呀!”姜雅忙道。
“嗯,您放心。”
程许愣愣看着他。
就见阴暗走廊里,男人低下头对她笑。
“走吧,小许。”
他声音很低,牵住程许的手往前走。
这层走廊很暗,也很安静。
尽头的窗户有大片大片的阳光照进来,映在男人泛着浅棕的发上,他牵着程许一直走到楼梯拐角处,坐到长椅上,抬头看她片晌,脱掉了西装外套。
“让我抱抱你吧,小许。”
他对她抬起手,展示他空空的怀抱。
程许没应声。
良久,像等待一只警备心极强的兔子,徐月时看着她过来,程许坐到徐月时腿上,紧紧抱住男人的腰,将脸埋进男人的胸膛。
西装外套盖在了程许身上,将她罩在一片只剩下安全感的黑暗里,徐月时的手一下下拍拂着她的后背,一句话也没和她说,偏偏行为动作写满了安慰。
安慰。
程许清楚知道他的拥抱与温柔其实没几分真心在。
但也是因为不真心,这人明显太懂人情世故那两套,他的体贴来的轻易似顺手拈来,程许接受着,才不会觉得有压力。
不知拥抱了多久。
程许甚至都在他的怀抱里泛起困来时,感觉放在腰后的手往上,拍了拍她的背。
“小许。”
程许眨了下眼,醒过神来了。
“现在还好吗?”
“嗯,我没事了,徐先生。”
“好。”他对她弯了下眼,放在腰后的手松开,程许站起身,徐月时带她回了姜雅的私人病房。
本以为姜雅免不得会盘问她一番。
但姜雅只是跟她说了些家常话,聊天过程中时不时瞧着徐月时笑,两人像是背着她商量了些话,聊天到最后,姜雅拍了拍她的手。
“跟月时好好着啊小许。”
程许看了眼身边的徐月时,“嗯”了一声。
出了病房,下楼的时候。
程许跟在徐月时身后,“徐先生。”
“嗯,”男人边下楼梯边拆着手里的薄荷糖,程许离得近,都能听见他吃薄荷糖时的磕牙声,他侧过脸看她,“怎么了?”
“是你......和我妈妈解释了情况吗?”
“嗯,没有多此一举吧?”
“没有的,”程许站定,对他弯了弯唇,“谢谢你。”
徐月时转过身,抬眼看着她。
“那今晚陪我去个地方吧,用来抵债。”
没说是什么地方,但能在傍晚去的,多半是宴会或聚餐。
车子将她送回檀苑,程许在檀苑的别墅里待了一下午,临到晚上七点,琳娜拎着一个黑色服装袋上了楼。
“这是老板送给你的,要程小姐穿上它,等晚上九点,会有司机过来接你。”
“好。”
送走了琳娜,程许拆开服装袋,对着眼前这件黑色露腰长裙微微愣神。
裙子裁剪大胆却得体,露腰的部分悬挂着一条条银色细链。
而链条上分得不远不近的距离,分别坠着三颗点满了钻石的小字母。
——XYS
徐月时。
程许盯着这条裙子看了半晌才穿上它。
晚上九点,司机准时开着车过来,程许坐上车,徐月时并没有在车上。
司机告诉她徐月时已经从住处先过去了,这个时间估计已经到了。
车行一路,前往北市最奢华的商业街,北市繁华,晚上九点正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时间,他们往闹中取静的地方去,车子七拐八绕行驶进一家私人会所,程许没来得及看清一连串英文名的招牌,车便已行驶进去,有门童过来小跑着为程许开了车门。
会所里热闹。
今天有不少明星跟小网红被一些二代们带着过来,说是为的给陈家的三少爷陈遇白过生日,大家齐刷刷连工作跟玩乐都撇下,为的其实还是见跟陈遇白自小认识且大概会过来给友人庆生的徐月时一面。
徐家在北市近乎如日中天且多年不倒,哪怕徐月时这人名声不行,大家也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徐月时身上凑,章之泽坐在一侧,瞅着人们眼巴巴的样子,不耐的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