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慕广说到做到。“缓兵之计”似乎起到了作用,无需伪装,只要他的咳嗽日夜不断,那帮盯着他性命的人便也不贸然动手。而另一头,他指导许梓棠学习开锁的节奏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四条锁链分别缠住他的四肢,他便再也无法亲手向许梓棠演示开锁过程,只能凭嘴述说,尽力用言语描述出不同机关锁孔间的层层奥秘。可即使难度加大,他教学的进度却仍旧不肯加快,仿若在故意掐着时间。

转眼间,六天过去,眼看着离西淮越来越近,许梓棠却还未熟练掌握解开锁链的技能。在仅有的几次练习中,她勉强打开了锁链,似乎冥冥中摸到了奥义的边边角角,但很快便在隔日忘彻一空。

“你就不急?”许梓棠搁下手,手铐重重摔在地上,“你可知时间还剩下几日?”

她说完这话,慕广便不得不睁开眼。他原本正闭目养神,脸色苍白,时而发出些微咳嗽。每当他闭上眼,配上那苍白的神色,许梓棠便老是会想到那日他所说活不过二十五的话,可当他睁眼,浅棕色的目光透着不知名的神采看向她,她便又会觉得这病或许也不那么重。

“我自然是知晓的,”只听慕广从容不迫道,“距离西淮,还有约么三日。”

“可我还是没学会!”他那不慌不忙的样子惹恼了许梓棠,她忍不住激道:“若是到时我还无法解开,我就自己走!”

他低下头,淡淡笑了下,“姑娘莫慌,”他的声音好似潺潺流水般悦耳,“我信你。”

“信我什么?”

“到时候,你自会将锁链解开,”他笑的如沐春风,语调显得悠哉,“习武也好、念书也罢,生涩的掌握距离真正领悟往往只在那一瞬,开锁,也是同样的道理。”

“一瞬?”许梓棠咋舌,“那是什么?”

“开窍?潜能爆发?”他玩笑般地说道,棕色的眸子却似乎黯了一瞬,“学习这事急不得,也许你明日早晨心情舒畅,心有所感,瞬间便顿悟了。”

“切,”许梓棠不屑地说,“装神弄鬼。”

“说起来,”慕广突然道:“现如今,令尊是不是在找你?”

“什么?”许梓棠一愣。

“你的父亲,许钟,”慕广平静道,“你出逃在外,他必定十分焦急,多半在派人寻找你。”

许梓棠的神情僵硬了片刻,她一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喃喃道:“或许是吧。”

“既然如此,令尊平日抓捕野贼逃犯时,可有什么习惯?”他明察秋毫般地说,“例如,搜索的范围、派遣的人数,搜查的方式……”

“我又不是什么囚犯罪人,哪知道他的具体习惯?”许梓棠没好气道,“你问这些作甚?”

“没什么?”他浅浅一笑,“不过是在担心距离西淮将近,若是还没来得及逃跑,便提前碰上了令尊的下属,许姑娘的计划便泡汤了。”

许梓棠原本以为他是在有心打探消息,一听这话,顿时也紧张起来,“此话当真?”

“我也不知,”慕广悠哉道,“所以说,令尊平日的搜查习惯,到底是如何?”

许梓棠有些火大,“我就算说出来,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她问,“反正我现在还不会开锁链,想走也走不了。”

“此话不假。”他沉吟片刻,点点头,嘴角微微向上一撇,许梓棠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嘴看,恨不得用目光将那一抹笑剜去。

这股火气一直憋到了傍晚,她心中生慕广的气自不用说,可同时却又很着急。她急着想弄清慕广身上锁链的玄机奥妙,只恨此时的天空月亮只剩下了一弯月牙,让她无法立即练习,只能在脑中默默计算演练。

想了半天后,她有些乏了,蓦地想起之前在家中白日练功,晚上也是兴奋地睡不着觉,只是她如今心中全无兴奋,只剩紧焦虑与紧张。她的注意力开始变得散乱,只觉得外边土匪们的鼾声变得愈发刺耳,除此之外,还有鸽子拍打翅膀的低鸣声。

真奇怪,明明是傍晚,为何鸽子还会醒着?

正胡思乱想着,许梓棠突然全身不自觉地一紧,她耳边听见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悄悄拂开树丛。

她立马警觉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向慕广的方向一望,只见他正在车厢深处照常端坐,可一双眼睛此时却是睁开的,眼底闪着冷静而又锐利的光,发现许梓棠正看向他后,他冲她默默点了点头,并用嘴比出一个“嘘”字。

他想必也是听见了,可车厢外的人又是谁?许梓棠背后不自觉地留下冷汗。会是土匪帮中那群想要慕广性命的人么?还是这大荒山中的其他野贼?

无论是谁,都得示警!许梓棠得出这一结论。她虽不喜欢格里鞑,但如今他至少不会害自己。车厢外鼾声一阵接一阵,只要土匪帮醒来,便可保护她与慕广!

她想到这里,张开嘴,正要大喊,可就在她要开口时,慕广突然开口了,声音里含着安抚,却又同时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姑娘,”他柔声道,“嘘,别开口。”

许梓棠此时全身神经紧绷,即使慕广的声音很小,她却还是被吓了个半死,险些害得车厢跟着晃动起来。她恶狠狠地瞪了慕广一眼,可还不等她开口反驳,下一秒,车厢外却响起了一阵闷闷的敲击声。

一时间,他们二人都屏息凝神,只听那敲击声显然有着某种规律:先是连敲三下,然后停住,接着再敲五下,再敲一下,最后停顿很长一段时间……这敲击重复了三次后,慕广面上突然露出笑容,十分迷人,且眼底还带着几分愉快。

“姑娘莫慌,是我的接应。”他轻声说,被铁链拴住的右手轻轻叩动车厢木板,发出了回应的信号。

许梓棠心里一惊,“他们现在就要救你?”

慕广并未立马回应,当他发出敲击的信号后,对方又敲了一阵车厢。

这次的敲击规律又和前一次不一样,且频率更加急促,似乎隐隐透出敲击那人的心情急迫。慕广依旧不急不缓,又敲出了方才他发出的信号,并轻轻咳嗽一声。

许梓棠在一旁焦灼地等待着,慕广轻咳之后,那车厢外的人便再没有动静,过了许久,她忍不住抬头问:“去哪了?”

“什么去哪?”慕广明知故问。

“你的接应,”许梓棠不耐道,“他去哪了?”

“自然是离开了,”慕广说着,嘴角浮起一丝笑,“许姑娘,万事已俱备,只差你准备好,我们就能逃。”

“他方才在外边敲的信号是什么意思?”许梓棠问。

“没什么别的意思,”他回答道,“不过是在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可他一共敲出了两种信号,”许梓棠质疑,“那另一种,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他从容地道,一边做出仰头思考的模样,“大概是在说,他们找我找得好辛苦?”

“你撒谎。”许梓棠拉下脸。

慕广这人表面看着温和亲切,可内里却城府颇深,心灵深处好似和人隔着一层无形墙壁,不自觉就间就拉出了一种距离感。她看见他不置可否地轻声一笑,便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在这个问题上问出所以然了,干脆便放弃,低下头,心中感到了一股压力。

“姑娘,”就在这时,慕广冷不丁道:“说起来,你是不是练过武?”

原以为谈话告一段落,许梓棠正低头回忆开锁链的方法,慕广这么突如其来一开口,她顿时全身一震,猛地抬头看他。

许梓棠眼中诧异,声音微微拔高:“你说什么?”

“没什么,”慕广的神态显得漫不经心,“只是我看姑娘你身形端庄、身姿矫捷,似是习武之人,所以便随口问问。”

许梓棠试图打量他的神情,却只看见了那抹面具般挂在嘴角的笑意,她脑中的某根神经紧绷起来,冷下脸:“你既然知道我是位官家小姐,为何还会认为我习武?”

慕广并不恼火,他眼中闪过戏谑,悠悠说:“许姑娘,我说的,是跳舞的‘舞’。”

许梓棠一听这话,顿时哑口无言,只听他声音和缓,轻声絮絮道:“我一说跳舞,你头一个想到的却是习武的‘武’。姑娘,这又是为何?”

许梓棠就算阅历再不丰富,此时也听出来了:方才他分明是在诈她,而她竟又被套了话。

她面露凶光,用自以为是警告的眼神看了慕广一眼,一边一字一顿道:“我既不习武,也不习舞。”

“若是那般,以许姑娘这般条件,显然是具备习武的根基。”慕广浅浅一笑。

许梓棠一听这话,险些要开口问他这回说得又是哪个“wu”,好在慕广似乎并不打算一直在此事上为难,继续道:“方才你能察觉有人接近,耳力着实不一般,不愧是许钟的女儿,颇有天赋。”

“不过是碰巧听见罢了。”许梓棠道。

“是嘛,”慕广说,他仿佛逐渐对这一话题失去兴趣,垂下眼,“我倒是希望,你能会些功夫。”

“为何?”

“因为,很快,这土匪帮中就会出事。”他声音平静,说出的话却是惊为天人。

许梓棠惊得抬起头,“出什么事?”

“帮中的那群人估计马上要动手杀我了,”慕广声音寂寥,他叹了口气,“要么在明天,要么在后天。”

“为何这么说?”许梓棠急道。

可慕广却好似没听见这话,“姑娘,他们要来咯。”他仰着头,棕色的眼睛望着天,声音却莫名轻快,“快快练习罢,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我上榜单了上榜单了上榜单了(大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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