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坐在实验室里, 腿搭在桌上,靠着椅子闭着眼睛。
他对面的房间的墙是一整面玻璃,能看到里面病床上躺着的邱时, 还有一圈忙碌着的医生。
见到邱时的时候, 李风想象过他伤得很重, 快死了之类的。
但没想到这个快死了并不是一个形容,而是事实。
吴馆长甚至觉得邱时送过来的时候还活着是一件违背科学的事。
“多长时间了?”李风问。
“几个小时吧, 没看时间。”吴馆长在旁边站着。
“您不进去看看吗?”李风说。
“我不是医生,”吴馆长说,“这些事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做。”
玻璃病房里, 是全云城最好的医生, 也是目前人类的最高水准。
说实话, 医疗设备的确是最好的, 最早公司建立云城的时候,带来的是当时最好的设备,这么多年, 在这个基础上,各种设备一直都在更新。
但医术嘛,李风就不敢确定了, 只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还能醒吗?”李风问,“失血这么多, 会影响脑子吗?”
“都不好说,”吴馆长说, “不行的话……”
“先别吧, ”李风说, “那是最后的选择。”
“你让人哪怕一口气也要带他回来不就是已经考虑到了最后的选择了吗?”吴馆长说。
“现在也没到最后。”李风说。
张齐峰从外面走了进来:“你还要问什么吗?赵一已经检查完了。”
“让他在会议室等我吧, ”李风站了起来, 走到玻璃墙面前看了一会儿,转身往门口走去,“老吴,这里先交给你了。”
赵一已经换了便装,看到李风走进会议室时站了起来:“李副组长。”
“坐,”李风关上了门,“本来应该有军方的人在场,但是这个事需要保密,所以只有我们两个。”
“我知道。”赵一说。
“被控制的感染者是怎么清理掉的?”李风坐下直接进入了正题。
赵一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邢必控制了他们。”
李风挑了一下眉毛,看着他:“什么?”
“邢必控制了全部感染者。”赵一说。
李风沉默了两秒:“这些感染者本来是被多少……”
“五个主体控制的,”赵一说,“桑凡说现场能感觉到的是五个,有没有更多的不清楚。”
“好的,”李风点点头,“之后他杀了这些感染者?”
“一部分是突然自己倒下了,一部分杀同类,一部分被黑血杀的。”赵一回答,回忆这些事明显让他有些情绪激动,话说得很快,“之后他攻击了控制感染者捅伤邱时的那个主体,然后踩碎了邱时左手腕骨,去追那些主体了。”
李风用了起码十秒才把这些信息过了一遍。
“这些除了现场二队的人,还有谁知道?”
“那个老头儿,”赵一想了想,“带回来的那些黑血人应该不知道,他们是在地下层躲着被抓住的。”
“这些信息该怎么处理,你知道吗?”李风问。
“知道。”赵一回答。
“你们是云城的英雄。”李风说。
赵一看着他,眼神里隐约能看到些许悲哀:“知道。”
李风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很长时间,才起身回了实验室,本来他还需要见见林晟和桑凡,现在可能要暂缓了。
赵一提供的信息他不怀疑准确性,但这个真实情况实在也是他没想到的。
他假设的一直是邢必爆发的战斗力,或者是用了什么方法把感染者一锅端了……如果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林晟和桑凡未必能把邢必找回来。
云城这边已经彻底失去了跟邢必的联系,身体信息传输早已经因为超出距离断掉了,而邢必离开前踩碎邱时的腕骨,明显就是为了不让邱时阻止他离开。
他要去干什么?
为邱时报仇吗?
邱时伤成那样的情况下去报仇?
李风坐到椅子上,有些烦乱地搓了搓自己的头发。
吴馆长递了把梳子过来。
“干什么?”李风看着他,“我看上去是还有心情干这个的样子吗?”
吴馆长把梳子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李风拿过梳子,梳了梳被搓乱的头发:“老吴。”
吴馆长重重叹了口气:“我又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吗?”
“不是秘密,我就问个问题。”李风说。
“问吧。”吴馆长说。
“邢必是怎么做到同时控制全部感染者的?”李风问,“而且是在他们都有主体控制着的情况下。”
吴馆长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你这跟告诉我秘密有什么区别?”
李风没说话,吴馆长沉默了一会儿:“有可能是通过控制那几个主体,但理论上很难。”
所有问题都暂时得不到答案。
李风看着被几个医生围得看不到人的邱时出神。
外面云城的居民已经开始庆祝英雄队伍的归来,而实验室里却躺着一个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英雄。
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李风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用到那个最后选择的人,加强一下,没准儿可以不用再睡觉了。
他走到病床边,邱时的脸比刚送回来的时候要有了一些血色,但依旧苍白,看上去完全没有了平时那个看谁不顺眼就上脚踹的嚣张模样。
身上的伤盖着被子看不到,但能看到放在被子外面的打着夹板的左手,指尖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
“邱时。”李风坐到椅子上,叫了邱时一声。
邱时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三天之内你醒不过来,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李风说,“到时你可能会被……我觉得你会不愿意,如果你要拒绝,就得醒过来告诉我。”
屋里没有别的声音,床边一直滴滴滴响着的几台仪器让整个空间更是静得让人窒息。
“做选择其实是很难的事,坚持自己的选择更难,所以我从来不质疑自己的选择,”李风低声说,“你问过我,会不会觉得对不起你。”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玻璃墙外面忙碌着的吴馆长和实验组人员。
“会的。”他说。
指挥部里挺繁忙,不过不需要盯着,驻防的部队到了洗马镇,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接着就是各种设备和重型武器进入,一队已经被调过去,负责周边安全范围调查。
本来该是三队的活儿,但因为林晟有可能需要配合寻找邢必,三队的人就得调整,在内城一边等待新命令,一边看着二队享受英雄队伍的待遇,别的队员都还好,队长刘武明显很有意见。
李风找了个角落坐下,准备瞌睡一会儿,这些破事儿一堆,零零碎碎,好像总也处理不完。
刚感觉有些迷糊,肖磊就打了电话过来。
肖磊那边是收尸人,眼下这种情况,李风火也发不出来,戴上了耳机:“什么事儿?”
“您觉得能是什么事儿?”那边传出的是赵旅的声音。
李风捏了捏眉心:“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吧。”
“我们现在就在内城门检查站这里,”赵旅说,“五分钟内见不到你,我们就他妈把这个检查站砸了。”
“等着。”李风说。
五分钟之后李风的车开出了内城,赵旅和肖磊带着胡小岭和何江蹲在检查站外面。
“我大概二十分钟到,”李风打着电话,让司机把车停下了,“你让人清好安全通道就行。”
他下了车,绕过去打开了后门,冲赵旅他们偏了偏头:“上车。”
赵旅看了他一眼,冲几个兄弟一招手,大家上了车,李风没回副驾,也进了后车厢。
车掉了个头,开始往内城开。
“李署长,”肖磊有些尴尬,“我们……”
“知道你拦不住,”李风说,“也没指望你能拦。”
“邱时死了吗?”赵旅问。
这帮人果然是每天都觉得邱时会死。
“没,”李风说,“但是受伤了还没醒。”
“现在去哪儿?”赵旅问。
赵旅的性格比邱时稍稳一些,如果是邱时,他说出还没醒这三个字的时候可能已经一脚踹过来了。
“去看他,”李风说,“你们没准儿能把他叫醒。”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胡小岭粗着嗓子喊,声音里却带上了哭腔,“我看那个英雄队伍别人明明都没事儿,为什么就他伤到醒不过来了!”
“邢必呢?”赵旅问。
李风犹豫了一下,没回答。
“邢必呢?”赵旅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失踪了。”李风说。
赵旅没说话,车里几个人都没了声音。
陈列馆留出了专门的通道,能让这帮人在不经过任何敏感设施的情况下进入邱时的病房。
李风推开病房的门,里面站着一个医生。
“怎么样?”李风问。
“情况基本是稳定的,”医生说,“就看什么时候醒了。”
“您先外面等一下吧。”李风说。
医生出了病房,带上了门。
赵旅他们慢慢走到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邱时,一屋子安静得吓人。
“李署长,他都伤哪儿了?”肖磊问。
“身上,都是刀伤。”李风说。
赵旅皱着眉把被子掀了起来,邱时身上缠满的绷带上还有渗出来的血,胡小岭凑过去看了一眼,立马蹲下抱着头就哭了起来。
何江沉默着蹲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着。
“时哥,”赵旅弯腰凑到邱时耳朵旁边,“能听到我说话吗?”
“时哥……”胡小岭也凑了过去,趴在床边抹了抹眼泪,“时哥你听见了吗?”
“邱时,”肖磊也开了口,但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几天……物资什么的……还够。”
何江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另辟蹊径,”赵旅说,“是打算把时哥气醒吧。”
“邱时,”肖磊调整了一下,“快醒醒,这帮兄弟没有你,活不下去的。”
胡小岭一下哭出了声音。
“也不至于,”赵旅叹了口气,“你说点儿吉利的。”
“我要加入收尸人的队伍。”肖磊说。
“这也不吉利啊。”何江说。
“邱时,”赵旅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邱时的脸,“你听到了没?这些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你知道我有多费劲了吗?赶紧醒啊,赶紧的。”
邱时突然很低地嗯了一声。
李风愣了愣。
“听到了吗!”赵旅猛地抬起头,“你听到了吗?”
“再说。”李风冲到了床边。
“李狗官腿被我打折了。”赵旅说。
“城防署的逼又来掩体搞事了。”何江说。
“胡小岭要自己去找邢必了。”胡小岭说。
邱时放在被子外面的左手手指轻轻动了动。
“邢必,”肖磊马上凑过去,“邢必邢必邢必邢必邢必……”
“操,我就知道你俩……”赵旅戳了戳邱时的脸,“我们一帮人抵不过一个邢必是吗?邢必邢必邢必……”
半个小时的努力,邱时没有醒,但虽然只有两次微小的反应,也还是让人看到了希望。
不过邱时还需要休息,醒不过来跟他现在身体状态太差也有关系。
“我们明天还能来看他吗?”胡小岭问。
“有机会我就安排,”李风低声说,“但邱时受伤,邢必失踪,这些都是保密的,太频繁让你们过来,容易出问题。”
“你尽量安排,”赵旅说,“我们可以只来一个人。”
“嗯。”李风应了一声,看着他。
“保密的事你可以放心,”赵旅说,“我们跟尸体打交道这么多年,习惯了不开口了。”
“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李风说。
邱时的伤已经用上了云城所有最好的设备和治疗手段,目前除了等他自己醒过来,已经没有别的正常手段了。
非正常手段倒是有。
吴馆长一直跃跃欲试,这人平时碰上事都尽量绕开,尤其不愿意参与各种争斗,唯一能让他兴致高涨的大概就是生化体,还有跟生化改造相关的那些事。
李风是不愿意的,他坚持要等邱时醒过来自己决定。
“如果醒不过来呢?”龙先生问,“他是我们找回邢必的唯一希望,邢必这样的生化体如果不站在我们这边,会是多大的危险,我们都清楚。”
李风看着屏幕里的龙先生的脸,沉默了很长时间:“龙先生,再等等吧,邢必为他老师做过什么您应该知道,邱时对于他来说,份量不比老师轻,如果我们真的违背了邱时的意愿,邢必会被我们亲手变成那个最大的危险。”
“现在能找到魏渊吗?”龙先生问,“邢必知道他跟邱时关系很好,会不会……”
猛地听到老头儿的大名,李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找不到,赵一给他留了物资,他告诉赵一他就在洗马镇,但现在驻防的人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龙先生叹了口气。
“他要留在洗马,应该是要等邱时,或者邢必,”李风说,“邱时恢复之后我就打算让他先去洗马镇。”
“将军那边是同意要对邱时用些非常手段的,”龙先生说,“两天内邱时再醒不过来,我也是顶不住的。”
“我知道。”李风说。
处理完保障署堆积着的一屁股破事,李风叫上司机,去陈列馆。
路上能看到,行人比前段时间要多了不少,两边山壁上激光和霓虹灯牌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关于英雄队伍的标语,看上去挺热血的。
李风的心情却扬不起来。
英雄队长至今还在床上躺着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时间长了自然也会有人起疑。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看向车窗外的视线。
一分钟之后吴馆长的电话,接通了没等他开口,那边急切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你来一趟,邱时有反应了。”
“我在路上,”李风冲司机打了个手势,车立刻加速向前冲去,“他是要醒了吗?”
“不清楚,但是对光线和声音都有反应,”吴馆长说,“也许再有些什么刺激,他就能醒。”
“我到了再刺激他,”李风说,“你别瞎刺激。”
“我是专业的。”吴馆长说。
“我来。”李风说。
“知道了知道了。”吴馆长说。
一进实验室,李风就看到吴馆长站在病房外面等他。
“进去就问我邢必的事。”李风说。
“邢必?”吴馆长看着他,“有效果吗?”
“会有的。”李风说完走进了病房。
邱时还是躺在床上,气色看着还行,比前两天又要好些了。
“邱时,”李风在他床边坐下,“我一会儿要去指挥部,顺路先过来看看你。”
吴馆长推开门,探进来一个脑袋。
李风冲他使了个眼色。
问邢必。
“邢必回来了!”吴馆长喊了一声。
用门夹着脑袋的确会让脑子短路。
李风有点儿无语,就在他想让吴馆长重新来过的时候,心率监测仪的声音出现了变化,接着李风又发现邱时的呼吸频率也比之前快了。
“邱时,”李风凑到他耳边,“我们要派人去洗马镇找邢必,但没有你不行……”
邱时的眼球在转动。
吴馆长叫来了医生,医生进来的时候拿了一瓶不知道什么药水,准备给邱时挂上,李风一眼就看到了瓶子上实验室的标志。
“这什么?”他拦住了医生,看向吴馆长。
“辅助的药,人用的,”吴馆长说,“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改变,只是在快醒过来的时候用一下,龙先生也用过。”
李风没说话,让医生把药水挂上了。
头很胀,眼皮很沉。
身上还疼得厉害。
邱时并不想睁开眼睛,但他知道自己躺了很久了,他听到了很多声音,看到了很多晃动的人影,但都听不清,也看不清。
他记忆里最后清晰的画面,是邢必的靴子。
还有踩在他手腕上的那一脚。
画面在脑子里跑过时,邱时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钻心的疼痛。
不是来自手腕,就是来自左边胸膛。
他顿时呼吸急促得都不太顺畅了。
“邱时?能听到我说话吗?睁开眼睛。”
有人在叫他,这声音非常熟悉,听着让他并不愉快。
“你已经醒了,睁开眼睛,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李风。
邱时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再晚我怕会错过找到邢必的最佳时间。”李风说。
邢必。
邱时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了,房间里的光很柔和,但这一点儿光还是让他眼眶里瞬间涌满了眼泪,他赶紧又闭上了。
“灯关了。”李风说。
四周暗了下去。
邱时再次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李风说。
“多久。”邱时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子跟火烧过一样,几乎说不出声音。
“马上就三天了,再不醒……”李风把一根吸管放到他嘴边,“喝一小口。”
邱时喝了一小口水,感觉自己的魂儿好像顺着这一口水被咽回了身体里,视线慢慢变得清晰。
“我要起来。”邱时动了动。
“先不要动,”吴馆长赶紧走过来,“你现在还很虚弱。”
“我感觉很好。”邱时说。
“现在是用了药,”李风说,“让你能短时间清醒过来,并不是你身体没事了,你被捅了十七刀,血都快流干了,不是躺三天就能恢复的。”
邱时瞪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邢必呢?”
“……暂时联系不上,”李风说,“他失踪了。”
“踩碎我骨头以后吗?”邱时偏过头往自己左手的位置看了一眼,看到了夹板和厚厚的绷带。
“是的。”李风回答。
邱时沉默了。
“你觉得他会去哪儿了?”李风问。
“他和那个主体,他俩认识。”邱时说。
李风往前凑了凑:“你确定吗?”
“确定,”邱时说,“之前……”
邱时顿了顿,这身体的确是还不太行,说两句话就开始感觉整个都是发虚的,他喘了两下才接着说:“从东林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染者,叫过邢必……的名字。”
“我知道了。”李风拍了拍他肩膀,“你先休息。”
“说事儿吧。”邱时说。
“嗯?”李风看着他。
“你在这儿等我醒,等了……三天了,”邱时说,“你什么……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李风笑了笑:“这话就不对了,我虽然坑你,但我也是关心你的。”
邱时没说话,看着他。
李风看了一眼旁边的吴馆长。
吴馆长往前走了一步:“邱时,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恢复到能下床,在云城现有的医疗……”
“多久。”邱时打断他的话。
“两个月。”吴馆长说,“用上全部最好的药和设备。”
邱时皱了皱眉。
这个时长是他没想到的。
“你现在是靠药物支撑才能这样跟我们说话,”吴馆长说,“这个药接下去是不能再用的,有副作用,药效过了之后,你有可能还会昏迷,你的脏器受损严重,刺伤的位置太多了。”
邱时沉默了。
“老吴,”李风看着吴馆长和医生,“你们先回避一下,我跟邱时单独谈。”
吴馆长犹豫了一下,转身跟医生一块儿出去了。
“你们意见不统一是么。”邱时问。
“嗯,”李风笑了笑,“受了这么重的伤,刚醒过来居然能这么敏锐?”
“那个药的作用吧。”邱时看了一眼上方吊着的瓶子,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跟尿似的,啧。
“如果你能想起来什么,”李风说,“我可以让林晟和桑凡去找邢必。”
“别,”邱时说,“送死。”
“林晟也是送死吗?”李风问,“桑凡是新启用的生化体,经验不足这个正常,林晟是跟邢必一样的一级潜卫,他俩是同一批……”
“会死。”邱时说,“我去。”
李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邢必不是普通的……一级潜卫,”邱时偏过头,李风赶紧把吸管递到他嘴边,他喝了一小口水,“他的控制……太强了,他现在……失控状态,可能林晟都,会被他控制。”
“他也许没有失控,”李风低声说,“他离开的时候给桑凡和两个二级留下的指令是保护你的安全。”
邱时愣住了,看着李风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李风递了张纸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眼泪。
“我操。”他抬了一下左手,看到了夹板,想抬右手的时候发现手上全是管子和电线。
“我来我来。”李风拿着纸在他脸上擦了擦。
“你和吴馆长……因为什么意见不统一。”邱时问。
他其实已经隐约能猜到了,但还是想证实一下。
“你的伤,本来都应该活不下来,”李风说,“现在能保你不死,也不能确定你还会不会继续昏迷,或者不再昏迷,身体很多机能也有可能受损,完全恢复……需要很长的时间。”
“也许永远也恢复不了,”邱时并不意外,那些高举的刀落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你们想要……改造我。”
李风沉默。
“我恢复不了,”他说,“邢必就没有合适的……搭档了。”
“确切说,是没有他信任的人了,”李风说,“云城会失去邢必,也有可能多一个敌人,邢必也根本不可能让我们找到他。”
“你为什么……觉得他愿意……”邱时闭了闭眼睛,“被找到。”
“我也许不清楚,”李风说,“但你肯定清楚。”
邱时没有说话。
“这个事儿不急这一会儿,”李风说,“我希望这事由你自己决定。”
“我如果……不同意,”邱时看着他,“你顶得住压力吗?”
“不一定。”李风说。
“你其实,”邱时说,“知道我会同意,你只是……想要我自己说出来。”
李风转开了头,起身慢慢走到了玻璃墙前面,看着外面的实验室。
“我跟邢必早就是一样的了。”邱时说。
李风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我们就是工具。”邱时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头儿脖子后头……有一个小方块儿,他……加强过,他说,装上就……开除人籍了。”
李风还是没说话。
“狗官,”邱时转头看向他,“你说,如果我被……加强了,我还是人吗?”
李风转过了身,走回到他床边:“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同意?”
“我可不是……为了云城,什么人类……什么和平,我没那么……伟大,”邱时说,“我只是,怕邢必出事。”
“这就够了,”李风说,“能为在意的人做到这个程度,这样的情感和勇气,谁敢说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