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儿正浑身酸疼,对赵奉安刚刚毫无怜香惜玉的行径心生抱怨,因而也没有听清他说的是“我送你去住一段时间,”而不是“我陪你去住一段时间”。
她挣开赵奉安手臂,向前趴在浴桶边缘,离他远远的,继续表示自己的不满。
身后水声哗啦,赵奉安重新黏上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细语:“还在生气?”
宋宛儿再无空间可以躲,索性干脆转身用力推着他胸膛,咬着银牙气极说道:“你真是讨厌死了,别挨着我。”
赵奉安虽是文臣,可自幼便开始习武,从未间断,身材精壮,胸膛上覆着一层肌肉,硬邦邦的,身娇体软的宋宛儿又怎么推得动?宋宛儿折腾半晌,浴桶中的水泼出去撒了一地,却并未离开赵奉安胸膛半分。
而赵奉安只是手臂围着她,防止她撞到桶沿受伤,嘴角含着一丝弧度,看着她闹腾,直到她气喘吁吁停了手,才环着她的肩,顺势将她揽入怀里,低沉哄着说:“好了,知道你恼了。过几日是皇后的千秋节,我陪你一起去庆生家宴,当作赔罪,可好?”
宋宛儿本来还想从他怀抱中挣扎出来,闻言立刻停住动作,睁着大眼睛看他。
九月二十是皇后的寿辰千秋节。
皇后性格本分和顺,不喜铺张,不过她是一国之母,千秋节当日的庆典是皇家颜面,总是要操办一番,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皇上对原配妻子算是上心,知她脾气,便在每年寿辰的前一日去皇后居住的凤微宫,一起用顿晚膳,陪她吃一碗长寿面。而皇后亲出的太子和长乐公主年幼时,和母后一起住在凤微宫,每年也和父皇一起为母后庆生。
皇后当真十分开心,在她心中,他们一家四口团团围坐,如寻常人家一般,正是她心中最向往的生活。而这寿辰前一日的庆生家宴,亦成了每年都有的规矩。
后来儿女年岁渐长,太子成年娶亲,搬出皇宫,每年这一日,太子仍会带着太子妃进宫,和父皇母后一起吃这顿家宴。
而宋宛儿成亲后,亦会回宫参加,只不过之前几年,无论宋宛儿怎么说,赵奉安都不愿陪同,二人甚至还起过一次口角。
她以为赵奉安自尊,一向不愿和皇室亲近,也就渐渐不再要求,倒是没想到赵奉安这次主动提起。
宋宛儿她眼睛亮了亮,唇角泄露出些惊喜笑意,“你说真的?”
她红润脸蛋上都是水珠,被打湿的几绺头发贴着鬓角曲折向下,蜿蜒划过白皙脖颈,映衬得黑发更黑,皮肤更白。她相貌本身就明艳,此时像是个会勾魂摄魄的水妖一般。
“嗯。”他眸色渐深,脑中突然想起“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不由感到些自嘲。
他抬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水珠,“还恼吗?”
宋宛儿亮晶晶的眼睛已经盈满傲娇笑意,却还故意绷着脸,嗔怪说道:“你刚才那么坏,我身上都疼死了。”
赵奉安低眉垂眸,也不分辨,只是揽着她,一双大手缓缓揉着她的腰。
他并不讨厌皇后,那个慈眉善目的富态中年女子,一看便是平和善良之人。
而且,这会是宛儿能陪她母后过的最后一个寿辰,就算为了她,他愿意隐忍着再和宋帝多周旋应酬一次,亦会是最后一次。
日子平静度过,转眼到了九月十九,皇后寿辰千秋节的前一日。
这日秋高气爽,傍晚时,漫天云霞洒在蓝紫色的天空中。
宋宛儿和赵奉安的车辇抵达时,一直贴身服侍皇后的姜嬷嬷笑着迎上来行礼,“公主,驸马,您终于到了,皇后问了好几次,特意派老奴在这等您呢。”
“姜嬷嬷!”宋宛儿心情很好,她握着赵奉安搀扶她的手,一手拎着裙摆从车辇上踩着车凳快步下来。
不想因为步子太快,没踩稳踉跄了一下,还是赵奉安手疾眼快揽着她的腰,稳住了她身形。
姜嬷嬷笑着打趣说道:“公主都出嫁了,还这样调皮,驸马要多费心了。”
宋宛儿今日妆容明艳,一身茜色襦裙,绣着金丝的黑色腰带勾勒出纤纤细腰,罗裙裙摆很宽,下摆绣着象征吉祥的繁复云纹,随着她动作荡漾出层层弧度。
赵奉安目光黏在她明媚笑颜,低沉回应姜嬷嬷:“无妨。”
“姜嬷嬷,你怎么能向着他呢?”宋宛儿娇声埋怨,却满面甜蜜笑意。
姜嬷嬷亦笑着,堆出一脸笑纹,“老奴是看到驸马公主恩爱,心中高兴。”
说着,姜嬷嬷已经引着赵奉安和宋宛儿入内,边说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半个时辰前到了,此刻他们都在后殿陪皇后说话。皇上还没到,不过已经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晚些过来用膳。”
皇后居住的凤微宫早就布置完毕,玉楼金阙,描金彩绘,在夕阳余晖中更加巍峨辉煌。
这是宋宛儿出生长大的地方,一路上她拉着他衣袖,叽叽喳喳地跟他说着,小时她爬过这棵树,又被母后罚在那个小耳房抄字帖,还曾在那边红柱上刻了好多字等等趣事。
她说得开心,却未注意到赵奉安逐渐冷俊的脸色。
其实他对皇宫后宫模样并不陌生,他也是在赵国王宫出生成长,却在那里亲眼目睹了父王母后的死。
他不可抑制地想,这家人在宋国皇宫中享受的无限尊贵,是当今宋帝用自己父王母后的命换来的,凭什么他们可以享用得如此心安理得?
是父母的鲜血泼洒成这漫天红霞,将这宫殿照得如此富丽堂皇。
阴暗狠戾自内心升起,他暗暗握紧拳头。
“奉安?你怎么了?”宋宛儿娇俏的声音唤回赵奉安心神,关切看他,“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赵奉安停住脚步,盯着她没有一丝阴霾的眸子,心中念头疯狂翻涌,却最终被她眸中纯净的关心和柔情渐渐抚平。
许久,他渐渐松开握紧的拳头,“没什么,刚刚想起了一些事。”
宋宛儿探究着看他,看他眸中情绪逐渐冷寂,恢复成平日淡漠模样。
又是这样刻意要隐藏的赵奉安,宋宛儿吸了口气,隐去唇角笑意,妥协说道:“奉安,今日是我母后寿辰,是她一年中最开心的一日,有什么事,过了今日再说,好吗?”
“嗯。”赵奉安表情晦涩不明。
宋宛儿不再出声,默默和他并肩向后殿过去。
为什么呢?
总是要在她最开心的时候,提醒她他们之间的嫌隙。
这段时间他们似乎越来越亲密,可心里上却似乎越来越远。
沿着红柱游廊绕过正殿,后殿庭院里有一颗桂树,正是桂花开放时期,桂香浓郁。
树下摆着一张黄梨木茶桌,太子和太子妃正陪着皇后喝茶。
宋宛儿平日时刻维护赵奉安,尤其在自己娘家人面前,今日更不与寻常,她立刻带上灿烂笑容,拉着赵奉安过去,依次给母后和太子行礼。
皇后平日不常见赵奉安,今日见他身姿挺拔,宽肩窄腰,一身墨色斜襟绸缎长袍,系着暗红色腰带,领口和袖口处都绣着暗红色云纹,和宋宛儿身上襦裙颜色和花纹互相对应。
二人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
皇后泛起柔和笑意,拉着宛儿的手,和她夫妻二人絮絮说了许久。
赵奉安依然寡言,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的性子,而且他应对得当,礼数也周到,一副清冷贵公子模样,倒哄得皇后十分高兴。
聊了半响,皇后有些倦了,宋宛儿便挽着已经怀孕六个月的皇嫂,陪母后去后殿休息,而太子和驸马则留在茶桌旁继续聊着政事。
后殿的窗子正对着院中茶桌。
宋宛儿一边陪母后说笑,一边时不时看一眼窗外赵奉安端正挺拔的背影。
太子妃瞥见了,忍不住打趣说道:“宛儿,驸马就坐在那里,又不会就不见了,看你这样惦记。”
皇后也笑了,拉着女儿的手,“之前总担心你受委屈,如今看来,驸马果然如你说的,虽然性子冷些,人是个可靠的。也怪不得你父皇对我说,以后还要多用奉安帮他。”
“当然。”宋宛儿抿唇笑着应下。
如果过去听到这句话,她一定会十分得意,可如今她心中隐隐有些烦乱,只是垂眸拂了拂裙子上褶皱,没再多说。
太子妃误会了宋宛儿的反应,凑过来笑着问:“刚刚还盯着驸马,生怕少看一眼,怎么就害羞了?”
“说到这个,你看你皇嫂,都是第二个了,”皇后插话进来,“你们成亲三年了,怎么还没要个孩子?”
母后提起这个,倒是提醒了宋宛儿,景珠还替自己约了那个“送子”神医,就在七日后的九月二十六。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竟然忘记了这个。
那个神医真的那么厉害吗?
看着身边抚着孕肚的太子妃,宋宛儿想象着以后和赵奉安有个他们二人的孩子,又有些高兴起来。
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也许他们只是需要时间互相了解,她花了五年时间逐渐捂热了他的心,以后他们还有一辈子时间。
她会渐渐了解他,了解他的一切。
宋宛儿从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心头阴霾消散,她抬头笑着说道:“母后别急,早晚给你抱外孙。”
太子妃“噗哧”笑出声,说道:“刚才说你害羞,看来是我错了。”
正说笑着,却听院中传来通传声音:“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去看大夫了!还记得茶叶吗?
感谢在2023-07-27 09:04:43~2023-07-27 20:0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记录生活的抹茶派 6瓶;棉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