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觉得这两个月来自己的日子过得十分玄幻。
玄幻点并不在于这段日子过得很多姿多彩，而在于这段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反而有点失去了现实本该有的那种忙碌与疲惫感。
最近的林微濛太/安/静，太听话了。
从前的林微濛三天两头换助理，太机灵的说放身边不安全，老实一点的又嫌笨，怎么换都不满意。正因如此，林微濛总将大事小事都丢给林念，仿佛把林念当做了父亲为她请的全能保姆，自己则娇蛮任性，为所欲为。
可似乎就是从她为林微濛争下“木念双”这个角色的那一天起，林微濛便忽然乖巧了许多，除了生日那天转发的一条微博语气不太好外，完全没给她找过一点麻烦。
平日里，她打电话问罗岸平最近林微濛表现如何，罗岸平竟都会说还不错。要知道，换在从前，林微濛逼疯过不少导演，每次一进组，她的电话就会被导演、编剧、制片主任轮番轰炸。
就之前被私生守门那件事，若是放在以前，林微濛肯定暴跳如雷，责怪剧组和酒店的安保措施，让团队发文警告私生不要打扰她的私生活。
可最终，那件事非但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林微濛屁都没对她放一个，若不是周渝处事能力不强，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她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仔细想想，这段日子林微濛每次请假出来跑通告，眼神中都没有从前那种骄傲与自信，怎么看都像一个脸皮薄的乖乖女。
那丫头还能凭空换了个魂儿不成？
林念皱眉望着林微濛发来的歌词，余光扫着私聊框中林微濛最后一条消息，不禁扶额，陷入了一阵沉思。
几分钟后，她拿起手机，给沈见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林念随便寒暄了三两句，便拐弯抹角试探了起来。
“我就想问一下，林微濛这几天有没有找你做什么事，需要你保守秘密的那种？”
沈见：“还真有。”
林念：“是什么？”
沈见：“都说需要保守秘密了，还能四处乱说吗？”
林念：“我是她经纪人，和我说能算乱说吗？”
沈见：“我觉得能算。”
林念：“……”
一阵沉默后，林念决定开门见山。
“林微濛今天给我一首词，叫我去帮忙找个曲作，我觉得这太反常了。”林念语气中多少有几分担忧，“沈见，你既然叫我一声念姐，那你老实和我说，这首歌是……”
沈见未能等林念念叨完，先一步插嘴道：“念姐，你觉得那词写得怎么样？”
林念不由一愣，下一秒心中有些了然。
沈见这种时候打断她的话，那词应该就是沈见写的没跑了。
沈见明显有意为林微濛打掩护，用这种问题打断话题，一是比较顺理成章，二是那词若得到夸赞，他这个无法署名的词作者心里也能得到一份小满足。
“词是挺好的，可……”林念轻叹了一声，道：“可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你不该帮她瞒着我。我确实太久没有管过你，可能真的不怎么了解你了，但我了解林微濛，她有事瞒着我！”
“念姐，这事吧……对林微濛来说估计也不算什么大事。”
林念语气坚定了起来：“她身上乱七八糟的小事还少了？可不能这样积少成多，你老实说，那词到底怎么回事？你少糊弄我，她心里打什么算盘，我清楚得很。”
沈见沉默数秒，在酝酿好词句后，清了清嗓，委婉道：“念姐，林微濛今天一整天除拍摄外，所有零散的时间都用去写那词了，我觉得她是认真了……感情这东西控制不住，你可以劝劝她别太上头，但没必要直接一棒打死……”
“我没有一棒打死，我只是……”林念话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沈见刚才的话好像哪里不太对。
什么叫感情这东西控制不住，嗯？
她感觉自己脑子被烧短路了。
她不是来证实那词是不是沈见代笔的吗？怎么忽然就扯到感情的事了？
刚才沈见说今天林微濛一整天都在写词？
那词还真是林微濛写的？
难道林微濛忽然开始写词，真是因为情窦初开了，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林念一时警觉：“沈见，你老实和我说，那人不是你吧？”
沈见：“不是不是……”
“你认识是吧？性格怎么样？年龄合适吗？”
这一连串老妈妈的问题，问得沈见前额直冒汗：“认识……性格很好，年龄……大个五六岁，还算合适……”
林念：“真要对我保密？”
“念姐，我是有原则的人，我都答应她了，你也别为难我。”
林念单手扶额沉思了好一会儿，道：“我明白了……”
其实她不明白。
她只知道她想去套一个自己心里想要的答案，结果套到了另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
林微濛背着她有感情上的小秘密了！
林念挂断与沈见的通话后，又连忙给周渝打了一个。
这次，更是一秒切入正题。
“小周，林微濛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太正常的表现？”
周渝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慌了。
林微濛确实不太正常，可这不正常从进清都剧组后没多久就开始了。
糟糕，林念姐怕不是发现林微濛喜欢上一个姑娘家了？
周渝大脑忽然光速运转了起来，似想以最快的速度思考出一套应对方案，为自家小老板打个掩护。
可没等她转出啥来，林念便已经严肃道：“我要想炒你，都不需要经过林微濛的同意。”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啊！
林念这满载威严语气，不知比林微濛平日里那句“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可怕了多少倍。
周渝一下就怂了。
这是她毕业后应聘成功的第一家公司，实习了整整三个月，好不容易转正，要是半年都没干满就被炒了，往后个人简历上岂不是会留下不太光彩的一笔？
“别别，林念姐……”周渝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陆萸薇面对面聊小秘密的林微濛，独自跑到一旁角落，小声道：“微濛姐最近挺刻苦的……”
林念：“这些话就省了吧，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周渝：“我其实……真不太知道……”
林念：“……”
周渝：“……”
一阵沉默后，周渝败下阵来。
她就隐隐觉得，林念在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满脑子都在思考用一个什么样的理由炒了她。
不啊，她不想失业。
失业了还怎么嗑……咳，失业了要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啊！
“念姐，我倒倒……倒是有发现微濛姐这段日子，有一点点容易脸红。”周渝不敢多说，她不确定林念到底察觉了多少，如果一定要卖林微濛，那能少卖一点是一点吧。
“就这？”
“偶尔还会一个人傻笑……”周渝咬了咬下唇，心里害怕极了。
林念沉思片刻，问道：“那她最近和谁走得近？”
“走得近……”周渝眼珠滴流一转，道：“那肯定是见哥啊！还有陈琳姐、佳韵姐，萸薇姐、莘莘姐。”
周渝就跟报菜名似的，数起了剧组里比较有分量的演员：“再有的话，那就是赵晨老师、李芸老师，张德炎老师……”
“好了好了，知道了。”林念听得头都大了。
这一堆人名，林念多少有些印象，有男有女，有美有丑，这都算了，关键年龄区间很大，二十来岁到四五十岁的都有，范围属实不小，一听就没参考意义。
“你去忙吧……多盯着点微濛，要是觉得她哪里不对劲，一定要告诉我。”
周渝象征性拍了拍胸脯：“林念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微濛姐我帮你盯着！”
电话被林念挂断的那一刻，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提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老天啊，亏得我是个小机灵鬼，这要换章晓萱来，不得当场凉了？
而另一头，打完两通电话的林念陷入了一阵自我洗脑的沉思。
林微濛恋爱无误了。
能让一个女孩子性情大变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爱情了。
只是不知是她单恋，还是已经开始双向暧昧。
从事业角度来看，一段恋情对如今名声不怎么好的林微濛来说一定不是好事，可那大小姐真要谈，十头牛也拉不住。
只是凡事讲个循序渐进，只要对方身份和年龄合适，没什么是不能暗中铺垫的。
有铺垫，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她现在就希望这孩子冷静一点，凡事从长计议，别太过冲动。
***
林微濛拿着手里的词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过自己去联系作曲人，可一是人怂，二是确实摸不到门路，三是不懂行情，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准备些什么。
于是这件事就压在了她心上，明日复明日的一压便是六天。
第七天的晚上，就在林微濛思考着要不要厚着脸皮求助一下沈见时，林念忽然给她传来了一个名为“DEMO”的MP3格式文件。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点开了那个音频，一时又惊又喜。
那是一段简单的钢琴旋律，却从第一个音起，便对得上她先前写下的每一句歌词。
那旋律低沉而又哀伤，似压抑着很深的遗憾。
林微濛：！！！！！！！！
林念：这旋律你要是觉得满意，黄老师那边就要开始编曲了。
林微濛：黄老师？
林念：黄文彦老师。
林微濛：！！！！！！！！！！
林微濛其实根本不认识这个名字，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假装一下激动。
与此同时，她快速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
黄文彦，知名唱作人，曾获《最强原创》第二季总冠军，更在前两年某几部爆火剧中担任剧组音乐制片人。
林微濛感动得险些落泪。
不得不说，林念确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小说里，“林微濛”最后被算计到一夜落魄、一无所有，严重影响了公司和林念的前程，林念却没有选择落井下石，只是黯然离去。
对于那个她带了五年，却最终没能引入正轨的孩子，她虽怨其刁蛮任性/爱闯祸，却仍将一半责任归在了自己身上——如果这些年态度强硬一些，遇事严苛一点，也许就不会把那孩子宠坏了吧。
林微濛：[紧紧抱住不撒手]念姐！！！！！
林微濛：[失声痛哭]呜呜呜我爱你！！！！！
林微濛的回应，让林念不由一愣。
她没再回复林微濛，只望着那两句话发起了呆。
几分钟后，林念低眉笑了笑。
——真是奇了。
林微濛十七岁出道，如今二十一岁，四年来，以吩咐的语气让她帮忙办过的大事小事数不胜数。
这还是第一次，对她说——“我爱你”。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孩子，能让性子那么糟糕的一个姑娘家，忽然变得好了起来。
有机会，真想见上一面。
***
黄文彦早就听说《清都轶事》是部大投资的制作，别的不提，就凭男主是沈见，女主是林微濛，这部剧就不可能缺流量。
音乐人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自己的音乐被更多人听到，如果有机会能和这种剧合作，谁又会拒绝？
正因如此，他在拿到词后便开始了创作，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交了曲。
林微濛从林念手中拿到了主旋DEMO和粗混伴奏后，第一时间带上歌词一同传给了陆萸薇。
大晚上的，陆萸薇躺在床上望着这忽如其来的三个文件，茫然地眨了眨眼。
陆萸薇：这是？
林微濛：你听听看，好不好听p(#￣▽￣#)o
陆萸薇有些茫然地打开了DEMO和歌词文件。
那是一首原创歌曲，无论词曲，都很凄美。
陆萸薇：这是你找人做的？
陆萸薇：我看这词，是写木念双的吧？
林微濛：是啊，这词是我写的！
陆萸薇：那么厉害，打算什么时候录出来？
陆萸薇：到时候，我应该可以提前偷听的吧？
林微濛：我不会唱歌啊，这歌是送给你的。
陆萸薇：送给我的？
林微濛：生日那天，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林微濛：这份回礼，希望你也喜欢。
陆萸薇：这不是写木念双的歌吗？
林微濛：怎么，木念双最在乎的姐妹，不可以为她唱首歌的吗？
陆萸薇：有点道理。
陆萸薇再将词就着曲多听了两次，不由得心间一暖。
她因歌手选秀出道，这么多年却从不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原创曲目，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她知道跟了徐墨雅以后，自己的资源一定会越来越好，那些曾经想要拥有却不曾拥有的东西，总有一天都会变得触手可及。
可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第一首原创，竟是林微濛送的。
私聊那头，林微濛还在喋喋不休。
林微濛：打算什么时候录歌小样啊？
林微濛：录完我们拿给制片主任听听╰(*°▽°*)╯
林微濛：指不定能做个片尾啥的！
林微濛：等到剧宣的时候
林微濛：这首歌能被很多很多人听见
林微濛：那时候会有很多人发现你的好！
林微濛：然后你的小鱼尾会越来越多
林微濛：粉歌的、舔颜的，一个个天天刷着口号。
林微濛：啊啊啊陆老师盛世美颜！
林微濛：啊啊啊陆老师演技炸裂！
林微濛：啊啊啊陆老师人美声甜！
林微濛：小鱼尾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陆老师！
陆萸薇看着私聊那头一个人疯疯癫癫发了十几条消息的林微濛，一时也对着手机笑到合不拢嘴。
可她不知要怎么回复林微濛。
一句谢谢太过生疏，心中感动万千，要没有千言万语，又如何能说得尽兴？
陆萸薇：林微濛，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个小太阳。
林微濛：冬天插电烤JIO的那种吗？
陆萸薇：Pia!(ｏ ‵-′)ノ”(ノ﹏<。)
林微濛：[灵魂出窍般的笑声]
林微濛：开玩笑，从前都没有人夸我小太阳。
林微濛：倒是我天天追着很多人喊“小天使”。
陆萸薇：为什么要追着别人喊小天使？
林微濛：这个嘛，不方便说。
陆萸薇：会有方便说的一天吗？
林微濛：也许会吧。
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之间相互信任，信任到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以与对方倾诉，而不被当做精神失常、人格分裂，那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
在那之前，为了不面对过于异样的眼神，有些话还是得藏着掖着的。
陆萸薇也不介意，只回了一句：“你追着那么多人喊过小天使，怎么没这么喊过我？”
林微濛：那能一样吗！
林微濛：您是天使吗？
陆萸薇：我岁数老了是吧[拜拜]
林微濛：您是仙女呀！
林微濛：你在剧里演的角色比我还嫩呢，谁敢说你老，我第一个撸袖子去打人！
陆萸薇被林微濛的反应逗得噗嗤一笑，似想起了什么，低头扣字道。
陆萸薇：愿不愿意帮我唱个DEMO？
林微濛在被窝里愣了好一会儿，心中虽有千万个不敢，却最终没好意思打出“我拒绝”三字。
甚至，没忍心委婉的拒绝。
她告诉自己，没事的，一个人声DEMO而已，好听不好听又不重要，节奏和音准差不多对了，方便陆萸薇听着学不就可以了吗！
于是她发了一个点头的表情过去。
然后补了一句：“先说好，我唱歌特别难听，特别特别特别难听！每一个听过的人都说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
对此，陆萸薇当然不在乎的表示：“你录就行，唱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她就是也想收到来自林微濛送的歌，不只是词，还有唱。
林微濛对此，发了一个：“你不怕就好！”
在得到林微濛的准确答复后，陆萸薇心满意足看了一眼时间，见已是十二点过，忙催着林微濛去睡觉了。
那个晚上，陆萸薇将手机放在床头柜边，循环着那首“回礼”。
梦里，梦见自己盛装站在华美的舞台上，牵着林微濛的手，与她面对面，凝望着彼此的双眼，深情对唱着那一首歌。
梦里林微濛唱功不太稳，但歌声十分清甜，微微颤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迷之可爱的紧张与笨拙。
她用声音带着林微濛，林微濛也渐渐不再紧张。
曲终，台下掌声阵阵……
梦醒后，新的一天开始。
陆萸薇有空便听着那首主旋对词，想着早些将DEMO录出来，看看是不是真能如林微濛所说，被剧组选中。
她学歌很快，在一天的拍摄结束后，便回到酒店中，翻出自己的笔记本与录音设备，偷摸摸录起了DEMO。
陆萸薇本以为自己录到一半，林微濛应该会过来找她对戏，这歌的后半段大概得等林微濛走后加班加点。
可不知为何，这个晚上，林微濛迟迟没来。
她一边好奇一边录，录着录着，一首歌就录完了。
陆萸薇在导出粗混DEMO的等待时间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见五分钟前，林微濛发来了一个名为“极其辣耳朵的呆毛”的mp3文件。
她愣愣点了接受，又愣愣点开播放。
陆萸薇本以为这文件名只是林微濛在谦虚，却万万没能想到，前奏结束的那一瞬，一个极其离谱的声音以一种绝对能逼疯修音师的唱腔，打碎了她昨晚那个携手共唱的梦。
陆萸薇眉头紧皱，沉默地听完了整首歌，整个人都傻了。
她从没见过唱歌能难听到如此离谱的人才，离谱到她不禁怀疑如果自己刚才有在喝水，也许能直接喷出来。
到底难听到什么程度呢？
就像用午夜凶铃的音源调/教出来的鬼畜视频。
就像一个唱歌本就难听的人用某K歌软件中新研发的“一键毁音”把自己的歌喉狠狠升华了一番。
就像……
打不出比方了，反正它就不像一个正常人能唱出来的玩意儿。
陆萸薇：你故意这么唱的？
林微濛：我不是，我没有，我真有很认真的在唱！
陆萸薇：……
林微濛：陆老师你嫌弃我QAQ
陆萸薇：不
陆萸薇：其实吧
陆萸薇：你唱的
陆萸薇：还
林微濛：陆老师，你真不用这样想一个字打一个字，你停顿的时长出卖了你心中的想法！
陆萸薇：挺别致的。
陆萸薇：[一脸认真]
确实挺别致的，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唱出这样的歌。
林微濛看到这个评价，一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从小到大她只在升国旗的时候开腔，哪怕只在这种时候开腔，依旧被人笑过不少次。
她就是唱得难听嘛！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