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这天,程颂恩和谢怀筠约好了一起过,他难得腾出来时间,毕竟隔天是元旦,也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至于谢容述,早在前两天踏上了前往英国的旅途,他常年只有春节回来,其余节日对来说是可有可无。
为什么程颂恩会清楚他的行程,是那天她破天荒地收到了来自谢二公子的微信。
两人加了微信几乎没聊过,是刚开始商应兰给程颂恩买的手机,注册了微信号,但她基本不用。
突然弹出来的消息倒是让程颂恩十分诧异,她看着上方的备注,是谢容述没错的,他的头像是黑底,一个白色圆盘上放着一颗颜色鲜艳的橘子。
简短的两个字:「走了。」
许是近日两人接触多了,不像从前那般生分,也到了可以互发微信的程度。
程颂恩回说:「路上小心。」
两人的聊天记录就此结束,直到跨年夜这天,程颂恩收到一条微信通知,她解锁屏幕后,是谢容述发来的。
「大哥不常看手机,听我妈说他今天陪你跨年,帮我跟大哥说句,」
话到这只说了一半,程颂恩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闪,最后弹出来的是一条两秒语音。
“新年快乐。”
谢容述低沉沙哑的声音,却含着笑意。
“看来阿述是真的长大了。”谢怀筠听后倒是欣慰,“往年都不回来,今年倒是知道问候家人了。”
程颂恩挽着谢怀筠的手臂,笑着回应:“也许是他不轻易表现呢,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
谢怀筠说:“是啊,从小就是。”
两人在外面散了散步,便回去了。
港城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今年污染更为严重,比前两年查的严,所以城内安安静静,好没意思。
到家正好赶上商应兰在包饺子,程颂恩自觉洗了手,过去帮忙,谢怀筠也没闲着,在旁边给她们打下手。
许是想念谢容述,商应兰给他打了视频电话过去,将手机立在一边,镜头朝着他们几人。
谢怀筠问他:“怎么没和朋友出去玩?”
“年年都这样,今年想自己待会儿。”
谢容述在沙发上躺着,眉眼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整个人姿态懒懒懒的,说话时还带了点鼻音。
谢怀筠问:“怎么不回来?”
“我一个人在这挺好的,耳根清净。”
商应兰知道他耳根清净在说谁,听出来他生病,语气也跟着差了起来:“好好的怎么就感冒了?还跟你妈我装是吧,你一个人在国外就不能照顾好自己,一天天净让我操心。”
谢容述笑说:“您这一天瞎操心。”
说完,他的目光转移到视频另一角的位置,程颂恩正在包饺子,同谢怀筠不知说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
他低垂着眼,半晌没说话,手机仍旧是商应兰的唠叨声。
“妈。”
“干什么?”
谢容述说:“我刚喝了药,睡了。”
“行,那你睡吧。”商应兰看他病着,也没再多追问,“我手上全是面粉,你自己挂。”
“嗯。”
话音刚落,手机传来“嘟”的一声,屏幕便回到聊天界面了。
商应兰包着饺子,叹息说:“这孩子啊,小时候有什么事都挂脸上,怎么长大了反而心思深了。”
谢怀筠说:“您这话说的,阿述总要有自己的想法的,您不能一直把他当孩子。”
“怎么不能?”商应兰说,“你,你弟弟还有颂恩,哪一个不是我的孩子!”
程颂恩抿唇笑说:“伯母也是作为母亲的关心嘛。”
“还是我们颂恩懂事。”
谢怀筠哂笑一声:“是是是,我该罚。”
谢笺淞此时从书房出来,看见三个人一块其乐融融的,问道:“聊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三人再次相视一笑。
商应兰说:“说你今天这身丑死了。”
谢笺淞明明就穿着平时一样的家居服,知道商应兰在胡说,撇了撇嘴,懒得跟她计较。
“你呀,跟你那小儿子一样。”谢笺淞往沙发上一坐,拿了报纸看,“还是怀筠随我,沉稳。”
商应兰嘴角抽了下,轻哼了声。
包好饺子,全家人一块吃。
程颂恩一向吃的少,只要了十个便已经吃不下了。
谢笺淞便问起考试的事。
程颂恩如实回答:“这周考完就结束了,其他的应该很快就能出成绩了。”
“嗯,那就好。”谢笺淞说,“不过也要劳逸结合,别跟着怀筠学。”
商应兰附和道:“是啊,你身体一直就弱,这两年好不容易生病少了,养回来这么一点,可别又还给我。”
程颂恩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伯父伯母。”
吃过饭后,各自回了各自房间。
回后院的路上,程颂恩和谢怀筠并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一些社会问题。
“对了谢大哥,夏薇的事有眉目了吗?”
谢怀筠愣了下,原以为程颂恩忙着考试早已忘了这事,他笑了笑,回答道:“找到了她之前要好的朋友,不过也挺久没联系了,知道的不多。”
“年前我会去一趟夏薇老家,兴许在那里可以找到她的父母,很大概率也不会露面,不过总要试试。”
程颂恩不理解:“她家很缺钱吗?”
“她家……”谢怀筠停顿了下,“还有一个十岁的弟弟,不算富裕,只是为那孩子以后做尽了打算。”
所以夏薇才会在刚读大一就要在外兼职赚钱,若不是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她也不会参加什么所谓的同学会,而遭此横祸。
“她的父母躲着不见,难道就一点也不想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吗?夏薇毕竟是他们亲生的啊,再不济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不是吗?”
谢怀筠从业两年,见过的类似情况也不算少了,早已司空见惯。他抬手摸了摸程颂恩的脑袋,安抚道:“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的,所有的事都会有个了结,你信我吗?颂恩。”
“当然!”程颂恩情绪激动,“我只相信谢大哥。”
“你呀,总是这般。”
在谢怀筠的眼里程颂恩永远都是那个初来谢家怯生生的小姑娘,因为他对她好,便什么都听他的。
送程颂恩到房间,谢怀筠没有进去。
两人虽已经订婚了,但这正式婚礼之前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相处,彼此尊重,唯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是亲吻。
这次也不为过,谢怀筠在程颂恩眉心落下一吻,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柔:“早点休息,还有,新年快乐。”
程颂恩伸手抱住谢怀筠,脸贴在他的胸膛,轻声道:“新年快乐。”
目送谢怀筠离开,程颂恩才关上门,抬手摸了摸方才被他亲吻过的额头,她抿了抿唇,嘴角上扬,掩饰不住的开心。
–
考完最后一场,程颂恩算是暂时解放了,放假那天,左淇儿回来搬行李,才难得和程颂恩见了一面。
上次左淇儿组里负责的提案被否,他们组连着加了一个月的班,又要忙着考试,几乎是考完就要回杂志社。
“熬过实习期就好了,可惜我拍的那张那么好看没用上。”左淇儿凑到程颂恩跟前说,“看来以后只能留给我做纪念了。”
说起来她们同寝这么久,还没有过一次像样的合照,左淇儿拿出手机,问道:“要不要拍一张?以后要见面恐怕就难了。”
程颂恩放下手上的东西,笑说:“好。”
林西西有男朋友帮忙搬行李,早早收拾完便离开了,只剩下她们。
左淇儿喊来庄雯 ,三个人一起拍了张合照。
刚拍完,门口传来敲门声。
三人闻声望去。
门框下站着个人,穿着黑色长款大衣,身形颀长,几乎快要与寝室门齐高,他懒懒地斜靠在门边,面容冷峻,眼眸总浸着薄薄的凉意。
他放下敲门的手,始终气定神闲,俨然一副纨绔子弟散漫的模样。
左淇儿没见过谢容述,长着嘴巴骂了句脏话,问道:“没在学校见过啊,这他妈也太帅了吧。”
程颂恩知道有人等的不耐烦了,低头收拾好行李,回道:“家里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左淇儿虽回应着,但眼珠子没有一刻是离开谢容述的,笑眯眯道:“好,微信常联系啊宝。”
庄雯看不下去这花痴样,推了左淇儿一把,说:“好了,还看。”
等人走了,左淇儿说:“怎么还不让看了,这么帅的还是第一次见呢。”
“我就不是。”庄雯说,“我那天在咖啡厅就见过了。”
左淇儿哼了一声:“好啊,孤立我是吧。”
程颂恩还没走远,身后就听见寝室传来左淇儿和庄雯讨论谢容述的笑声,她不免的看了眼他。
“我以为是钱叔来接我。”
谢容述没看她,只是伸手去拿她手里的行李,淡淡道:“今天雾霾重,我妈担心钱叔过来不安全。怎么,看我来你很失望?”
程颂恩否认道:“没,就是问问。”
她没打算真让谢容述帮忙,便躲了躲解释说,“东西不多,我可以拿。”
谢容述低眸,目光沉了沉:“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程颂恩这才放手,下楼时,她又客气地问:“刚回来?”
谢容述“嗯”了一声,刚要开口,手腕忽地被程颂恩捉住,她忽地踩空,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幸而他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拉了回来,她的额头不可避免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程颂恩只踩了一半的台阶,隔着衬衣布料,她听见谢容述的心跳,似乎比平常人的快了些。
她站稳后,抬眸。
对上了谢容述的目光。
灼热而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