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刚刚够三个人并肩,当越过一个山头之后,道路不仅变窄了,而且还变得陡峭,方涥边走边观察四周,虽然很黑,但隐约着还能分辨出黑夜和树梢。
偶尔一些山贼会更急的返回,试图超越方涥,但都被方涥用最温柔的武力,挤下了道路,被挤下去的一些人有的连翻带滚,有的干脆就是凄惨的尖叫,然后一声闷响,还有的尖叫之后紧跟着入水的噗通声。挤掉这些人,也是方涥观察地形的手段,看上面是看不出什么,那么既然有人来挤,方涥便利用他们来做‘探路器’。
原本估计这些山贼的窝点顶多就是进山林一二十分钟的路程,可走了半小时,竟然还看不到有什么山寨之类的建筑,方涥感到了苦逼的命,又不能超到最前面加速跑,只能混在人群里,慢悠悠的爬着山。身边的山贼喘着粗气,方涥能感觉到那种有气无力的状态,这些山贼恐怕也不是那么舒坦,能吃饱的估计很少。
又过了两个山头,当攀爬第四个山头的时候,许多人不用方涥挤他们,稍稍不留神脚下,随时都会翻滚滑落摔下去。
一个话多的山贼在一边念叨着,“这年头,被人杀死的没几个,不是饿死的,就是找一口吃的摔死而摔死,这苦凉山是真苦啊!”
听着这个山贼自己念叨,方涥刚想插话呢,后方的一个山贼先开了口,“不苦死在山里头,你出去和那些天煞的官兵混一起,看看哪里死的更快点?哼!外面的世道就没一天好过的,山里是苦,那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惩罚,我是宁可在山里苦死,也不要出去被人欺辱!”
“陶阿三,不是我说你,当初抢你媳妇的人,你老是说官兵,可大伙心里都清楚,咱那凉洼县还有几个官兵!我是家里没吃的,才到山里还混,你家里还有田,又靠近山,水也不缺,你说你种点什么不能过活!”
“行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三张李,咱俩都排行老三,都是家里最穷的一个,你老数落我干嘛?我媳妇被抢,就被抢了,咱山寨不是还有很多贼婆子吗?过两天摘点野果,我请你去乐呵乐呵!”
“哎!你啊!早晚死在女人身上!我李三可不想死,宁可赖活着!”
“嘿!你说的自己像仙人一样,那裘皮女,天天念叨你,要不是你去过,人家怎么知道你的?”
两个家伙在方涥身后,聊着女人的话题,这一来一往的话语中感觉还很有故事,弄的附近能听到他俩对话的人,也都忘记了疲惫。
爬到第四个山头上,回头望去,趁着朦胧月色,可以看到大片的山林,还有远处一点点小火苗,那里是鹏池的军营,目测了一下距离,少说也要有四五公里,这样的距离,指望鹏池攻进来,难度相当大,估计刚踏入山林就会被发现,还没看到山贼的山寨估计人都死没了。
看到现在的情况,方涥打算改变计划,孤军奋战,放手一搏!大不了再杀到吐,这是方涥最坏的打算。
刚越过第四个山头,下坡路没走几步,道路的方向便改向北方,此时脚下的道路,也就一人道,标准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是这个一夫当关,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道路并非平整,时常会有沿着山体倾斜的大块山石,过路的人需要贴在石壁上慢慢挪动而过,走过了这一段,方涥算是彻底服了,这山贼恐怕就是利用这些险峻的道路,得以生存至今,哪个官兵也不会跑到里来,只为了杀一些穷苦的山贼玩。
向北沿着半山腰的破路,走了一个小时,脚下的路才稍微平缓一些,紧接着就钻入了茂密的丛林,在这里,方涥感觉到压抑,山林植被过度密集,比如前面的一个人离方涥只有两米,仅凭视线,根本不知道前面人往那里走了,幸好方涥的感知强一些,经过两个转弯都没把他甩掉。
又走了二十分钟的丛林,眼前稍微开阔点,但也仅仅是四五十米的开阔地,看着地面上的树桩,明显是人为砍伐过的痕迹,四五十米外,又是一个小山头,而且山头的山峰和山脊,更像是城墙,上面一排尖木整齐的插在上面,还有一些山贼在上面来回走动,像是巡逻。
这个小山头,唯独中间有个斜坡可以爬上去,两边的山体都挖成了悬崖,看上去也有七八米高。爬到了小山头上,眼前的场面震撼了方涥,虽然此时是午夜,但整个视野里全都是木头房屋,看房屋的样式,有些像是地球赤道附近小国家最经常弄的房屋,房屋下面都有木头支起,离地面最少都有一米。房屋的样式可谓是千奇百怪、各式各样,可能是活的滋润点那木屋就大一点,而那些都是茅草搭起来的小屋子,估计居住的人都是混的最差的。
穿过一间间木屋,方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八成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见状,以免被人察觉到端倪,方涥便不在走中间的大道,改变方向,在大道两侧的各个木屋中来回绕行。
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视野再次变的开阔,远处三十多米的地方,有一排木头拼凑起来的木墙,木墙上有两个大门,方涥观察了一会,发现那两个门很有讲究,像超市一样,右边的门只准进,左边的门只准出。
正在方涥观察的时候,他所依靠着的木屋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而且咳嗽的还很严重,想从木屋的缝隙里看看里面的情况,却什么也看不到,木屋里没点油灯,一丝儿亮光都没有,正在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伴随着密集的脚步声一起传了过来,“娘~娘!你看,我给你摘了好多兔腥草,我这就去熬药,娘~这次爹会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吧?”
‘兔腥草?’方涥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一番回忆之后才想起来,有此方涥去田间查看水果,赵老四就在清理那种草,说这个草有毒,而如今一个孩子要给他娘用兔腥草熬药?这是要谋杀亲娘吗?
方涥很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乎趁着夜色溜进了小木屋里,屋里的妇人感觉到有人进来,“谁~”一声病怏怏的声音,从小木屋的角落里发出,方涥寻声走了过去,没回答妇人的问话,简单的摸了摸妇人的额头,有点发烫,又轻轻触碰了妇人的手,发现有点凉。
对于看病,方涥不懂,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了:“先别问我是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别别伤害我儿子,我死没关系的,求你们放了我儿子!”妇人变得激动了起来,可声音还是很小,强撑着身子,靠到了小木屋的墙边,整个过程都没惊动其他木屋里的人。
方涥之前还担心妇人会大喊大叫,或者会惊动其他木屋的人,这些想法在山贼窝里,是最多余的,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彼此之间都是非常陌生、紧张防范的生活,谁有麻烦,别人都会躲的很远,绝不会过来帮忙。
像方涥这样闯到妇人的木屋里,即使闹出动静,最多就是有些人会远远观望,根本不会有人来制止或者帮助妇人。
山贼窝里,可以说又是一番小世界,这里更加的残酷,更加的现实,更加的自私自利!
方涥楞了一会,感受周围并没什么人靠近,才再次开口道:“你除了咳嗽,还有哪里不舒服?还有这样病了多久?”
“你!你别伤害我儿子!”妇人没回答方涥的话,仍旧是关切自己的儿子。
“我伤害你儿子干嘛?我现在想给你治病!你不回答我,我怎么治疗你?”
“我我不能活,我活了,我家男人就死了!”
妇人的一番话,让方涥有点懵,啥情况?怎么一个死了,另一个才活?“你家男人又不在这里,为什么要说你死了,你家男人才能活?”
“我我不能说,他们说,只要我说出去,照样会要了我家男人的命!”
“呵呵,你死了,你家男人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如果你家男人也死了,就留你儿子一个人,你舍得吗?”方涥是被气乐了,也明白了里面大概的蹊跷,看来有人盯上他们家什么东西了,故意这样坑害死这家人,此时妇人的夫君八成已经被害了,如此狗血的傻套路,也就是这些愚昧的单纯无知之人能听信。
“我我不知道他们是这样说的,只要我死了,他们就放孩子他爹回来,否则就杀了孩子他爹,我我也没办法。”妇人很无奈,声音不仅是沙哑,还夹杂着哽咽声。
“既然这样,先把你的并治好,稍后,我来帮你救孩子他爹回来!”方涥只能顺着妇人的意思来,此时和这愚昧的妇人说再多都是废话,人家也听不进去,搞不好还适得其反。
“多谢大侠!村妇只是吃了兔腥草,之前都好好的,每日去山里砍柴摘野菜野果,身子并无顽疾。就是那些人说叫我吃一个月的兔腥草,死了之后,我家男人就会回来的。”妇人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事情,反复几次,都是只说了‘那些人’,那些人是谁?方涥不清楚,即使妇人说清楚了,方涥仍旧没个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