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言蜚语

在队员相继支撑不住找借口开溜后,周羡退出训练场,回到自己的居所。

无限世界中,被所有人套以神秘色彩,传得神乎其神的狂刀,在不下副本的时间里,基本都被周羡随手摆在客厅壁炉台面的陈列架上,成为装修风格的一环。

狂刀的来历,在无限世界中流传着许多个版本。什么系统高级隐藏奖励,或者是多年前已故的高手一起葬送在副本中的秘密神兵,生动展示了这个无聊世界的人编撰版本之眼花缭乱,想象力之天马行空。

实际上,狂刀不过是早年的周羡还在刷单人副本的那段时间,从一个副本的异能支线任务中,无意找到的一块特殊金属物质。她的能力是分化金属,自然将这块物质从副本中带回了无限世界,没想到系统给出的判定是这块金属毫无价值,兑换成积分都少得可怜。

周羡看这块破金属颇有眼缘,也就当试水,用较少的积分将这块金属锻造成了狂刀最初的模样。也是经历了长久的副本厮杀,周羡才明白,她的这把刀和系统中所有能兑换的武器都不一样。

通过实战周羡发现,狂刀可以通过融入怪物掉落的晶核进行升级锻造,不同属性的晶核对这把刀都有不同的增幅效果。连她本人也摸不清楚,这把刀的原材料金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无限世界这种离谱的空间都能存在,一把刀而已,就更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所以至今周羡的狂刀,在系统的武器评级中还是个问号,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周羡匆匆洗漱了后,翻身上床休息。在她极简的床头柜上除了床头灯,还摆放着一张双人合照。这是她来到无限世界后,身上唯一一个从现实世界带来的东西,一直贴身存放在她外套内袋中。直到她成为这个世界首屈一指的强者,她才放心地将照片装裱起来,安放在自己的床头。

周羡将相框拿在手里,指尖抚过照片中另一位女性慈祥秀美的面孔。两人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跨越时间的相似。

“积分我攒得差不多了,再等等我,妈妈。”

周羡脸上鲜少地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眷念。

她组成及时行乐小队已经一年多了,现在的队友都是她亲自带出来,一点点磨合成一支榜上尖刀小队的。周羡是什么样的人,行事作风如何雷厉风行,在无数个千钧一发的副本生死时刻,早就被其他队员了解于心。

周羡白天练得有些倦了,将照片放在枕边,一把将被子掀过头顶沉沉睡去。

另一边的黎睿家。

“老黎,你说老大这几天是不是练我练得有点狠了?我在黄昏庄园里的表现,不至于这么罪大恶极吧?”

秦子骞百思不得其解,手上夹起还没切的牛排,当成肉饼三口啃了个干净。

“你们还记得,老大最初招我们入队时,说过的那句话吗?”

黎睿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

夏淼坐在吧台一侧,手撑着下颌道:“我当初好像是在一个都市连环剖尸案的副本遇到的老大,那时我的异能只能为那个临时小队提供很小的治疗帮助。等副本最终形态的BOSS出现的时候,我的一个队友打断了我的双腿,把我作为诱饵丢在了现场。我当时真是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没想到从副本开始就不见人影的老大出现了,她不仅帮我报了仇,还带着我拿下了那场副本的最终胜利。事后我问老大,萍水相逢为什么救我,结果老大竟然说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

几人发出一阵哄笑,目光交错,看来都有差不多的经历。

“后来我陪老大下了几次副本,老大问我想回家吗?要不要回到现实世界去。”夏淼吸了一口果汁,看向秦子骞。

“秦哥你呢?你想回家吗?”

秦子骞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一口气闷完剩下半罐啤酒,将易拉罐捏扁了扔进垃圾桶里。

“我来这之前,人刚被骗到缅甸那边。我半路上发现情况不对,肯定想着赶紧逃命啊!一路上那些打手端着枪向我扫射,也幸亏我命大,没吃上枪子儿。后来我跳进了河里,躲在水底下憋气,想着把那伙人熬走。后来气儿不够了,莫名其妙晕死在了河里,醒来就来到这鬼地方了。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现实世界的我死没死,但要真能离开无限世界的话,我还挺想回老家看看我老娘的。我老爹死得早,老娘种了一辈子地拉扯我们几个弟兄,腿脚不好,临老了眼睛也坏了。当时周姐问我想不想回家,我是立刻就答应了。”

“阿城你呢?”夏淼偏头看向苏煜城,少年沉默了片刻,眼睛望着窗外道。

“我必须得回去,领养我妹妹的那家人有问题,我不能让她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苏煜城的经历,队伍里人一直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大家默默叹了口气,秦子骞抬手拍了拍苏煜城的肩膀:“有担当,是汉子。”

夏淼微笑,回忆起了自己的经历。

“其实我本来是不想回去的,直到认识了老大。”

“我当医生的第二年,遇到了一场手术意外,那场手术的主刀医师是我当时的导师。事情发生后,家属来医院讨要说法,他推我出来背锅,家属在医院里爆发了医闹。我性格胆小又怯懦,我导师是院里的大领导,出了事我根本拿他没有办法。这件事情在网上闹得很大,被人肉之后,我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的生活,也因此丢了工作。直到我来到这里之前,我买了一趟出门旅游的航班,想要换换心情,纾解一下一直以来内心的重压。结果在那趟飞机上,有位乘客突发急病,我去给他做了应急处理,那人才刚缓过来,没想到飞机上有乘客认出了我是医闹事件的主人公,整架飞机的人一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做的更过分的,难听的话直接拍我脸上,让我给那家人偿命。飞机还没落地,我没办法只能坐到最后一排,去逃避这些人对我的谩骂和审视。没想到飞机中途遇到了强气流,在空中剧烈颠簸,等我感觉平复了的时候,我人已经在这个世界里了。”

夏淼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明亮起来。

“但其实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攸关的时刻,逼近死亡的恐惧让我更加能理解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的心情。我想回去,连这里的怪物我都不怕了,现实世界卑劣的恶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当年的丑闻总要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仍旧相信自己,是能成为一个好医生的。”

几人的表情各自复杂,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重。久不开口的黎睿抬头瞥了眼,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

“这些话记得下次开会的时候和老大说说,不然她可能打算自己去干一票大的,然后丢下我们跑路。”

几人讶然,秦子骞直接酒醒了一半:“老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睿点开光屏,切入副本选择,输入高积分小队独有的通道密码,指了指排名第一的副本。

系统显示:【副本名称-克苏鲁梦境,副本难度-未知,积分奖励-2000000】

“系统奖励中没有回到现实世界的选项,但只要积分足够多,就能解锁系统终极奖励:任意选择,几乎所有人都默认,这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唯一途径。终极奖励的积分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一个副本接着一个副本干,想回家不知道还得多少年。但是目前老大的个人积分再加上克苏鲁梦境副本的2000000奖励,刚好足够。”

黎睿平静道,脸色严肃。

“这副本我听说过,可从来没有人通关过,连级别和资料都是最高机密。”

秦子骞咂舌,一旁的夏淼点开副本界面,果然,除了一个级别未知和积分奖励数额的显示外,别无其他。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噔噔——

吧台的桌面被人轻轻扣响,周羡套着件慵懒的白T,随意地挽起长发,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位“清纯女大”从善如流地落座,撑着下巴指了指黎睿手边的意面,心安理得地把人当厨子使唤进了厨房。

“你们什么时候染上开小会的陋习了?”

周羡微眯着眼,盯着最近的秦子骞笑得一脸危险。

秦子骞头一次硬着头皮把话憋住了,一言不发。周羡看着他们面前没来得及收起的光屏,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神色,转头看向吧台里背对她烧水的黎睿。

“老黎,你怎么能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黎睿的身影顿了顿,继续煮面,如出一辙地一言不发。

周羡脸上笑容收起,原本就少得可怜的耐心消耗殆尽,靠在椅背上,神色烦躁。

“一个个的都什么丧样儿?这破地方我待够了!无趣又没完没了的,我想我妈了,我得出去!”

周羡一把推开黎睿煮好的意面,胃口全无,看着光屏上闪烁的副本名称,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个副本从来没有人出来过,我能接受要么出去,要么死在里面。”

秦子骞猛地站起来,看着周羡直喘大气,显然是动情绪了。奈何实力差距过于明显,他对周羡一向敬畏,只能忍住脾气按抐不发,气得原地跺脚转了两圈。

秦子骞急道:“老黎你说话啊!你来说她,我们是一个队伍一条心的,她问过我们的意见没?”

“你们今天在这里开小会,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周羡一向精于气人之道,这句话噎得秦子骞无话可说。一米八多的壮汉,愣是你了半天你不出所以然来,气得原地打转。

“老大,其实我们也想......”夏淼话没说完,在周羡一个审视的眼神中缄口。

周羡冷笑:“想什么?想跟着我进副本找死?”

苏煜城的嘴刚动了动,迫于周羡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中道崩殂地闭上了嘴。

“周羡!”

黎睿鲜少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有些明显的压抑。周羡转身和他对视,后者的表情凝重而严肃。

周羡挑眉:“老黎,你自己就是做数据的应该很清楚,给这几个分析分析情况,省得他们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黎睿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深呼吸后跟周羡说道。

“大家都想回家,你招我们入队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得到答案了。你的确很强,但这个副本级别未知,进去会发生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的时间比你更久,在你之前的薛故,同样也是蝉联了积分榜第一数年的高手,连他都死在里面了,我不相信你不清楚!你算盘打得确实不错,拿自己去投石问路,不论是死在副本里还是成功通关,我们作为你小队的一员,有权限查看你在副本内任何的记录回放。到时候现成的数据资料,如果有天我们想回家了,也能踩在你的经验上过路是吗?”

周羡脸上浮起一丝讶异,仰靠在椅背上,不得了地鼓起了掌。

“你讲得挺感人的老黎,连我都差点被你口中的这个自己给感动了,你要是去当编剧,应该挺受欢迎的。”

黎睿黯然,周羡收起嘴角的笑意,声音也冷淡下来。

“这个副本里,我只能做到为我自己负责。如果谁一旦掉队,失去战斗力和行动力,我只能放弃。”

很符合周羡当断则断处事方式的一句话,却令在场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却并非无所不能,关于这件事,你们自己想清楚,今天休息,明天训练场见。”

周羡不冷不淡道,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留下那盘一口没动早已凝固的意面,起身离开了黎睿的居所。

漫长的时间里,小队的每个人都缄口不言,只剩偶尔抬头的目光交汇,无声诉说着各自的心情。

......

“咳咳咳!”

无限大厅新通关副本的队伍里,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一阵剧烈地咳嗽,满脸都是爆炸后留下的尘土。

“这是咋了?”有人扶起地上咳嗽不止的男人,咳嗽的那位满脸苦不堪言,不住地抱怨。

“骞哥这是吃了炸药吗?呸,咳咳咳,无尽之城的副本都给他的炮轰成废墟了!城里别说怪物了,我们都差点被炸成灰!”

没等他诉完苦,另一边新的小队回归无限大厅,返回人数相较于去之前,几乎没折几个。

“谢谢淼姐!”

那个队的队长感谢道,夏淼摆摆手示意不用,随后离开了大厅。

“淼姐太强了!几乎所有增幅药剂都提高了25%的药效,时效也更久了。”

刚回来的那批人,在大厅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最后那一拨怪物潮杀爽了真的,进副本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压着那群怪物打!”

“这是怎么了?”有八卦的人凑了上来。

“没什么,就是运气好跟夏淼组在了一个副本队伍里,最后丧尸潮来临的时候,她的特制恢复药剂基本上可以让我们在六分钟内把状态恢复到80%,我们十一人一组,轮流出城杀丧尸,几乎平推了!”

被问的那个人还沉浸在碾压式杀戮的快感中,一脸兴奋地解释道。

“怎么感觉,最近老是有队伍组到了周姐那个队的人呢?”

“好像是诶,周姐他们那个队最近真的在分开刷本!”

“前几天听说有队伍遇到黎睿大佬了,我还以为是在吹牛逼呢,该不会也是真的吧?”

“是真的!那个副本我也参与了,大佬全程没出现过,但怪物死得到处都是!我们其他几个队基本上毫无体验感地做完了任务,头一次在一个A级副本里觉得这么寡淡!”

“但......是不是没人见过周姐啊?其他几位最近刷副本都遇到过。”

“难道小道消息是真的?及时行乐小队要解散了?”

“我靠我靠!大新闻啊!不会吧,难道说四个大佬终于没办法在周姐的后宫和睦相处下去了?还是说黎睿大佬和秦大佬之中有人表白了!”

“没人支持苏煜城吗?周姐不是挺喜欢弟弟的吗?以往带过不少新人进副本,基本上都是年龄小的呀。”

大厅的争论还在继续,关于及时行乐小队最近的动向,大家八卦热情高涨,一时间众说纷纭。

会议室里,周羡摸出一根烟,刚点着就被黎睿快速抽走。她有些烦躁地点上第二根,黎睿伸来掐烟的手扑了个空后,在周羡警告的眼神中,沉默地收了回去。

周羡点开光屏上黎睿最新整理的数据,看着上面显示的小队其他成员最近刷过的副本信息,指道。

“万毒窟这个S级副本你陪夏淼组队,其他队的随便挑几个不拖后腿的,里面的BOSS晶核夏淼用得上。”

“好。”黎睿将消息发送给夏淼,又道,“老秦和阿城的A级副本也刷够了。”

“罪恶之都这个S级副本让骞子和小苏一起去,最终BOSS掉落的晶核能提升骞子那架重击炮的火力。”

黎睿一一记下。

“你和小苏需要的晶核,我还得再去刷几个新副本找找。”

周羡蹙眉,手里的香烟已经烧到了末端。

她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下达的队内分开刷本计划,她个人速刷的副本数量,就远在其他队员总和之上。之所以没人在副本中遇见她,是因为她大多混迹在S级的副本。这类副本挑战的人不多,她主打一个低调速刷,每次进副本之前都会在系统处兑换短暂换形,自然没人知道她的动向。

周羡在副本中一边完成主线任务和积分任务是次要,最重要的还是为了给队友寻找匹配他们异能增幅的怪物晶核。

排行榜上的小队,一直紧咬着周羡的小队不放,他们小队的动向成了其他人搜捕高级怪物的渠道之一,上次黄昏庄园大和队杀进来抢怪的事就是例子。

这种浪费时间的无畏争端,她并不热衷于多次体验。

“你这段时间刷得太猛了,要不然考虑休息一下?”

黎睿的担心不无道理。

“你们不闹着跟我进克苏鲁副本,我就能休息。”

周羡瞥了黎睿一眼,打了个哈欠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周姐表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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