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吞骨荒原

13.

简悠扬被坑了。

在那位前任“灰灰”少得可怜的记忆中,她看到了自己被“夭夭”姑娘仇恨的原因。原来在被黑衣狂暴者即将追到的时刻,前任“灰灰”突然松开了一直并肩前行的那位红发姑娘的手,然后极隐讳地绊了她一脚,继而装做踉跄地向前奔逃。

这一切仅为那位受害的红发姑娘所知,然而,她未来得及提醒,便遭了狂暴者的毒手——三人行,变做俩人行。接着,在直面狂暴者的生死时刻,她又可耻地一把拉过夭夭小姐妹,做了她的人肉盾牌。好在简悠扬催动的那枚剑鞘碎片正在此刻刺中了狂暴者的眼睛,这才缓过一息,等来那位强大黑衣男子的出现,救下了夭夭。

而此时的前任“灰灰”,竟然早已在害怕惊恐之下晕死过去。

简悠扬快速浏览记忆,看到此处,不由蒙生出一种鞭尸的冲动。

而事情到了后面,那位实力强横的黑衣男子不知为何,亦突然进入狂暴,庆幸得是,他狂暴之前尚有理智,一边压抑自己,一边不断催促夭夭小姑娘快逃。而这位夭夭姑娘果断至极,或是受了刺激或是真要报恩,竟反扑向黑衣人,不惜性命地要为他疏散戾气。

于是,两人之间进行了极其激烈的OOXX原始运动,这一场景为简悠扬观摩了全景。好在,因祸得福,如此仓促之下,两人竟结成了“剑侣”契约。这似乎是一种了不起的契约,而至于为何做OOXX运动等于疏散戾气,简悠扬表示不知,因为记忆中没有解释。

而再然后,便是简悠扬倒霉地做了那位“灰灰”的替死鬼,亲自受了夭夭一剑。

……

简悠扬关闭了记忆。这些前身惹来的债务,她只能见招拆招,一一化解。而目前,最关键的是,生存。

这是一个由剑和剑鞘代替男人和女人而存在的世界。剑主杀戮,剑鞘主治疗,而现在,她接收了这具身体,成为了一把“残次品”等级的剑鞘。这种感觉是违和的,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她始终是一个人,而非一把剑鞘。不过,不管未来如何,她都会好好活着,因为——她必须回家!

简悠扬的意识迅速苏醒,然而,迎接她的,是全身的麻痛和铺天盖地的热浪,她怀疑自己被放在了一百八十度的烤箱里,已经半熟。她小心地动了动自己的新身体,身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撕裂声,那些麻木掉的肌肉瞬间睡醒过来,四处叫啸着扑腾,而更糟糕的是,她身上被雷劈过的肉焦味突然窜升到鼻尖,重重勾起了她的食欲,害得她肠鸣如鼓。

简悠扬简单为自己做了包扎,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拥有□□也是一种累赘,先前为她意识体所忽略的炎热天气,此刻简直要了她的命。她不仅饿,还渴。可在她有限的记忆资料里,这个世界貌似从没有吃饭得概念,这绝对不能是真得!

简悠扬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留意起四周。

周围寂静得可怕,白天里各种动物的吼叫全部消失,只余夜空里一盏朦胧的八角红灯笼歪歪吊着。她握着一片手掌长的剑鞘碎片小心潜行,视线在周围深深浅浅地暗影里不停扫过,而突然间,她的脑海中迸出一句提示:“吞骨荒原,白天,危险等级零;夜晚,危险等级九。”

嗯?这是什么?

简悠扬尚没有弄明白这提示由何而来,身体已有了自发的应急意识。她像一头敏捷的豹子,全速奔跑,她的身体闻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

危险等级九,这绝不单单是一个数字!

14.

“咯咯——”

“咕唧——”

“嘶——哈——”

世界像突然被人按了音乐键,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交织响起,简悠扬不再关注任何事物,她只专注地向前,向前。

直到她跑出这片低矮的干草坡,经过一片杂乱的荆棘林,迎面突然出现一片连绵的暗绿:这是一种高壮的乔木,它们的叶子像大象的耳朵,树干有一间十平方的卧室那么粗,只是这浓重的绿在红色的灯笼下显得有些阴森。她踯躅了一下,仍是一头载了进去。

这是她计算好的直线,要想走出吞骨荒原,这是必经之途;而且,这片乔木,大得她望不到边缘。

“呀——!”简悠扬腾跃中的身体突然被卷起,她看到身边的乔木黑色的巨根毒蛇似地由地下窜出,主干裂开一张大口,竟是要将她吞下。简悠扬被那张巨口中发出的酸臭味熏得简直要晕过去。她怀疑自己会因此染上洁癖。

“喀嚓——”!强烈的气味刺激下,简悠扬身手利落,一个斩劈,断开了身上的根须,险险逃开了那张巨口。

简悠扬握紧手中的“利器”,身子如游鱼般在腾窜地根须间窜行:希望这剑鞘碎片耐用度够好。空气中不时传来噼啪的声响,那是两截或几截根须摔打在一起的声音。简悠扬为了节省体力和手中武器的耐用度,只用巧劲儿飞速地甩开那些粘过来的家伙。

好在,并非所有的乔木都如此变态,简悠扬总算狼狈地逃了出来,然而不等她欣喜,一个跟头便跌了下去,她被一根细如手指的藤蔓扯了过去,周围是满目的红,和恣意伸展的枝条。

血——!简悠扬眼睛赤红,她清晰感觉到那些勒进她肉中的藤蔓正在欢快地吸吮,她的意识有些飘忽,却又突然打了个冷战。她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变异的植物,血液的海洋,而她——窒息而亡!

不——!绝不——!

她不能死!

恐惧让人绝望,有时亦让人疯狂!简悠扬低头咬向那些藤蔓,开始拼命地吸食,还回来!还回来!

又苦又腥的液体汩汩地淌进她的身体,她冷而僵硬的身体突然变得暴热,内心深处蓬勃出一股杀欲——杀!杀光它们!

简悠扬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离开了那片藤区,她的身体肿胀得大了一倍,似乎随时有爆体的可能。除了热之外,她又感到一股细细麻麻的疼。她努力起身,想要看清自己所在的方向,却陡然觉得有一股拉力在背后拉扯,然后,她用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被扯了出来,从背部滑落。

她没空去关心背部,因为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那片白天待过的枯草坡。然而现在,那些枯草正在慢慢复活,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面前成长,长出利齿,长出尖爪,它们五颜六色,漂亮得让人恐慌。

简悠扬回头,发现那些从背部拉扯地正是这些看似漂亮的小草,它们浸过她的血液,长得比别处都旺盛。简悠扬费力地将手掌和腿一一从这些草丛上拔了出来,掉落出更多的鲜血,现在,简悠扬简直是个血人了,她背上、腿上、手掌上无数的小洞仍畅快地淌着。简悠扬突然想起白天里那位黑衣男子说过的话——“在吞骨荒原,她绝活不过明天。”

简悠扬想着,却笑了,她没再处理那些伤口。她肿胀得身体随着这些血液的流出,开始慢慢缩小,体内的暴躁亦回缓——大自然果真神奇,相生相克,一物必降一物。

“谁?”不远处的阴影里,陡然出现一道陌生的气息,

“需要帮忙吗?”一道嘻笑声响起,这在简悠扬听来,却像是一道天籁,无关善恶。

15.

“有什么条件?”简悠扬看不清晰对方的长相,只看到他穿短袍、留短发。

“当然是能晶,不然还是什么?”对方像是很惊异简悠扬这么问。

能晶?简悠扬从记忆中搜出图案,不由心下一亮,在剑鞘空间中她见过这种亮晶晶的石头,貌似有一些。

“要多少?”简悠扬一边问,一边意识渗入了空间,查看能晶的数目。

“五颗白晶!”对方说着,向简悠扬走近了几步,简悠扬看到他白色的头发和眼睛。

“三颗……行吗?”简悠扬的剑鞘空间内恰好有五枚白晶,还有一些其它颜色,但她已由记忆里翻出能晶的用途,便设法留存一些。

“不行……”对方刚说了两个字,远处突然传来呼喊——

“白绵!走了!”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就来!”“好吧,三颗就三颗,不过只带路,生死由命!”对方语气急促,颇为嫌弃。

“好!”简悠扬没有犹豫的机会,立时跟上了这个叫白绵的男子。而这个世界,只要做出的承诺和交易,都会自成言誓,所以,没有人会担心赖账。

不一时,简悠扬又见到三个男子,他们看起来都十分年轻,眼睛和头发分别是青色、黄色和红色。

“白绵,你又带‘货’!”开口的是红发红眸的男子,他的语气很严厉。

“刚好碰上了……”白绵咕哝地回道。

“今天很危险!”黄色男子说了一句,便转身腾跃而去。

“走!”红色男子发令,其余三人瞬间跟上,简悠扬早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于是,虽然吃力,却仍勉强吊在了队尾。

接下来,简悠扬之前经过的几处地方都未遇到,但层出不穷地植物怪,依然难缠得紧,好在,这次不用简悠扬对付那些植物,事实上,她速度最慢,往往等她赶到,那四人已清理出一条通路。对此,那四人并未不满。

“马上就到了!”白绵的声音里含着兴奋,他回头冲简悠扬说道。

“小心!”简悠扬同那个红色男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条舌形的花鞭突然袭来,几人身形连闪,白绵于仓促之下以腿化刃迎击。

“不要碰!”

“噗”“噗”声传来,碎开的小花喷溅出无数的毒液,它们腐蚀性极强,白绵急速舞出一团飓风,将那些毒液息数屏蔽在外,简悠扬正想松口气,却见白绵突然由空中跌落,瞬间被分割成了无数肉块。

“快走!”红色男子怒吼出声,剩余几人迅速脱身,向远方跳去。

数息后,几人面前出现一座木桥,木桥平躺于一片沼泽之上,由无数的木条并排组成,路径极长,一眼望不到尽头。气氛一时变得凝滞,简悠扬呼呼赶到,目光晦涩地看向来路。

“这里走过去,就是安全区。”红色男子出声道。

“白绵他……”简悠扬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由空间中取出三颗白晶,“这是我应付得。”

几人均不言语,但望向简悠扬的目光颇有些古怪。

“死了的家伙,交易自然取消。”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青色男子,此时颇为不屑地回了句。

“他有什么兄弟?或者父母吗?”简悠扬说完,便知道糟了。

果然,三人“刷”地将目光投向简悠扬,那目光简直要盯出六个洞来。简悠扬抿了抿唇,“我只是不想欠帐。”

“这是你的事情,随便你!”

片刻,见简悠扬仍不动作,那位青色男子又说道:“你不懂吗?这座桥,没有雄剑帮忙,剑鞘过不去。”

“所以……?”

“所以,你需要重新雇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