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阿比卡尔的预料,在“全宇宙整体收缩”的理论得到验证后,联合国确实中断了同乐之友的合作,把全部资金和人力用于自己的项目。第一艘商用采氢飞船《宇宙虫》号不久就建成了,速度提高到1.8马赫。它将为世界各国的聚变电厂提供原料。这是一桩利润惊人的生意,因为超光速飞船把木星之旅变成了廉价的城际交通,而且木星上氢资源极为丰富,一亿年也用不完,又没有政府收资源税。单从这件事上看,人类文明已经实实在在地迈了一大步,而且是在短短20多年中完成的,灾变的沸水确实激得青蛙做出了奋力一跳——可惜它跳进了另一口更大的水锅里。
用句康不名的黑色幽默:那些爱写灾难的科幻作家要集体失业了,因为现实中已经撞上了顶级灾难——宇宙中再没有比“全宇宙塌陷”更大的沸水锅了。
采氢业将为“官家”垄断,就像中国封建社会中官办的铸钱业和盐业,其全部利润将上交联合国。这个变化有深远意义,因为联合国第一次有了稳定的独立的资金来源,不必再央求各国按时交会费,也就第一次具有了政权实体的性质。之后肯定是宇宙旅游的开发。对旅游业是否仍由官办意见不一,主流意见是交私营企业来办,但联合国要收取重税。
第一块遮阳篷也在日地引力系统第一拉格朗日点完成了布设。眼下光照的增加还没有达到千分之五的临界点,这次布设只是先行试验的性质。
所以,虽然青蛙仍在第二口更大的水锅里,但眼下水没有烧沸,而且水温正合适,它可以有滋有味地过一段小日子。
《宇宙虫》处女航那天,SCAC本届首席执委、中国的曹大元上将邀姬人锐共同剪彩,剪彩仪式是在哈马黑拉发射场举行。中午十一点,两人剪了彩,从屏幕上看着同步轨道上的《宇宙虫》在头部爆出一团白光,然后倏然不见。它将以1.8马赫的速度奔赴木星采氢,一星期后就能返回地球——时间主要耽误在采氢过程上。
剪彩仪式的时间是特意选择的,仪式进行的时候,位于日地系统第一拉格朗日点的遮阳篷正好也转了过来(实际应该说:地球的自转使这片地区转到了遮阳篷的阴影下),把灼热逼人的赤道阳光变得温情脉脉。由于遮阳篷所处的位置,它只对直射阳光起消减作用,随着地球的自转,这样的消减会均匀作用在地球的回归带上。
这种场合少不了记者采访,新华社记者问曹上将:
“在《宇宙虫》开始处女航之际,请上将阁下谈一谈这次处女航的历史意义。”
曹上将笑着说:“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不过我还是说一遍吧。大家知道,氢是宇宙中最丰富也是最基础的能源,宇宙中所有能量,包括光能、裂变能、化学能等,追踪溯源,其实全都来源于氢的聚变能,只有引力能除外。现在,人类有了成熟的氢聚变技术,还有了虫洞飞船,到木星采氢就像到村外小河打水一样方便。而且以人类目前的及可预料的能源消耗水平,采来一船液氢就足够全人类用一年!人类过惯了穷日子,现在突然成了能源的豪富,不知道该如何花钱了。它又是最干净的能源,地球污染也将随之减轻。这是何等灿烂的前景啊,人类文明处于空前的盛世,而且比此前的盛世何止高几个数量级。如果不是……”他抬头看看,对天上做了一个手势,说,“今天的喜庆场合不想说扫兴的话,我就此打住了。但愿以人类已经具有的无比充沛的财力,科学将很快出现突破,在彻底的绝境中仍能找出一条生路。”
记者笑着说:“谢谢阁下,你的回答透着军人的爽直。乐之友的姬先生有话对民众说吗?大家都知道你是著名的上帝之鞭。”
姬人锐简短地说:“我将尽自己微薄之力继续鞭策乐之友前进。众所周知,这些年来乐之友们已经率先做出了很多突破,包括这个最新的楚——泡利发现,它尽管是噩耗,仍是一次重要的进步。”
曹将军听出他话中有话,看看他,没有多说什么。
仪式结束,两人乘曹将军的专机回国。飞机飞出了遮阳篷的范围,温和的阳光立即变得强烈灼目,随从们拉下舷窗的遮阳板。将军说:
“人锐老弟,知道你有话要说。尽管敞开了说吧。”
姬人锐尖刻地问:“联合国真的要从此中断对乐之友的合作和资金支持?”
将军温和地笑着:“哪能呢。但在当前的形势下——在所有逃亡之路都被截断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暂时缩回触角,先把咱们的蜗牛壳拾掇好,让它尽量支撑得长久一点。因为我想,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出新的逃亡方式,恐怕不太可能吧。”
姬人锐表示同意:“对,有了聚变技术和虫洞式采氢飞船,人类的蜗牛生活可以过得相当舒适,可以醉生梦死二百年,何必管此后的天塌地陷呢。”曹将军对他的刻薄话一笑置之。“不过,你不会忘记这两项技术是从哪儿来的吧——是在向外逃亡的努力中被逼出来的。”他看看将军,“SCAC向乐之友提供了天文数字的资助,我们对此铭记在心。不过,虫洞飞船技术是我们无偿提供的,我想,单是这一项就足以抵偿你们的投入了。要不,我们把虫洞技术收回,乐之友垄断采氢业,然后把液氢高价卖给各国?”
曹将军大笑:“晚了!你们可没有事先申报专利,后悔也来不及啦。”他转为正容,“人锐老弟,我说句披心沥肝的话吧:尽管阿比卡尔去世,SCAC也不会中断同乐之友长期有效的合作,只是把重点作了一些调整。而且——这也是对乐之友的一次温和抗议。你们上次未与我们通报就擅自公布了新的楚——泡利发现,弄得SCAC措手不及。”姬人锐对此沉默不语。曹将军看看他,“我知道在乐之友内部也有不同意见,你就是强烈反对贸然向民众公布的。现在事已至此,就不说它了,我们得把这一页翻过去,一起向前看。”
“很好,向前看。谢谢你的明智。”
将军接着说,“SCAC和联合国内也是有不同意见的——比如我。我和你的看法一样,尽管形势看来完全无望,我们仍得朝前走,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只有继续向前挺进,才会有意想不到的突破,就像麦哲伦做过的那样,就像我们曾经做过的那样。我们不能消极地缩在蜗牛壳内,哪怕这个壳目前十分舒适。”
“非常感谢你的态度。要不,咱俩来个秘密协定?”
“行啊,秘密的公开的都行。咱俩的协定是——你要强力鞭策乐之友们继续往前走,再为人类做出几项大突破。一旦你们找到了新路,哪怕暂且只是海市蜃楼,我就能说服这边,继续提供强力的资金支持。”
两人笑着,紧紧握手,算是为这个秘密协定签字盖章。
仅仅一个月后,霍克·泡利率先完成了一个新的设想,要求召开讨论会,乐之友领导层欣喜地同意了。会议仍由姬人锐做主持,他看了与会的人员,不免有些伤感。会场中已经少了很多熟面孔,包括故去的马老,离开地球的亚历克斯夫妇、贺梓舟、巴罗、詹姆斯等。也增加了很多新面孔,他们多在30岁以下,大多曾属于贺梓舟建立的诺亚派,如今以他儿子姬继昌为新领袖。他们也许更锐敏,更激情,但总体来说,目前还没有达到老一代乐之友科学家的水平,楚天乐早就对此表示过忧心。姬人锐俯下身,同轮椅上的楚天乐低声说了两句,然后说:
“开始吧。”
泡利一向是不大愿意讲话的,今天也是交给助手姬继昌作主讲。他本人漫不经心地坐在后排,看着窗外,仿佛今天的事与他无关。埃玛在他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臂膊,斜倚在他身上,俨然是一对父女。姬继昌走到屏幕前,先来一个开场白:
“楚——泡利发现展示了一个完全绝望的宇宙图景。为了打破这个绝境,只能用全新的办法,不管它是多么离经叛道。我以下要谈的方案是泡利老师提出的,但其灵感其实来源于康不名先生的一篇科幻小说《泡泡》,”他向对面的康老点头示意。“这两天我们也同康老作了深入的讨论,所以请他先说两句吧。”他又补充道,“听说在第一次老界岭会议上,康先生曾说过一句话:在科幻作家一百次的胡说八道中也许有那么一两次是对的,是有价值的思想萌芽,我认为确实如此。比如,已经成为现实的木星采氢,他在30年前的一篇科幻小说中就预言过。”
83岁的康不名满头白发,脸上布满老人斑,但依然精神矍铄。他笑着说:“但很惭愧啊,我从来没有预言过宇宙暴缩,没有预言过超光速的虫洞飞行技术。就连泡利先生这次提出的设想,在我的小说中也基本属于胡说八道的层次,是泡利从一大堆沙砾中发现了那么一粒金沙,并仔细地淘洗出来。所以我没啥可吹嘘的,把话筒还给昌昌吧。”
姬继昌接过话筒,正式开始了他的论述:
“众所周知,我们的宇宙不是平直空间,它被自身蕴含的质量和能量所扭曲。有一个我们熟知的现象——遥远的某颗恒星的光在经过星系团附近时会弯曲,使其变成多个星体的虚像——就是星系团造成局部空间畸变的典型例子。极度的畸变还会使局部空间自我封闭,从我们的宇宙分离出去,这就是黑洞。以上是被普遍认可的知识,但康先生在他的小说中有进一步的阐述。他说黑洞并非同母宇宙完全分离——否则它就不会仍旧呆在它原先的位置上,并以其引力和粒子蒸发继续影响着原来的空间。康先生说,这是因为黑洞的封闭是一种‘蛮力封闭’,是以强大引力撕裂了原三维空间,留下了无法痊愈的伤口,而黑洞正是通过这些伤口同原宇宙保持着残缺的联系。那么,有没有办法用‘非蛮力封闭’的办法,从旧宇宙中轻轻松松地、完完全全地,分离出一个小宇宙呢?就像孩子们吹泡泡,轻轻一口气就吹出一个封闭的球形世界?”他忽然想到什么,向楚天乐做了个手势,“啊,我想起来了,这正是楚叔叔的强项,听说他从小就醉心于吹泡泡。”
大家会意地笑了,楚和妻子也不由相对一笑——想到了两人的初遇。只有后排的泡利仍旧面无表情。
“以上是康先生小说中的内容,以下就是泡利老师的发展了。康先生的小说中提出用汇聚激光来分离婴儿宇宙,这个方法完全属于孩童级别的幻想——康爷爷,这是泡利老师的原话,你别怪我言语不敬。”
康不名笑着说:“我知道泡利那张臭嘴巴,你往下说。”
“说它是孩童级别的幻想,是因为那点儿能量远远不足以造成空间的极度畸变,以致于自我封闭。关于这一点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经过近十年的科技爆炸,其实我们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吹出宇宙泡泡的办法,只是我们都没意识到而已!”
他用炯炯的目光扫视大家,与会者个个思维敏捷,不少人在一愣之后恍然有悟,轻轻点头。楚天乐也在欣喜地点头,激赏之情溢于言表。
“对,看来你们已经想到了——真空之穴的激发,即虫洞飞行所依据的那项基本技术。这个被激发出来的真空之穴,学术化的名字叫‘二阶真空’。”下边有低语声,姬继昌向说话者转过身子,“对,你说得对,既然命名为二阶真空,也就可能有更高阶真空。但那是以后的事,今天先不说它。我们现在对虫洞技术的利用,是在密真空中连续地挖,挖出一条连续的虫洞,使本域空间以及空间中的飞船,沿着这个二阶真空的长洞无动力地滑行。那么,如果我们不是让虫洞沿一维方向发展,而是把多个同时激发的虫洞连缀成一个封闭球面呢?无疑,这个‘空’的球面会封闭出一个小的球形空间,就像一条虫子把桃核周围的果肉全都掏空了,使桃核与桃子分离。”
一个年轻科学家小松正治高兴地说:“那就会轻松地分离出一个小宇宙,让它因自身的张力而自我封闭!”想想他补充,“而且不会在旧宇宙中留下伤口!”想想他又说,“就像楚先生吹的泡泡!”
众人大笑,气氛立即活跃起来。姬继昌向主持人点点头,高兴地说:“对,这就是泡利老师的设想,它可以称为婴儿宇宙。刚才我用被蛀空的果核来比喻它,但大家要注意一个重要的区别:桃核分离后仍被圈闭在果肉内,但婴儿宇宙自我封闭后就会从原宇宙中消失,进入新宇宙中,或者,也可能它本身就扩展为新宇宙。”
与会者开始同周围的人小声讨论,或者沉浸在深度思考中。过了一会儿,姬人锐让大家安静,笑着说:“看来各位已经明白了,但我是个科盲,所以嘛还得再问两点。昌昌,你说这个婴儿宇宙将同爸爸宇宙完全分离,是不是说它对我们来说完全不可知?”
“是的。‘信息不可通’正是宇宙分立的基本定义。”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知道有一个婴儿宇宙被成功分离出去了?”
“可以用间接的办法。比如,在我们打算分离的那块空间预先放上一块强辐射的镭块儿,然后在安全距离之外保持对它的遥测。如果激发后辐射突然消失,那它当然是随所在空间一块儿消失了。”
“好,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就能做这样一些事了:在宇宙分离之前,往那块空间预先放置——比如人类基因库,或几百颗人蛋,或者干脆是一千个活人?”
“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件事——宇宙分离时会不会影响其中放置物的生物活性,因为黑洞是会影响的。大家知道黑洞无毛,进入黑洞的所有物质都被剃去毛发,即丧失所有有效信息,只留下质量和角动量。但对于柔力分离的婴儿宇宙呢?也许它会温情一些,保留下物质的毛发。我们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也许永远不可知也说不定。但至少说,在婴儿宇宙中放一块墓碑,这种死信息应该是可以保留的,这至少达到了老爹你最初那个墓碑计划的要求。”
姬人锐调侃地说:“那只是身为穷人时的穷目标,现在今非昔比啦,两根油条打发不了我,我得要一碗红烧肉。”
他低下头同楚天乐交谈了一会儿,后者说:
“也许不用那么悲观。当然啦,黑洞无毛,但那是因为黑洞的‘蛮力’所致,是因为它的强大引力破坏了物质结构。如果是用柔力分离出一个柔嫩的婴儿宇宙,其中的放置物应该能保留原来的信息。”他又说,“所谓信息不可通是指两个宇宙之间。如果在新宇宙中还保持着某种完整信息,只是与旧宇宙完全无法交流,这并不违犯信息不可通的原理。”他强调道,“当然这都还只是猜想。新宇宙能否保存信息?能否保存生物活信息?能否让人存活?甚至那儿是不是仍遵循老宇宙的物理规律?一切都是未知。”
姬人锐断然说:“那是以后的事。还是一句老话,先走起来再找路!既然这个宇宙要塌,那咱们无论如何要去新宇宙试试!昌昌你接着说,如何实现它?”
“不难。我刚才说过,技术已经完成成熟了,就用已有的虫洞飞船,简化版的就行。实验地点可以设在引力稳定点,比如月球背后的拉格朗日点,在那儿放置的物体只需微小的调整就可保持稳定。在那儿用一群飞船围成球面,头部向里,来一个同步激发,保证激发出的二阶真空泡拼成一个封闭球面,就行了。”
“得多少飞船?”
“我们是用小的泡泡拼成一个大球面,现实世界中有一个很好的类比物——用羊皮拼成的足球。如果打算分离出一个诺亚号那样大小的婴儿宇宙,需要的飞船数就是一个足球上拼块的数量。”
“很难为情的,我不踢足球,不知道一个足球上有多少拼块。”姬人锐笑着说。
鱼乐水应声说:“一共32块,12块正五角形,20块正六边形,有黑有白。”面对姬人锐敬佩的目光,她多少有点儿得意,“我在中学和大学时几乎玩遍了所有的体育运动,包括足球。是和男孩子们一起踢。”
“32块,也就是说需要32艘飞船!看来这件事还真的挺容易——不会少于全世界一年的总产值吧。”
楚天乐摇摇头:“不会有你想象的那样困难。进入氢时代后人类财力充沛,别说各个国家,就连一些亿万富翁都会建一艘超光速私人飞船,以方便家庭太空游。我们可以以技术支持来促进飞船制造业,等各国和民间有了足够的飞船,我们做实验时借用,用后归还就行了。”他笑着说,“以姬大哥的人脉和煽惑力,肯定连租金都不用付。”
众人都笑了。姬人锐笑着说:“没说的,只要不用我掏钱建飞船,我不怕厚着脸皮去讨借。不论船主是谁,都得给我这个面子。”
“而且飞船部件可以标准化制作,成本会大大降低,生产效率大大提高。关于这一点,康老向我提出过一个很好的建议,建议发展一种全新的‘内爆成型法’,甚至可以把飞船成本降低95%!当时他是针对采氢飞船的建议,现在正好用于婴儿宇宙。它会发展成一个大的产业,今天来不及说了,随后再细谈。”
姬人锐让大家自由发言。他一边听发言,一边招手把泡利叫过来,与身边的楚天乐和姬继昌低声讨论着。等讨论告一段落,他站起来,这会儿完全收起了笑谑,严肃地说:
“好,那么这个项目就正式立项了,上帝之鞭又要在空中呼啸了。我们的目标是分离这样尺寸的婴儿宇宙,至少可以容纳一条飞船外加一千个活人。如果不幸存在一条上帝的规则,不准我们把活人送出本宇宙,那么,即使只能送出去一块墓碑,也要干下去!先走起来再找路!你们只管往前冲,不要管身后的天塌地陷!霍克·泡利先生,多长时间?”
自打会议开始,泡利说了第一句话。他干脆地说:“两年。”
“行,这个时间没水份,我不再压缩了……”
泡利打断他的话:“前提是,那时要有32条现成的飞船。”
“这件事交给我。我的鞭子会转回来抽自己的屁股。至于你所需的人力和资金,尽管向我要。我只有一个要求:给姬继昌等年轻人压担子,越重越好。他们这一代还嫩,得赶快锤炼。”
“没说的。还想请出楚这尊主神。”
楚天乐摇摇头:“扯淡,你才是主神。我会时刻关注这件事,但不会具体参与。因为——我想在这条路之外,尽力另寻一条路子,增加一重保险。”
泡利没有再坚持:“好的,我不勉强。”
散会了,人员开始离开。姬人锐笑着对儿子说:“我听你一口一个泡利老师,叫得满亲热嘛。我儿子懂事了,我很高兴。”
昌昌很谦虚:“没啥,应该的,作弟子的本分。”
泡利微微一笑:“平时他们俩是另外的称呼。”
姬继昌有点儿脸红。他和埃玛去人蛋岛之后,泡利并没中断夕阳浴和裸泳的爱好。埃玛对此倒是完全不在意,不过平时他俩欺负泡利不懂汉语(埃玛已经很熟练了),常把“咱们那个光腚老师”这类的称呼挂在嘴边,甚至有更出格的绰号,当着泡利的面也敢说。现在看来,原来这条“白毛老狐狸”心中早就明镜似的?知道了也不动声色?真是狡猾狡猾的。他看见老爹要瞪眼,连忙嬉笑着打岔:
“对,我俩对泡利老师有更亲昵的称呼。也不光是他,埃玛私下给爸起的绰号是‘老鞭叔叔’,给妈起的绰号是‘猫咪阿姨’——她说‘苗杳’就是‘喵喵’。”
这就把矛头立马转到埃玛身上了,他知道老爹不会对埃玛发火。埃玛与恋人配合默契,甜言蜜语地说:“是啊,我觉得这样的称呼更亲切。不过我知道叔叔一定更喜欢另外的称呼,比如‘猫咪妈妈’,‘老鞭爸爸’,对不对?”
姬人锐对这俩活宝没办法生气,笑着说:“好的,你俩抓紧点,早点把称呼变过来,你妈就放心了。走吧,赶快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