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行宫大殿灯烛尽燃,亮如白昼。
殿内觥筹交错,欢乐不断,舞乐阵阵。
跳舞的女子身着羽衣,舞姿曼妙,翩翩灵动,吸引了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
不过,方桃却没有兴趣欣赏优美舞姿,而是一手撑着脑袋,瞪大眼睛看着角落处吹笛的乐人。
那笛声美妙而悠扬,犹如天籁之音,很是好听,就像当初在玉皇观,二郎闲暇时吹奏的笛声一样。
听着笛乐,方桃咧开嘴角笑着,情不自禁地摇头晃脑起来。
身旁有道利刃似的视线立刻冷冷盯视过来。
不消说,一定是狗魏王又在暗中警告她注意仪态。
方桃身子一僵,怏怏不乐地低下了脑袋。
席案上的酒不错,甜丝丝得像果酿,方桃想要再端起一杯酒灌下,可不知为何,手指头却有些不听她使唤。
她微微眯起眼睛,不高兴得小声嘀咕了几句。
下一刻,咕咚一声闷响。
脑袋碰到桌面,她一动不动地趴在了桌案上。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狗魏王幽冷烦躁的声音。
“酒量如此之差,以后不许饮酒!”
方桃恨死了他,严严实实闭紧眼睛,下定决心不理会他。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他冷冷命令道:“方桃,起来。”
一点儿都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方桃厌烦地伸手捂住耳朵,脑袋动了动,寻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殿里的舞乐还在继续,有人扶着她走了出来。
方桃脑袋昏昏沉沉的,走路深一脚浅一脚。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不管不顾得往地上一坐,嘟囔着说:“我的脚好疼,走不动路。”
她说了话,扶着她的人却没理她。
不过,她坐在那里没多久,突然觉得身子一轻,一只大手不耐烦地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从行宫大殿回营帐的路上,不知是怎么走的路,自己变成了脑袋朝下,整个人晃晃悠悠地飘着。
方桃觉得新奇,不由咧嘴笑出了声。
突然她被人报复似地颠了几颠,差点摔了下来,方桃赶紧闭上了嘴。
飘着虽好,只是一路太过颠簸,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她拧起眉头,道:“我想吐。”
话音刚落,便听到狗魏王在她耳旁狠声道:“你若敢吐到本王身上,本王定然饶不了你!”
方桃不高兴地瞪了地面一眼,吓得捂紧了嘴。
回到营帐,方桃被扔到了床榻上。
萧怀戬嫌弃地掸了掸衣襟,脸沉如冰地剜了她几眼。
她挨到枕头便哼哼唧唧地躺下,还自觉拉了被子盖在身上,简直是把大营当做了王府,把那卧榻当成了自己的床。
身为王府婢女,行为举止如此失礼,若不是她今日醉酒,他定然要好好惩治她一番。
正要举步离开时,方桃却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抓了抓脑袋上的蓬松乌发,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
正要一跃而下的时候,一把被萧怀戬按了回去。
“你要做什么?”他冷声道。
方桃用力挣扎了几下,奈何狗魏王那只劲挺大手像把铁钳似的,把她禁锢在榻上动弹不了。
“我得走了,”她使劲撑起身子看着他,拨浪鼓似地摇了摇脑袋,“这可不是个好地方,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酒醉之后吐真言,萧怀戬不悦地盯着她,沉声道:“今晚在这里呆着,哪里都不许去,外面可能有危险,在这里等本王回来。”
方桃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片刻后,胡乱点点脑袋,听话地闭眼躺下。
风寒未愈,又饮了酒,脑袋晕沉不清,睡觉也不安稳。
半睡半醒时,方桃似乎做了一个梦。
那梦很是吓人。
月到中天之时,阴云悄然堆积,四周晦暗一片。
宴席之后,百官陆陆续续回了各自的住处,行宫大殿中,皇帝尚还在同几位近臣在饮酒作乐,寂然夜色中,一群头戴红缨兜鍪的士兵持刀剑出营,无声闪电般倏然靠近。
刀剑冷然出鞘,在月光下折射出幽冷瘆人的光泽,帝王的禁卫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利刃封喉。
方桃看到狗魏王如往常般穿着一身白色锦袍,发束玉冠,在幽冷月色下,闲庭信步般慢慢走进殿中。
一把玄铁匕首在他掌间若隐若现。
见他进来,宣德帝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惊慌失措地起身,却很快被逼到了墙角。
玄铁匕首划破了皇帝的喉管,鲜血喷溅而出,斑斑血迹染湿了狗魏王的袍摆。
那情景让人触目惊心,虽是在梦中,方桃却害怕得浑身冰冷。
就在她以为狗魏王已经杀过人,这瘆人的梦境该要结束之时,她突然发现,狗魏王漫不经心地甩干匕首上的血迹,躬身在那仅有一息之存的皇帝身边蹲下,像杀鱼一样,慢条斯理地,一片一片削下帝王的血肉......
梦境太过骇人,惊恐之余,方桃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受尽酷刑,皇帝终于阖目咽气,她看到狗魏王掸了掸衣襟负手起身,依然如方才进来时,脚步轻松地走出了大殿。
他一出来,立刻便有士兵奉命放火。
不一会儿,整个行宫大殿燃起熊熊大火,火舌很快吞没了一切,将大逆不道的弑君痕迹付之一炬。
即便是梦,也不忍再看下去,方桃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终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她惊魂未定地拥被起身,大口大口地深吸着气。
待她稍稍定下心神,才发现因做了那可怕的噩梦,她出了一身冰冷的虚汗,衣裳都快湿透了。
外面天色还是暗的,漆黑不见五指,只有营帐内亮着一盏幽冷灯烛,发出昏黄的光线。
这一觉其实并没有睡很久。
方桃心有余悸地下榻套鞋,走到桌子旁,仰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冷水。
喝完水,噩梦带来的阴影驱散些许,方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总算勉强定下神来。
营帐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那脚步很是轻快,转眼之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帘子,萧怀戬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方桃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狗魏王穿着如她梦境中一样的月白色锦袍,袍摆上,暗红色的斑斑血迹一下映入眸底。
梦境不是假的,狗魏王谋逆造反,是个杀人取乐的变态刽子手。
方桃愣愣盯着他,片刻后,害怕地起身就跑。
还没等她跑远,萧怀戬眉头倏然拧起,一把将她拎回来抵在桌案旁。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冷勾起唇角,道:“好端端的,见了本王,跑什么?”
离得很近,一股清晰的、强烈的、浓重的血腥味自狗魏王身畔传来。
方桃战战兢兢地仰起头来。
狗魏王的脸庞冷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那双一向深不见底难辨情绪的凤眸,此刻好像涌动着一股蠢蠢欲动的炙热岩浆。
方桃蓦然觉得,他此时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索命幽魂,阴森,恐怖,兴奋而癫狂。
她赶紧低下头,不敢与狗魏王对视,生怕多看他一眼,自己就会丢了性命。
方桃瑟瑟发抖害怕他的模样,让萧怀戬不悦起来。
他烦躁地拧了拧眉,突地伸出大手捏住她的下颌,逼她抬头好好看着他。
脸颊被捏得发疼,这个狗变态,方桃抽了抽鼻子,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起转来。
萧怀戬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眸底陌生而悸动的情绪汹涌起伏,唇角莫名愉悦地勾了起来。
片刻后,他轻描淡写地说:“方桃,本王赢了,你也可以活下去了。”
方桃咬唇含泪点了点头,却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狗魏王死了她活不了,狗魏王活着,她还要被他送人,她属实倒霉,会遇到这样一个阴郁病态的疯子,无论如何,不管用尽什么法子,她都要赶紧逃.....
还没想完,下颌突然一痛,似乎看出她在出神,萧怀戬捏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方桃委屈而愤恨地眨了眨眼睛,缓缓打转的泪珠儿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狗魏王杀了人,疯劲还没下去,八成又要寻机罚她。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方桃正想用衣袖擦一擦脸,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大掌轻而易举地捉住扣紧。
脸上紧接着一凉。
方桃倏然睁大眼睛,瞳孔剧烈地颤了颤。
狗魏王竟然将她脸上的泪吞进了口中。
吃掉泪珠儿,狗魏王饶有兴趣地盯着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不知他在发什么神经,方桃立刻将泪硬生生憋回眼眶,不敢再哭。
萧怀戬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不见再有晶莹的泪珠儿滚下,神情莫名有些古怪起来。
那泪珠儿凉凉的,吞入腹中,似乎能平息浑身悸动躁郁的血液。
除了她的眼泪,还有什么能够抚慰他此时的躁动兴奋?
他灼热而滚烫的视线在方桃脸上逡巡片刻。
头脑突破了理智的束缚,一种难以辨明的奇怪情绪在眸底弥漫开来。
他直直盯着方桃的唇,突地低头覆了下来。
冰凉而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嘴。
方桃怔了怔,想要扭头,却被他的大手强硬地扣住了后脑。
挣扎不动,方桃气得脸颊通红,脱口骂道:“狗娘......”
话未说完,微凉的舌突然趁虚而入,在温软的口腔中缓慢辗转片刻后,开始强横霸道地肆意掠夺起来。
四周晦暗寂静,幽亮灯烛偶尔噼啪一声,口齿间响亮的水声清晰地充斥在耳旁,唇舌相触,古怪陌生的感觉让人难以忍受。
方桃又气又恼,她身后抵着桌子,退无可退,只得拼命挣扎往后仰着身子。
她甫一动作,萧怀戬便立刻趁势追了上来。
他一手钳住她细韧的腰,手腕稍一用力,轻轻松松抱起她放在桌子上。
方桃双脚离地使不上劲,狗魏王的力气大,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箍住人,她拼命抽出手来,恼火地握拳猛锤他的肩头。
狗魏王岿然不动,像是想逼她乖乖服软听话一样,愈加用力地搅弄着她的口舌。
方桃忍无可忍,怒火腾一下窜到了头顶。
狗魏王臭不要脸,此时竟然还要轻薄于她,捶打他不管用,方桃伸手胡乱去寻摸身边可用的东西。
最近几日常拄的拐棍放在近旁,方桃抓到了手里。
她下意识掂了掂竹竿,沉甸甸的分量,手腕粗细,一闷棍下去,准能把可恶的狗魏王敲晕了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狗魏王闭着眼睛,像啃饽饽似地专心啃着她,应该暂时不会注意到她的动作。
方桃睁大眼睛盯着他纤长的睫毛,悄悄举起手里的拐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