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鹤冲天是属于天涯海角的,但是没有正式并入天涯海角之前,司南对鹤冲天那些人是不怎么信任的,所以上次在跟思无邪说情况的时候他刻意隐瞒了一些。
所以在知道慕少艾有对自己下毒的企图后,司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件事埋在了心里。
他不太明白慕少艾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毒,若说是忠于系统门派要抓他们回星宿派报效师门,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所以司南很自然的联想到慕少艾这人心怀不轨或者干脆鹤冲天这个帮派心怀不轨。不过下毒这事根本没有成为事实,慕少艾只是做了一个手势,而蝴蝶蓝还了他一个动作,两人不动声色的交锋一回合后慕少艾知难而退,假如光以这个作为证据,跟开心说鹤冲天不怀好意,一个弄不好,可能会造成双方之间产生不必要的嫌隙。
相处这么多天以来,司南绝对相信蝴蝶蓝的判断,但是别人未必相信,就算信了,也不一定能最好的处理。
司南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也许是他自己什么时候不经意得罪了慕少艾,导致人家对自己有敌意,和天涯海角并没什么关系,假如是这样,那就太好办了,冲他来就冲他来吧。
司南心说他算是为大局的和平稳定作贡献了,但是他忘了,粉饰的太平并不是真实的,只能维持一时,并不能长久。
两人离开星宿海,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司南便下线了,他今天下线得有点早,因为他必须腾出一点时间把行李搬到新住处。
已经毕业了十多天,司南因为联系租房的事,在学校宿舍多待了一阵子,同寝室的三人都走了,好在游戏里还能联系,所以司南并不怎么觉得冷清。其实他倒是想一直住下去,可惜学校不让。
拖着行李踏出宿舍门的一刹那,司南心中涌起一股不舍的感觉,他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寝室,忽然鼻子有点发酸,十多天前大家吃散伙饭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那天是全班同学一起聚会,大家吃完饭喝完酒就在一起唱歌,唱的都是许多年前的老歌,大合唱至“朋友一生一杯酒”时,至少一半人哭得颠三倒四,所有人都醉了,就连号称从来不碰酒精的司南也破例干了几杯。
司南还记得,那天小菜哭得稀里哗啦,把眼泪鼻涕抹了他们仨一身,离别的情绪固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毕业后就要回家了,可小菜不愿回家,回家就要被逼着相亲,没有自由了。
想起前几天两个小菜家里派来的人硬把小菜架走的情景,司南忍不住笑了笑,感伤的情绪淡了一些,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寝室,像是要将这个地方的模样牢牢的刻在心底,接着拉上门,离开。
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四年,有欢笑有悲伤,有得意有失落的地方。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是那个最后离席的人。
来到新家,司南快速安顿好,接着联通好网络,忙了半天才坐下来喘口气。
时间已经很晚,但是他的精神还有些亢奋,在床上翻了几圈,司南没睡着,想了想,他腾地一下坐起来,跑到书桌前,拿起头盔戴上。
登陆游戏。
游戏里还是大白天,司南远远的看一个人跑过来,仔细一瞧是蝴蝶蓝,一大批星宿派的玩家在他身后追着。
蝴蝶蓝的轻功很烂,跑得很慢,不知为何他身后那批人好像喝醉酒一样,歪歪扭扭的跑得比蝴蝶蓝更慢。
司南上前几步,抓住蝴蝶蓝的手腕,一边带着他跑一边问:“怎么回事?”
蝴蝶蓝哈哈一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回星宿海抓了一点毒虫,结果被人发现了,他们要抓我,我自然得跑,一边跑一点给他们来点软骨散什么的。”那些星宿派弟子追了他半个多小时没追上,全亏了他下的毒。
星宿海内数量最多的,莫过于满地的毒虫,各式各样的毒蛇蜈蚣蝎子满地乱爬,他们入星宿海寻找天心石时,蝴蝶蓝在二人身上撒了驱散毒虫的药粉,令毒物不能靠近,两人又忙于躲避四处走动的星宿派弟子寻找天心石,没有时间捕捉毒虫。
今天司南下线后,蝴蝶蓝心道明日会合后就要离开,怎么也该带点纪念品再走,便复入星宿海,抓了几条毒虫。
司南笑道:“你抓了人家什么宝贝,让这么多人追着你不放?”
蝴蝶蓝心中也是诧异,这星宿派弟子怎么都这么小气,他不过随便捉了几只蜈蚣蝎子,算起来也并不是多么难得的毒物,怎么这些人好像被拿走了至宝一样追着不放?他再度检视一下自己的收获,肯定道:“没有宝贝,就是一些普通的毒虫。”
司南大笑道:“那就是这些人天生小气了。”他内力深厚,兼之轻功略有进展,带着一个人不算什么,宛如轻风一般在地面上一掠而过,将星宿派弟子越抛越远。
见到司南后,蝴蝶蓝也就不再继续浪费毒药,而星宿派弟子用一粒粒解毒丸逐渐化去毒素后,继续锲而不舍的朝他们追过来。
由于先前已经拉开一段距离,加之追来的这些人轻功并不怎么样,司南也不着急,拉着蝴蝶蓝一路跑着,就权当活动筋骨了。
两人奔跑得很愉快……准确的说,司南奔跑得很愉快,身后虽然有人追逐,但是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这些天来跋山涉水的寻找药材,让他的精神有些疲惫,而因为阿离扣押了小菜的缘故,他一直有着某种压力,这种压力是无形的,不明显但是确实会对一个人产生影响。
但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莫名的轻松和畅意。
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身后是神秘而美丽的星宿海,迎面吹来清爽柔和的风,这让司南觉得很愉快。
相比起司南,蝴蝶蓝却不是那么愉快了,司南的速度虽然不是非常快,但却也并非那么容易跟上的,尽管有司南拉着他跑,可是蝴蝶蓝还是觉得自己的步子有些勉强。
两人停下来的时候,蝴蝶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这里是哪?”司南左右看看,很有诚意的请教身边唯一的活人。追兵耐不住无休无止的长跑,纷纷在中途放弃了,所以现在方圆几里内只有司南和蝴蝶蓝两人。
蝴蝶蓝瞪他一眼:“不知道地方你还拉着我乱跑?”他环视四周,但见群山连绵,雪峰林立,周围到处是突兀嶙峋的冰丘和冰锥,有的高达几米,有的高达几十米。
蝴蝶兰叹了口气,道:“没猜错的话,这里大概是昆仑山口。”
昆仑山口位于昆仑山中段,因山谷隘口而得名,亦称“昆仑山垭口”,两人为躲避星宿派门人的追逐,不知不觉竟跑到了这里。
昆仑山口不远处有两处高峰,终年积雪,又有昆仑六月雪之说,两人盘算今天已经很晚,于是约定明日上线再四处探探。
次日,两人一个要去东侧的玉虚峰一个要去西侧的玉仙峰,于是剪刀石头布,司南以二比三输给蝴蝶蓝,于是同往东行。
行至半途,两人忽然感觉到一股凛冽寒气袭来,温度一下子下降许多。
在高原雪山等特殊地区,温度会比别的地方低一些,这司南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居然会低这么多,就连内力深厚如司南,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头看蝴蝶蓝,他抖着手,脸色青白的往嘴里塞药,眉毛头发上结着冰霜,就差没冻成冰碴子了。
怎么回事?
虽然说雪山地区会比较冷,可是温度骤然下降这么多,却显然不符合常理。
蝴蝶蓝吃下药后,状态好了许多,依旧冰凉的手抓住司南,很开心地道:“我们四处看看,这寒气来得很不正常,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好药材!”
不待仔细找寻,司南便看见一条白色的蚕虫朝这边爬了过来。这只蚕虫比寻常蚕大一倍有余,身子略微透明,宛如水晶,白玉般的颜色中又略带淡淡的青色,随着他的爬近,一股寒气直逼二人骨髓。
司南内力深厚,尚可勉强抵御,蝴蝶蓝却禁受不住的退了几步,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药才没被冻僵,虽然周身发冷,但他面上却露出微笑:“我们的运气真是不错,居然遇上了冰蚕。”
司南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这冰蚕如何与他并没有太大关系,也许对药师来说冰蚕是珍贵的药物,但是于他而言不过是条虫子,看蝴蝶蓝这么高兴,他也笑道:“可是你打算这么捉这条虫子呢?”
蝴蝶蓝耸了耸肩,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他手腕一转取出两把药粉,一黄一白,合在掌心双手交握一震,在摊开来时药粉已经变作淡黄色,他先在自己身前撒了一道,冰蚕便不再前进,转而迅速向后爬。
“带我!”蝴蝶蓝叫了一声,司南心神领会,拉着蝴蝶蓝施展轻功追上冰蚕,在其前方又撒了一道淡黄色药粉。
冰蚕前后被阻,只有从左右两侧逃离,蝴蝶蓝如法炮制,用药粉洒成一个边长大约一米多的四方形的牢笼,将冰蚕困于其中。
蝴蝶蓝将剩余药粉在周围撒了一圈,这才放心的取出一块布擦拭双手,随口对司南解释道:“我目前没有现成的能克制冰蚕的药物,所以只能临时拿两种药物混合配置,看起来效果还算不错。”
司南指了指在药粉包围内迅速游动左冲右突的冰蚕,道:“现在你打算怎么把这东西收起来呢?马上宰了它?”他不介意顺便练一下暗器。
蝴蝶蓝摇摇头,道:“冰蚕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我打算活捉。”他递给司南一双雪白的手套和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盒子,道:“这幅手套据我师父说是用雪蚕丝织成的,不畏毒物不惧冰火……呃,当然只是在一定程度上不惧,你内力比我强,戴上手套御寒效果肯定比我好……捉起冰蚕后手脚快点,把它放进这个寒玉盒中,然后马上把盖子盖上。”司南握了一下玉盒,只觉得触手生寒,默默的点点头。
司南戴上手套,正要踏入药粉圈内,忽然一道声音传来:“蝴蝶兄手段真是高明,在下还在烦恼怎么将冰蚕捉住呢。”
二人齐齐色变,循声望去,见十米外一冰丘后走出一人,正是曾对二人下毒未遂的慕少艾。
慕少艾笑意盈盈,看着冰蚕的眼神像是看着已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慕少艾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他清楚司南二人肯定不是来星宿海观光的,但是一直误以为蝴蝶蓝是那个发出啸声内力深厚的高手,因而没有使用强硬手段问话。
后来蝴蝶蓝再入星宿海,为了探一下他的底,慕少艾叫一个比较亲近的同门师弟煽动星宿派玩家追杀蝴蝶蓝,见蝴蝶蓝只会用毒药自保,便对自己原来的判断产生了少许怀疑,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自己出手。
后来蝴蝶蓝与司南逃离星宿海,他只是远远的缀着,没有太靠近,所以即便是耳目灵敏如司南,也没有发现他一直跟在身后。
看见冰蚕之后,司南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冰蚕身上,忽视了周围,这时慕少艾悄悄的潜近,看清蝴蝶蓝将冰蚕困在药粉圈内,观他情态动作,不似扮猪吃老虎,而是真的内力不济,这才放下心来,现身表明立场,要抢夺冰蚕。
至于星宿海内的啸声是何人所发出,在冰蚕这么巨大的诱惑之前,他已经忘记去理会了。
司南伸手拦在蝴蝶蓝面前,警戒的盯着慕少艾道:“你真的要冰蚕?”
慕少艾微微一笑:“我是星宿派的人,冰蚕对我练毒功很有好处。”
司南冷冷道:“你要强抢?”
慕少艾很和气地道:“假如你们愿意把冰蚕让给我,我们就不会发生冲突。”
司南将玉盒放进怀里,拔出云千重,横剑当胸,一语双关道:“你不要忘了,我是天涯海角的人。”他这句话,表面上是用天涯海角来吓唬慕少艾,实际上是提醒慕少艾,天涯海角和鹤冲天是一体的,让他自己斟酌进退。
慕少艾却好似一无所觉,满不在乎的耸耸肩,道:“我还是鹤冲天的人呢,咱们谁也别拿帮派吓唬人,看你的样子,这件事大概不能和平解决了……”他话音未落,便身掌朝司南拍来!
司南猝不及防,被他打中胸口,跌飞出去,一种又痛又麻的感觉自他中掌处蔓延开来。
这时蝴蝶蓝的声音才传入他耳中:“小心毒掌!”
司南仰面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不知是不是昏了过去,蝴蝶蓝又惊又怒的看着慕少艾,慕少艾却笑着后退一段距离,道:“你毒术厉害,但只要你不能一下子毒死我,死的人就会是你。”因为蝴蝶蓝武功太差,慕少艾只消随手一击,便能杀死他。
蝴蝶蓝确实没有能瞬间将人毒杀的药物。
见蝴蝶蓝低下头,停止动作,慕少艾满意的笑了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他飞身掠向司南,打算取下他手上的手套,刚才两人的话他都听入耳中,所以现在他去拿捉冰蚕的手套和玉盒。
虽然慕少艾出身星宿派,对于毒物也有一些防范措施,但是他在心底权衡比较了一下,认为蝴蝶蓝的方案更安全,所以不打算用自己的法子。
他向来是一个谨慎的人。
待会回来收冰蚕时,他会让蝴蝶蓝后退,以免蝴蝶蓝在他捉冰蚕时背后捣乱。
前后的一切他都计划好了。
但是他忘了一点,计划不如变化快。
就在他掠至司南身边时,蝴蝶蓝忽然踏入药粉圈子内,赤手抓住冰蚕朝慕少艾丢过去:“给你!”
慕少艾大惊,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徒手接住冰蚕。
接下冰蚕前,他有瞬间的犹豫,但看内力薄弱的蝴蝶蓝竟能抓住冰蚕片刻,他也就认为自己能挺过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安慰自己说抓住冰蚕后马上塞进玉盒里就好。
冰蚕值得他赌这么一次。
冰蚕入手的一刹那,凛冽的寒意立即席卷了慕少艾的整个身躯,慕少艾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血液凝固碎裂的声音。
连冷都没能完全感觉到,他的身体便僵硬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躺在他脚边的司南忽然一跃而起,劈手夺下他手中的冰蚕,迅速塞入玉盒中,把盖子盖上,慕少艾这才觉得身体的僵硬略微缓解。
收好玉盒,瞧见慕少艾的手指动了一下,为免他恢复后再度与他们为难,司南一不做二不休,挺剑刺向慕少艾的咽喉。
白光亮起,司南和蝴蝶蓝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