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守夜的时间,陈阿招提着灯笼,满怀紧张与期待地加快脚步往林祈肆房中去。
寒夜凄冷,可她捏着灯笼柄的手心生出了汗。
过了今夜,她的身份没准就能变了,哪怕此招令人不耻,她至少能够改变现下的困境。
这么一想,陈阿招的脚步又加快了些。
可却在廊檐转角处时,一个身影忽然至身后袭来,陈阿招措不及防,还未来得及呼喊出声,她便被一棒子敲晕在地。
意识模糊前,她看见一抹嫣红色的身影在眼前晃荡,一双熟悉又阴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凑近她耳旁道,“陈阿招,别以为我不知你藏着什么心思,我告诉你,公子只能是我的。”
醒来后,后脑勺震痛犹在,镂空的窗外已日高三丈。
陈阿招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空荡荡的杂物房中。
她揉了揉疼痛的脑袋,脑海里回忆着昨夜那个嫣红色身影,记忆模糊,那张脸格外熟悉但一时无法想起那人全貌。
窗外的鸟鸣声让陈阿招心脏骤颤,她一方面暗恼昨夜被人坏了好事,一方面又忍不住心下担忧。
她给林祈肆下的是剂猛药,若是不与人结合……那以他的身子定是熬不住的。
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后,陈阿招又自我安慰地拍了拍脑袋。
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想要女人,还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应当不会出什么事的,就算出事昨夜她没出现,只要她一口咬定与她无关,便无人找到她下药的证据。
陈阿招怀揣着不安的心思推开杂物房的门。
昨夜她没有去守夜,眼下正好去给林祈肆赔罪。
可刚走到半路上,陈阿招便听见一阵惊呼声,她扭头看去,前方的荷塘旁围了许多丫鬟小厮。
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手拿杆子似乎在塘中打捞什么。
陈阿招有些好奇地上前看,刚推开几人挤了进去,她便看见两个小厮从塘水中拖出一个全身泡的发白的嫣红色衣裙的女尸。
那尸体面目狰狞,泡发如皱坏的死面饼一样,浑身僵紫的模样吓坏了众人。
当下周围的人一哄而散,陈阿招望着那熟悉的嫣红色裙衣,全身陡然生出麻意,她恶心了两下,便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近旁照顾她的是玥音。
看到玥音的刹那,陈阿招惊喜不已,她捧住玥音瘦小的手,“你没事了!”
玥音笑着道,“阿招,我的风寒好了,他们就将我放了出来。”
陈阿招心底悬着的担心终于放下,她突然做出一个让玥音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
陈阿招掀开棉被,紧紧地抱住了玥音,声音有些哽咽地说,“我的妹妹没事就好……”
玥音的瞳仁闪动了一下,指尖缓缓落在了陈阿招的背上,微笑说,“阿招姐,我让你担心了。”
陈阿招偷偷摸去眼角的泪,两个亲如姐妹的小丫鬟相互驱寒问暖了会儿。
陈阿招想起了今早撞见的那具女尸,那女尸嫣红的裙衣与昨晚那敲晕她的女子极其相似,陈阿招当时想不起那女子,可今早亲眼看见那女尸的瞬间,她脑海中便浮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陈阿招抖了抖唇,询问玥音,“阿音,今早塘中的那个尸体好像是………”
玥音点了点头,应上她的话,“没错,那溺死的女子正是孟儿。”
陈阿招的脑袋嗡地一响,一个疑惑在她心底荡起,如缕麻丝缠绕。
“她怎么……怎么会溺死在池塘里?”陈阿招疑惑道。
“听说好像是她半夜未提灯绕路过荷花塘处,恰逢昨夜下了点雨水,前些日子积雪未化,池塘边路湿打滑,她自己滑掉河水里,今早上才被人发现……身子已经被池水冻僵了。”玥音道。
“是这样吗……”听到玥音的话,陈阿招不安的心终于抚平了些。
玥音见她面色仍有些苍白,拿出一块从膳房得到的糕点给她。
陈阿招喜甜,往日见到吃食必然高兴极了,可由于今早撞见余孟儿的惨状,她实在半点胃口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脑袋晕乎乎的正打算躺下休息,这时,门外却走进一小厮。
那小厮面色不善,催促她道:“你倒会享福,公子那边召唤你呢,还不快过去。”
这么一晕,陈阿招没想到自己竟然将给林祈肆赔罪这件事给忘了,现下被公子派人唤去,已经算是迟了。
仓促之间,陈阿招匆匆忙忙穿上鞋袜前往林祈肆的房中。
一路上,她都在思忖如何给林祈肆解释昨夜没去守夜的事。
直接说明是余孟儿将她打晕这是万万不能的,毕竟余孟儿已经死了,若是说出来,兴许会被人怀疑余孟儿的死与她有关。
那她只能给自己编一个合理的理由。
陈阿招想了个简单的理由,便是借发烧生病为由,她心想着以林祈肆这般宽容大度,这般解释不但不会被惩罚,还会被关心。
可陈阿招万万没想到,真到了林祈肆跟前称病解释时,得到的却是二十大板。
林祈肆今日的状态萎靡不振,甚至可以用得上是糟糕来形容。
往日哪怕病重缠身也依旧面带温润笑意的少年,今日全程面无表情,少年眼睑下乌青一片,唇色寡无血色,面白如纸,那双鸦青色的瞳在听到陈阿招的解释时,眼底迸发异样的冷笑。
他身着宽袖白裳,独坐于床榻上,乌发散乱垂落,犹如怨气载人的妖鬼凝视着俯爬在脚下的婢女。
待听完陈阿招泫然欲泣的解释后,塌上的少年只冷冷地说了句,“拖下去,杖责二十。”
陈阿招在惊愕中被拖了出去。
门外很快响起了木板捶落皮肉的声音,以及少女不止的哀嚎声。
坐于房中的林祈肆闭上了眼,放于腿上的手心拳握,白皙的手背间隐隐浮现筋脉。
被杖责后的陈阿招,被人扔在柴房中躺了整整十日才能下地走动。
期间若不是玥音细心照料,陈阿招估计自己都要下身瘫痪,半身不遂了。
这十日身子上的痛楚让她记忆犹新。
她再怎么傻,也该摸懂了林祈肆的性子,他看似如温柔似水,却也有冷漠无情的时候。
她傻就傻在,再次被林祈肆一点点温意沉溺其中,有了第一次教训还不够,如今又吃了第二次教训。
被杖责后的陈阿招再没被林祈肆召见,她也自然不敢再去靠近公子。
因而,陈阿招也将攀附林祈肆的想法暂埋心底。
可她还未急,很快,这边便有人先替她着急了。
这日,陈阿招刚干完手头上吩派的活,正准备找一处地方休息时,一只手悄悄伸了过来,将她拽到一处无人的廊檐下。
拽走她的人正是那日假山下给她出主意的宋雀儿。
一看宋雀儿,陈阿招刚愈合的屁股就隐隐作痛,她一把推开宋雀儿亲近过来的手,没好气道,“你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来害我了!”
听到她这样说,宋雀儿不满道,“我是好心帮你,怎么可能会害你呢,你被公子杖责又不是我的错,若是你那夜事成怎么可能会落板子。”
陈阿招颦眉,她实在奇怪眼前宋雀儿的心思,她自己都没那个自信能拿下林祈肆,宋雀儿却再三肯定她必能成功。
饶是脑袋再笨,陈阿招此刻也察觉出来眼前的宋雀儿是在怂恿她。
“我不管你是什么企图,眼下你说什么都与我无关,我我刚被打了板子,才不愿去讨好他!”陈阿招不愿再与宋雀儿多说,抬脚欲走。
身后的宋雀儿有些急了,嚷声道,“陈阿招,我这次来并不是再要给你出什么馊主意的。”
陈阿招脚步停住,“那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世间只能勾引男子的法宝,其实往往只存在这里。”宋雀儿笑着上前,指尖指了指陈阿招的胸口处。
陈阿招不明所以,张口道,“身体?”
话语才落,宋雀儿翻了个白眼,“咱们公子是俗人吗?”
陈阿招摇摇头,“不是,公子似乎……从不近女色?”
“是啊,公子性情典雅温和,可每每窥见他一人时,背影孤寂寒冷……”
宋雀儿的话确实不假,陈阿招想起了林祈肆每一回望人时清如水的眸子,初看时或许极其温柔,可再看时,林祈肆身上似乎总有种神秘的寂默。
她曾看到过林祈肆独自坐在石桥上的画面,也曾看到过他安静坐在塌上,与世隔绝的背影……
林祈肆看似沉静的一个人,看似笑颜温润,可似乎也有藏于内心的孤独和敏感。
“打动这般心如寒石的人,单靠伎俩是不行的,最重要是真心。”宋雀儿凑到陈阿招耳边,最后二字在她耳边强调。
陈阿招一时愣住。
真心?
要她用真心去换林祈肆的真心?
可笑,她如今哪里还有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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