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很好。
君臣几个头一次能聊的这么顺畅,承乾高兴的都不由的多喝了几杯。
“朕听说,云南多银矿、金矿啊。”
经历了几次货币的变动,如今承乾也算是对货币比较敏感。深知货币天然不是黄金,但黄金却是天然货币。
朝廷虽然现在说是把纸钞的发行权拿到了手,但马周、褚遂良等人却盯着朝廷,最后弄出了不少的附加条件。
朝廷计划明年发行一亿贯宝钞,以三千万价值的金银铜作为准备金。但这一亿宝钞发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因为按马周说的,一亿宝钞数量很多,哪怕是以三千金做准备金,依然是超发了七千万贯。
这相当于所有人手里的钱要贬值,贬值七千万。
为了避免这些宝钞对现有货币体系的冲击,马周要求朝廷发新宝钞后,对原有的旧钞全部回收销毁。
并且,这一亿宝钞以三年为期。
也就是说,三年内朝廷不得再发新钞,三年后朝廷回收这一亿旧宝钞,投放新钞。
一亿新钞换一亿旧钞。
在去年,朝廷其实就是发行的新钞,并把旧钞回收了,因此市面上的宝钞其实不算太多。
相对于天下庞大的货币量来说,去年发行的钞倒是影响不算太大。
明年发一亿,数量有些多,但回收旧钞销毁后,则相对经济总量来说,还算在控制之内。
三年不得发新钞,这让承乾想着靠不断发钞,通过超发赚钱的念头算是不行了。
而且马周还提出了一个发钞条件,就是这些钞不能直接发。
而是由朝廷的户部发行债券,然后由央行购买。朝廷卖出债券,拿到钱,用的是朝廷的税收做抵押,拿到的钱也不是直接用来发薪水发赏赐,而必须且在水利设施、道路交通、运河疏通等基建上面。
这样限制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这些钱能够迅速的流通,进入市场和百姓的手里,另外也能让这些钱用的比较有价值。
承乾对此不算很理解,但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
三年一个亿,以后都是新钞换旧钞,三年一届,也许以后每届发行量能增加个千把万一年,但确实有了很多限制。
发钞限制多,而且他也意识到,如果没有本金的发钞,确实会造成很多麻烦。毕竟,纸可不是钱。
钱印多了,货物少了,必然意味着百姓手里的钱不值钱,会跟去年太上皇搞出来的麻烦一样大。
但金银不同了。
金银都是天然的货币,甚至本身也算是一种商品。
长孙无忌家在伊丽发现大金矿,张超家在吕宋发现大金矿,承乾是很羡慕的。这些金矿都是他们的私人领地上,跟他李承乾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大唐的金银产量极低,一年原来不过一两万两金银产量。后来朝廷倒是堪探出了不少金银矿,产量也提升不少,但一年那么一二十万两的产量,对于大唐如此庞大的帝国来说,金银依然是太稀少了。
缺金缺银缺铜,远远无法满足货币交易需要,所有才会有如今的纸钞。
大唐现在最大的金产地,是在岭南。
也是这几年才开发的,在广西的邕州和交州,都发现有不少金矿。朝廷对这些金矿,都是与其它矿产一样的政策,允许私人开采,先取得开采证,然后交承包开采费,最后开采出来的黄金,朝廷要征课,直接课金。课完金后,矿上还要交经营所得税这些。
反正矿随便你开,只要有证,税还是挺重的。
不过大唐自产的金银量还是太少,主要还是通过外贸流入黄金和白银。朝廷一方面对金银铜采取比较严厉的管制措施,比如禁止金银铜器下葬,对金银铜制造器具有严格的限制,对此类产品征收重税。
以使得朝廷能够得到更多的金银铜来铸造钱币。
现在朝廷不禁私人铸币了,只管理不禁止。
不论是朝廷还是私人,谁有本事弄到金银铜,谁就能铸更多的币,自然也能赚更多利润。
承乾早听说,云南、黔中、剑南等地也有不少金银,尤其是云南,据说发现了不少银矿,储量还很大。
“云南金沙江流域发现不少金矿,而在南诏发现许多银矿,另外,辽北也发现有金矿!”
不过这些金矿,都比不过在伊丽和吕宋发现的金矿。两地的金矿储量既高,而且开采也更容易。
“臣预计伊丽、吕宋两大矿一年可采二十万两黄金以上,若加上朝廷自海外输入之黄金,以及其它地方所产,大唐今年能新增黄金百万两。”房玄龄说道。
吕宋发现了不止一个金矿,而是许多个金矿,据估计一年能产三十万两黄金,而伊丽的金矿一年能产十万两。
朝廷其它各地的金矿加起来,一年能产个几万两。
而通过贸易,能换回五六十万两黄金。
百万两黄金,听的就让人心跳加速。
一枚金币现在含金八钱八,值二十贯铜钱,一百万两黄金,如果都铸成金币,那可是价值两千多万贯。
这不是纸钞,而是真正值钱的金币。这种金币投入市场,可是能极大的稳定货币市场的,纸钞多了,就会贬值,物价上涨。但一年就算新增两千万贯价值的金币,对整个市场也不会有半点坏影响。
以现在大唐的商品经济总量,两千万不算什么。价值两千万的金币,只会有更积极的影响。
剑南、黔中、广西、云南,这些现在大唐比较落后,甚至是控制力比较低的地方,却偏偏是金银矿最多的地方。
承乾觉得哪怕是为了金银,也得对这些地方进一步的增强控制了。
“之前褚相提到过,说是对西南地区,要实行改土归流。朕觉得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案。只是此前朝廷腾不出手来,现在局势平稳,朕认为时机到了。几位觉得如何?”
所谓改土归流,也是张超最先提出来的。
剑南道南部、黔中道还有云南道,不少地方其实还是土人羁糜,朝廷设置了不少的羁糜州,任命夷人首领为刺史等官,让他们自治。
羁糜制的核心,自然是朝廷对这些边疆地区鞭长莫及。无法武力征服,便通过这种羁糜制来控制,只要边疆的这些蛮夷表示臣服中原朝廷,那朝廷就给他们授官,在他们地盘上设州置县,但实际上还是土人自治。
只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名义上的臣属关系后,中原人进入要容易的多,双方也会有更多的经济和文化方面的交流。当汉人势力渗透的差不多的时候,可能朝廷就会直接设个县什么的,一点点的吞食,将之纳入直辖之中。
当年的岭南本来也是这样,后来张超来了个猛龙过江,强硬的在岭南改土归流,虽然叛乱不少,打了好几仗,但最终还是把岭南给直接扳直了。
不过岭南因为开发较早,算是有一定的基础,哪怕是那些豪强,其实也多是汉人。
但在西南,这边情形却大不一样。
就比如云南,朝廷设立了云南道,可实际上这边却是以南诏国为首的势力范围。
在这边,最大的问题,就是汉人数量极少,基本上遍地蛮夷,而且交通极其不便,崇山峻岭。
朝廷要改土归流,那就是要建立真正的统治,而不再是土人自治。
房玄龄倒觉得不急于一时。
“臣以为,可以分步来。先修路,修几条交通大道,通了路不论是行军驻兵还是通商贸易,都是方便的多。修几条交通要道,贯穿黔中云南和剑南、广西,然后沿路筑些城镇,驻兵屯田。”
“修路、驻兵,然后是屯田,再是建学校、建议会,推广汉文化,然后编户齐民。”
“会不会太慢了一点?”承乾问。
大唐连信度都打下来了,总不能连个紧邻中原的云南黔中还搞不定吧。
大唐朝廷上下,现在基本上都有一个共识。
那就是蛮夷得征服,大唐有责任推广汉文明,帮助他们走出那种野蛮落后的生活方式。
许多云南的蛮夷,还在进行着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过的跟个野人一样。
大唐有责任帮助他们啊。
想想,云南黔中有多少的金银矿,又有多少的土地。哪怕山多水多,可也一样能够开辟梯田种植水稻土豆啊。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有一个共识,有这么一群穷邻居,总免不了这些人隔三岔五的会来打劫富邻居的。
蛮夷邻居日子苦,总免不了要来劫掠,哪怕名义上臣服,也是叛服不常。为了保证边境的安宁,朝廷也有必要去征服并统治那里。
大唐不远万里的去开拓西海领、大夏领、河中领、辽北领、信度领、扶南领等,没理由却要把家门口的这片地区给遗忘了。
这么大一块地方,却如狗皮膏药一样贴在那,不除掉都不舒服啊。
魏征向来是反战派。
一向认为穷兵黩武,好战必亡。认为开疆拓土,不过是帝王的好大喜功,将士流血,百姓承役,实在是劳民伤财。
尤其是如今云南、黔中等西南蛮夷都臣服老实,何必又要起干戈呢?
“改土归流,只怕必然引起西南夷反叛,到时战事又起,永无宁日也。”
房玄龄对这位老同学的话不以为然,“若按魏公所言,朝廷当初也不该削平岭南,不该攻灭高句丽,扫灭突厥,平定吐谷浑了?”
“一味的武力征服,臣以为并不可取。”
“有能力不取,难道要等将来蛮夷反攻?”
承乾看着几位重臣争论起来,笑了笑道,“魏公所言有些道理,但朕以为该出手时就出手,太师曾有一句话,朕至今记忆深刻。国与国之间,其实就是弱肉强食,通行的是丛林法则。”
丛林法则,正是弱肉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