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敌一千步!”
旗舰桅杆上了望哨高声通报距离,不需要望远镜,李超站在甲板上,已经能看到对面摭天蔽湖而来的舰队,一千余艘大小战船,视线所及,全被铺满。
战斗即将开始,勤王军已经做好准备。
李超却只是摇头叹息一声,然后转身回到了艉楼里的船长室。
“老师?”上官仪见老师情绪不高,疑惑的询问,还以为李超在担心这场战斗的结果。
“即将发生的这场战斗没有什么可值得观看的,不会有什么辉煌的胜利,也不会有光荣与荣耀,只有冷酷和无情的自相残杀。战斗的双方都是中原的汉家子民,都是大唐帝国的军人,他们本是同袍兄弟,亲如手足,是能够性命相托的兄弟。可此刻,却要在这里互相残杀,这是一场悲剧。”
“让他早点结束吧!”
李超叹息着转身进入舱室。
洪州都督、刑部尚书、左骁卫大将军、邢国公刘政会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几十条船,发出了胜利的笑声。
“不自量力,螳臂挡车!”
李高迁有些不安的道,“刘帅,李超难道想凭着那二三十条船直撞我们一千多条船的舰队?他究竟在想什么?”
“也许,他还有什么阴谋!”
“阴谋?能有什么阴谋,这宽阔的湖面上,一览无余,哪里来的阴谋?李超不过是山穷水尽,被我们堵在这里后,狗急跳墙了而已。”刘政会虽也奇怪李超居然只带着这么点船就冲过来,而不是逃跑,但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一千多条船,五万人马,还打不过二三十条船?
刘政会是滑州人,早年为太原鹰扬府司马,隶属于李渊麾下,是李渊忠心耿耿的心腹。武德初,刘政会留守太原,后太原失守被俘,却也坚决未降,还暗中把敌情设法报告李渊,助唐军收复河东。
作为太原元谋功臣之一,刘政会的资格很老,但若论指挥打仗的本事,却仅仅一般。他以前不过是一个鹰扬府的司马而已,根本没有独挡一面打过什么大仗。
至于水战,他就更不懂了。
面对着李超的那支舰队,他的作战方案很简单,追上去,围起来,撞。
这是最简单常用的陆军水战方法,说白了还是接舷跳帮战那一套,连快艇火攻,水鬼凿船这些普通水战战术他都不会。
有人提过这些战术,但刘政会拒绝了。
一千多条船,五万人马,围攻二三十条船,还需要那么复杂的战术干吗?直接追上去,围住了,然后连撞带靠帮,跳上去就赢了啊。
当冲在前面的战船距离淮军战船只有不到百步距离的时候,刘政会站在甲板上笑的更灿烂了。
淮军似乎已经吓傻了,他们居然不知道逃跑。
不但不跑,反而调转方向,把船横着对向他们。
这简直就是为他们的接舷跳帮摆好了姿势啊。
“一百步!”
“九十步!”
“八十步!”
“他们来了!”
旗舰灞上号,枪炮长举着望远镜认真观察着敌船,一窝蜂似的冲上来,没有什么阵形,也没有分梯次编队,跟赶集一样。
对方,似乎还真把他们当成了一群肥羊,准备一拥而上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七十步!”
旁边的军官大声提醒他。
可枪炮长却还是没有发令,他还在等。他们拥有火炮,这是在水上作战,比陆上攻防和野战时还更厉害。
尤其是对方的船多是商船渔船临时征用的,比起李超他们的这些偏向战斗的风帆船,差远了。
距离越来越近。
刘政会已经在大声的下令,准备跳帮夺船。
“生擒李超者,赏钱十万。”
突然,刘政会看到对面李超的那几条大船的船舷窗口,喷出一团团橘红的火焰。
下一刹那,一道道沉闷的雷声响起。
不,那不是雷声。
第一发炮弹,直接打中了一条冲在前面的小艇,那条船并不大,还是艘硬帆船。两斤重的铁弹直接在船舷上砸出一个大洞,炸裂开来的木板碎片,杀伤一大片。小船本不大,除了船员外还载了许多兵,吃水很深,这一下,直接杀伤了十几个。
第二发炮弹又呼啸着飞来。
距离不过六七十步,偏偏刘政会的船队排的那么的密集,勤王军的上百门炮几乎都不用瞄准,随便打都能轰中。
当那猛烈的炮火横扫舰队的前阵时,刘政会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这时才想到了火炮。其实他不是现在才想到火炮,只是他没把火炮太当回事。
神机军的火炮他是见过的,火枪射程很短,装填很麻烦,远不如弓箭厉害。而几种火炮,破虏炮几十斤一门,携带是很方便,但也就个大号火枪,不比弩强到哪去。至于那些大将军炮,甚至是攻城臼炮,太大了。
一门最轻的也是上千斤,多数是几千斤的,那样的炮他想来肯定是不能装在船上的。
可现在,那接连不断的炮击,让他猛然发现,李超的船上有炮,还有很多炮。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冲过去,冲!”刘政会额头全是汗珠,可这个时候不能退,李超炮多又如何,装填也是要时间的,而且李超才几条船,他们可是有一千多条船,蚁多能咬死象,只要靠近了,李超也就完了。
又一炮轰来,他惊讶的看到,那居然是带着链条的两颗铁弹栓在一起的,呼啸旋转而来。链弹正中他的坐舰,直接缠在了主桅上。巨大的力量,把桅杆上半段给绞断了。
断裂的桅杆吱呀声中,拉扯着船帆和缆船倒下。
甲板上的船员四散而逃。
刘政会向旁边跑去,结果一条缆绳被扯断,呼啸着抽了过来,如同一条长鞭狠抽在他背上,一下子将他抽倒在地。
他转身想要起来,却刚好看到那断裂的桅杆在他眼中越来越大。
情急之下,一个懒驴打滚,刘政会堪堪避过被桅杆砸中的厄运。好不容易从帆布中爬出来,刘政会却看到自己的舰队已经在分崩离兮,四散而逃,没有人理会他一拥而上的作战命令。
败了!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脑中闪过不敢置信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