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李世民听户部尚书马周做财政报告,越听越皱眉。
“怎么朝廷财政状况丝毫不见缓解,不是发行了盐引盐债盐股吗?”
马周合上手里的账本,“回陛下,臣自接手户部之后,萧规曹随,按李相留下来的办法,加紧发行了盐引,招募盐商发行盐引,而且是超发了一倍之数,募集盐引钱不少。又发行了盐债,再募集了一笔资金。此外,盐务公司成立,公开向天下发行盐股票,招募股东,也募集了不少资金。”
“那怎么还缺钱?”
马周也有点无奈。
不当家,不知道油盐柴米贵。他当了这个户部尚书,才知道,大唐如此大的国家,财税收入很多,但开支更大。到处都要钱,处处请款。
好在李超执掌户部的时候,建立了一个财政开支预算制度,每年底,都会预估次年的财政收入,然后在此基础上,对次年朝廷的开支,做一个预算分配。
这样一来,大的开支预算做好分配,再留下部份做调剂,也就免的左右难支。这个预算制度,最大的好处,还是把钱合理分配。
但再好的制度,也还是得有钱。开支太多,各处压缩削减预算,结果就是各处都拿不到足够的钱,没有钱就办不成事,最终各处还是不断的请款。甚至许多地方,都派了专人,整天就呆在襄阳,天天蹲在户部衙门外,守贼一样的守着他们,每天来亮个相报个到。
马周手里虽然还会留一笔预算款,这笔钱是做紧急之余的,轻易不能下拔。
能弄钱的地方,他都想办法了。光是一个盐,他就按李超的法子,又发盐引,又发盐债,还发行盐股票,总之,一个盐愣是弄出好几千万贯钱。
他甚至还已经组建了茶业公司,发行了茶引,募集茶股票,茶引都是超发的。
但朝廷的开支也确实大,去年北方的大灾刚结束,朝廷又是搞移民,又是搞均田授地,还对北方受灾和移民的百姓搞两年免税赋。
加之此前的战争,开支大的惊人,这个时候,还得加紧搞北方的九边防御,又要修新京。
李世民叹了声气。
“朝廷国库空虚,朕的内府也一样空虚了。但朕看朝廷的贵族们,却一个个很有钱,很富裕。就连那些商贾,也一样很富裕。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出入马车,养马球队,起高楼豪宅,建庄园别墅。”
“今年正月十五的元宵灯节,你看襄阳的那些大户富商们,搞的花灯多奢侈豪华。”
李世民说起这些,心里既是生气,又还有点羡慕。
“陛下,贵族商贾只要依法纳税,没有偷税漏税,那么朝廷不可随意加征税费啊。如今市场繁华,这是好事。如果朝廷因为缺钱,就随意打破自己订立的税法规矩,向百姓商人征钱,那样做,无亦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这非长远之策。”
“朕知道,文远也跟我说过几次,朝廷要走可持续发展之路,什么市场繁荣了,朝廷的税赋才能增收,这些我都知道,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看着北方局势这么紧张,朝廷不得不加紧北方的防御建设,但这些要钱。要移民实边,开垦屯田,这也要钱。处处都要钱,朕也变不出钱来了。”
马周也没有办法了。
“陛下,只能量入为出,按照朝廷的收支,来决定开支预算。把一些不必要,不是非常紧要的开支压缩、削减、甚至是取消。对其它各项开支,也要该减的减该削的削。”
“暂时只能这样了。不过这非长久之策,李超之前提出的两税法,要尽快推行下去,今年夏就要先把上半年的户税地税征上来。这笔税钱要是征上来了,能缓解不少财政空缺。”李超提出来的两税新法,是朝廷租庸调正税的补充税法。
简单点说,租庸调,就是按丁收税。不管你几户,不管你田地多少财产几何,一个成丁就收一份税。
如果均田制能够保证,那么这个税法倒是相对公平的,也不算重。但另一方面来讲,制订这个税法的时候,其实就是偏视袒了那些权贵富人们。因为他们钱财田地再多,也一样只是按丁收税。
而现在李超推出两税法作为补充,则在丁税之外,还要按户租户税,户按等征税,等于是每个人都加了一笔税,穷人加的少点,富人加的多点。
这个税,对富人来说负担其实不大。
但地税就不同了。
因为李超的地税是按田地来征税的,而且这个税完全只按田亩数量征收,且不计上限。田地越多,征的地税越多,不论官员还是贵族,都不能免除这个税。
对于朝廷来说,这个税才是真正的大头。
天下有多少田,就能征收上来多少税,这个税地方上还是无法欺骗到朝廷中央的,因为多少田地,都会随着这次人口普查调查的一清二楚。
到时朝廷只要按着官方的登记数,来核对地方上交纳的地税就好了。
李世民现在很需要这笔两税补充。
如果能把两税都征上来,按官方预计,这甚至会超过正税的收入。
结束议事,李世民回到寝殿。
“父皇,母后的气疾又犯了。”
听到太子的话,李世民紧张起来,“宣御医了没有?”
“御医来看过了,开了药,可没什么大作用。喝了佛粥后安稳了一点,现在已经睡了。”
“我去看看。”
“母后刚睡,父皇还是别去打扰了。”
李世民抬脚,又停下,转身回来坐下。
长孙皇后有气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每年春的时候,气疾便越发的严重,经常说一句话,要喘息好几次。严重的时候,不但气喘严重,而且还会咳血。
虽然宫中御医无数,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良方能医治好皇后的病,顶多只是治标不治本。
父子俩坐在那里,叹气好一会。
皇后生病了,卧病休息,也就没法给爷俩做饭了。平时,皇后经常会亲自动手,为皇帝做饭,太子在宫里的时候,也是一起吃的。
等了许久,今天的御膳才传上来。
因为饭菜不是皇后亲自做的,御膳从御膳房里传过来前,还要先经过专人尝菜试毒。
等菜送到皇帝和太子面前时,已经凉了。
宫人把菜从食盒里一道道取出来,准备再热。
以往也是如此,天太冷,菜试过后已经凉了,到了这边还要再热一次。
可今天李世民却没有了心情。
再好吃的菜,凉了再热后也没有那个味道了。
加之皇后的病又加重了,李世民心情更差。
他叫住了内侍。
“菜不用热了,朕赏给你们了。”
“陛下对今天的御膳不满意吗,老奴可以传御厨再做一份。”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叫上太子,“承乾,跟我走。”
“去哪,父皇?”
“去李家,吃狗大户去。”
承乾呵呵一笑,很开心的起身,宫里的膳食,向来是不如老师之手的。
爷俩出宫,直奔李超府上。
俩人也没有摆仪仗车驾,轻车简从,带着不多的侍卫,直接上了门。
李超接报迎出门来,也不惊讶,反正李世民也不是一回两回这样了。
“陛下想吃点啥?”李超看李世民踩着饭点来,又是轻车简从微服而来,知道皇帝肯定还没吃过。
“有啥吃的?”
李超想了想,皇帝嘛,山珍海味的不稀罕。当下想了想道,“巧了,家里有庄上人刚送来的新鲜香椿芽,要不炒个香椿炒蛋?”
此时田园的春天里,憋了一个冬天的香椿芽终于破茎而出,梗肥叶嫩,鲜美芳香,醇香爽口,故有雨前香椿嫩如丝之说。
香椿有紫椿芽和绿椿芽之分,但以紫椿芽最佳,通体紫红,芽苞肥厚,香味醇正,营养还高。
香椿最经典的做法,当然是椿芽炒蛋。
嫩嫩的鸡蛋,脆脆的椿芽,越嚼就越有味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春天到了,冬笋去了,香椿来了。只是一想到,每到春天,皇后的气疾加重,他就心情沉重。
“陛下似乎有心事?”李超问。他们虽是君臣,可在私下里,却也是朋友。看李世民的样子,李超关心的问。
太子在一边道,“母后的气疾又犯了,父皇为母后担忧。”
“文远,你可有什么良方偏方可治皇后气疾?”李世民问。
李世民其实问过李超不止一次了,但李超本身又不是什么大夫。以前带来的那些药,本就不多,加之时效问题,他早就用光了。他倒是想从自己的电脑手机上找找药方,但不幸运的是,几年了,不管是电脑还是手机或平板,都开不了机了,因为太阳能充电器坏了,所以电子产品早就电量耗光了。
他实在没那个本事,可以制造出一个新的太阳能充电器,后悔当初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
气疾,这是个比较笼统的中医疾病分类,什么气疾、风疾,有的时候都搞不清是什么。皇后的气疾,经过他研究,倒是判断出估计是哮喘之类的,或许是肺部问题,反正他搞不太清楚,那些御医们的诊断,对他实在没什么帮助。
“陛下,皇后的病,若这天下有人能医治,就只有药王孙思藐了。依臣看,陛下当下诏,让全天下寻找药王。”
“朕早下过诏书了,可根本找不到人。”
李超想了想,孙思藐是个高人,不太喜欢受朝廷的约束,但是个人就会有些追求。孙思藐不想当官不要爵位不要钱财,但肯定也会有追求啊。
“陛下,不如再下一道诏书,请孙药王来京。”
李世民不解,他都下过许多次诏书了,孙思藐肯定知道,但就是不应诏啊,他封官许愿,承诺千金万赏,都没用。
“陛下,对孙药王来说,功名利禄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不如给孙药王修建一座医学院,既可以为人看医治病,同时也可以收徒教学,传续医道。陛下还可以为孙药王出版医书等!为他提供医学研究的经费,助他解决医学上的疑难杂症!”
李世民一拍大腿,“朕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好,就按你说的办!若是能找来孙神医,治好皇后的病,朕什么条件都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