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要喝了。”
“不喝酒,干嘛?”
鱼梁洲长乐宫的东西侧还另有宫墙分隔出来的两座偏殿,住的是太上皇的两位嫡子,也是当今圣上的兄弟,玄武门之变的失败者。建成住在西殿,元吉住东殿。
玄武门过去两年,这两年李元吉的日子过的很窝囊。跟年隋朝杨广杀兄幽弟,当今也差不多。玄武门当天,没有杀掉这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玄武门之后也没有杀他们。
甚至公开都还是以礼相待,一个是海南王一个是海陵王,起码还有王爵在身。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李世民的囚犯。
每次大朝会的时候,皇帝把他们召到殿上,做个摆设。然后平时,连宫门都踏不出一步。连他们的儿女们,也全都成了囚犯,根本无法离开那座宫殿。
如今皇帝到了襄阳,他们也不过是从长安的太极宫监狱转到了襄阳紫微宫监狱里罢了。
李元吉也曾愤怒,不甘,可李世民对这两位兄弟防范极严,宫殿外层层把守,连里面的宫人内侍,也全换了人,每个进出的人,都得要严格盘查,片纸不得出宫。
在这种情况下,李元吉再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最让李元吉愤怒的还是李世民经常跑到长乐宫来见太上皇,每次还必要把他们兄弟两家人也都召过去做陪。
可到了那边,除了喝酒做陪,他们一句话也说不了,皇帝不听他们说,也不让他们说,他们只能郁郁的喝酒。
最让人厌恶的还是李世民给他的宫人,全都是又老又丑,守着几个妃妾,日子过的沉闷又抑郁。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李元吉开始酗酒,而且越喝越厉害,一天有大半的时间倒是都醉熏熏的。
今天李元吉又接召去长乐宫给李世民做了陪客。
李世民向太上皇兴高彩烈的禀报了一个好消息,河东的李靖,在代北的云州不登山设伏,歼灭了突厥人南犯的前锋五千契丹骑兵,李靖几乎无损。
这样的胜利,让李世民兴奋万分,他带着长孙氏和太子等一群后妃皇子们来到宫里,向太上皇报喜。
太上皇有些惊讶,但也很高兴,不管怎么说,太上皇虽退位了,可那皇位也依然还是他的儿子继位了,虽然这皇位是二郎抢夺篡位的,但毕竟江山还是李家的。
李元吉并不高兴,这天下兴也好,亡也罢,跟他还有什么关系吗?他只是兄长李世民的囚犯,是他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一个工具。
留着他,不是仁慈,不是兄弟情义,只是不想让他自己手上染上兄弟的血罢了。
听着李世民得意的跟着他们吹嘘李靖这仗胜的如何漂亮,还说李超手上有一个绝厉害的新武器,这次能狠狠教训突厥人云云。
听着李元吉胃疼,犯恶心,想吐。
被迫在长乐宫坐了大半天,最后李世民有事,又匆匆的离开了,结果李世民一走,也不让他们留下来陪太上皇,直接派了侍卫关心的送他们回来了。
苦闷,抑郁。
想跟兄长聊聊天,跟父亲谈谈话都不行。
李元吉以前很喜欢打猎,马槊也舞的好。
可他已经有两年没再骑过马了,也有两年没有握过马槊了,他以前养的那些千里马,那些大师制造的马槊,全都被李世民收走了。
别说打猎,连在自己的那个小宫院里骑马都没机会。
除了妻妾跟他偶尔下下棋,他成了一个废人。
因为做了囚犯,妻妾们甚至都冷落他。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大王,你整日醉熏熏,昏昏沉沉,这样下去人都废了。”王妃杨氏一边劝说道。
李元吉宫里有三个姓杨的妃妾,王妃杨氏,隋朝观王杨雄的侄孙女,当今宰相杨恭仁是杨妃的从叔父。还有两位杨氏,一个是妾侍杨氏,也是弘农杨氏出身,算是当初杨家给杨氏的陪嫁姐妹。
再有一个杨氏,则名叫杨珪媚,一个东市酒肆里的歌舞姬出身,因为长相娇媚美艳,歌唱的好舞跳的也妙,一次偶然被李元吉发现,于是被他收入宫里。
三位杨氏,李元吉最喜欢的还是杨珪媚,这个妖精一样的女子,最会讨他喜欢。而正妻杨氏,虽也长的漂亮,可却总有些太正经了一些,不得他喜欢。除了刚成亲的那段时间,关系还好,这几年,都一直挺冷淡的。
“哼,今日长乐宫里,在廊庑那里,你跟李世民交头接耳说什么?”李元吉问。
“大王,没有交头接耳,只是正好碰面,便行礼打招呼而已。”
“是吗,你当我眼瞎还是愚蠢?李世民那双眼珠子在你身上滴溜溜乱转,跟你说话的时候那个笑意,当我没看到?若不是我刚好出来,你这个贱人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无耻之事来。”
“一对狗男女,奸夫淫妇!”李元吉手指着杨妃的鼻子喝骂,酒气乱喷。
杨妃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伸手捂住口鼻,脚步往后退。
“贱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孤了?”
“大王醉了,妾身叫人来扶大王去休息。”
杨氏越是如此,李元吉越是愤怒,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被李世民毁了。现在,李世民还勾搭他的妻子。
“你这个贱人!”
李元吉怒喝一声,直接把手里的酒杯朝杨妃身上扔去,杨妃伸手去挡,杯子在胳膊上撞击,然后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胳膊上传来剧痛,杨妃脸上却反而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笑,是冷笑,是嘲讽的笑。
“你现在除了会打女人,打宫人、侍女,你还会做什么?哦,对了,你还会喝酒,每天除了喝还是喝,陛下怎么没禁你的酒,让你这样天天喝,喝死算了,早晚有一天,你会醉死。”
“贱人,等不及我死?想要谋害亲夫,然后好向李世民投怀送抱是不是?无耻的贱人,今天,我就要打死你!”
李元吉站起身来追打杨妃,杨妃绕柱而走。
曾经战场上,李元吉也是一员有不挡之勇的猛将,可过了两年自暴自弃的生活,酗酒两年后,此时身体几乎被掏空,刚又喝的差不多了,追着杨妃半天,居然还追不上。
“贱人,别跑,今天孤要杀了你。”
杨妃脸上泪水划过,匆匆逃出了殿外,向远处奔去。
李元吉追到殿口,披发赤足,气喘吁吁,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面部扭曲的骂骂咧咧。
紫微宫。
李世民心情正好,难得的跟长孙皇后和太子一起吃饭,一桌还有李泰、李宽、李恪兄弟等。
一高兴,李世民就多吃了两碗饭。
拍着肚皮,李世民笑道,“皇后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朕一不小心就吃撑了,现在都不想动弹了。”
“好吃也不能吃太多,事情忙也不能不吃饭,这样很容易伤胃的。陛下你以前常年在外征战,本来就有胃病,最是需要调理的。”长孙皇后劝说道,这些知识也是李超的食谱上有的,李超的那本食谱上,不但有食物的烹饪之法,甚至还有各种野菜植物的分布、生长,以及食用办法,以及药用价值等等。
李超的食谱,不仅是一本食谱,还是一本植物书,一本药膳学,和一本养生书。其中许多养身保健的知识,连宫里的御医看了都赞叹有加。
长孙皇后知道李世民有胃病,有时胃病发作了,疼的人都缩起来,连御医都没法治。李超的食谱里说了,胃病得靠调理。
“难得一次,难得一次嘛,今天皇后的菜做的好吃,而且也是北方捷报传来,心情大好。”
长孙有些担忧的道,“李靖将军虽然拿下首胜,鼓舞人心,可臣妾听陛下不是说李相的意思是要在长城外搞坚壁清野,要引的突厥人一步步跟着南下,最终我们要在长城跟突厥人决战吗?现在却在代北开战,这会不会有问题?”
白登山,长孙皇后还是知道在哪的,那里是代北云州的北部,外长城内不远。
汉初,刘邦与匈奴人交战,结果就是被围在那白登山上,差点被匈奴人生擒。那个地方,距离中原太遥远了,距离长城雁门一线,也很远。
他担心李靖的这一战,会打乱李超的布局,也担心还在朔方的哥哥长孙无忌。
“你放心吧,无忌已经撤过了黄河,如今驻兵灵武。”
承乾问李世民,“父皇,老师才是北伐统帅,河东的李靖将军是老师的麾下、副手,统领河东一路兵马。老师动身北上之时,不是已经让李靖将军撤回代州吗?现在李靖将军在代北打仗,虽取得胜利,可这应当是有违老师的军令吧?父皇,儿臣以为,李靖将军虽胜,可陛下不但不能奖赏,反而要下旨申斥,不然,李靖将军只怕会更加不听老师的号令。如果老师连统一号令都不行,又如何指挥这北方战局呢?号令不一,指挥不明,这可正是兵家大忌?儿臣以为,不但要申斥李靖将军,还要撤他的职,将他召回京,换一位听话的将军接替他。”
李世民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李超和李靖都是有名的大将,前线瞬息万变,将帅们不但得听从朝廷的战略布局,同样也得兼顾前线局势的,我们既然已经把北方的统帅之权交给了李超,那么就得相信李超。如何统领北方战局,又要如何对待李靖,这是李超的问题,我们就不要过多干涉了。”
李超出征前,跟李世民要的唯的请求,就是给他指挥大权,要相信他,不要轻易干涉插手。
李世民说到做到,李靖虽有违抗李超军令嫌疑,但李世民不会去处置李靖,这个留待李超自己去处理。
“太子,记住了,适时适当的放权,是很有必要的,抓的太紧管的太宽,有的时候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