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现在田产不少,不算在河北的田,也不算在京畿其它州县的地,仅宁民县张家就有不下三千亩地。
其中有从赵家买来换来的一千六百亩,有张家去年冬天费了很多人力物力开垦出来的洗澡沟一千亩水稻梯田,还有在白鹿乡的几块地五百余亩。
这么多地,今年全是张家自己种,除了有部份地里还种着冬小麦,得夏收后才交田。但大部份田,今年春就要耕种的。
一千亩梯田全种水稻,其余几百亩全种粟。而等那些种冬小麦的田夏收后,张超打算都种豆。
这些地张家不出佃,而是雇佣长工耕种,农忙时,也雇些短工。
太阳正好,春风习习。
张超一家在地里耕田施肥,一家老小齐上阵。
张家现在当然不需要亲自种地,不过今天是春耕头一天,按习俗,皇帝都要弄个春耕大典,亲自扶犁,下面的地主们,也一样会亲自下田。这也算是一种给子弟们的教育,土地是根本。
张超的六个学生,今天也全都被他带到了地里。
张家人亲自耕的地只有三分地,并没有多大,张超扶着犁很快就把这点地犁完了。地犁完之后,还要用刀耙把翻过来的土再碎一遍。
犁翻的泥都是大块的,冻结一冬,很实。
刀耙就是专门碎土的,如同一块小木排,但在几根横木上,都安装着一排排斜斜的耙刀,差不多有四指宽。耙地的时候,人站在耙上,牛拖着走,耙刀划过泥土,就能破碎泥块,多耙几次,大块的泥土就耙成小块了。
张家的一群女人们都提着篮子在地里捡草。
虽然过了冬,很多草冻死了,可依然有不少草顽强的活着,还有许多草虽死了,但草根还活着,一开春,他们就会复苏发芽。
唐朝没有除草剂,便只有靠手工除草。
在耕地时,把草根和草都捡掉,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用马耙碎过地后,张超又拿着耖继续耖地。
耖是在耕耙后,把地弄的更细的农具,上面一个横杠扶手,下面连着把横着的大梳子似的耖齿。
有的是用竹子做齿,有条件的则用铁齿。
耖地,就跟梳地一样,既能把地碎的更细,同时也能把地里的杂草草根等耖出来。
耖齿会把草根等带起,张超每耖一段提一下耖,把草留下。然后让十三娘他们拎着篮子过来,把草抖干净泥土,然后装起来提到田垄边去。
老牛今天作为技术指导,一直跟在张超身边指导着怎么扶犁,怎么用牛绳教牛走停转弯等。
“干的不错,想不到三郎耕地也如此有天赋,一说就会,耕的还很好。”
张超擦着额头的汗水,把一耖草和泥块留下。
“是这牛驯的好,而且这块地也比较好。”
耕三分地,张超累的要死。看起来轻松,其实扶犁、踩耙,扶耖,都是相当累人的。这还是有两头牛拉犁,用的又是改良后的短曲辕犁,犁比较轻,要不然,更累人。
地主也不容易啊,还得时不时的做个秀。
想想那些普通百姓估计更不容易,没有牛,得有人拉犁,肩膀都得磨破。尤其是原来还没有曲辕犁这种先进耕具,旧式犁效率太低,一般人还拉不动,深耕浅耕又不好控制。
加之好多人的犁都是木头的,犁嘴都舍不得用铁,都不敢想象这田也怎么犁出来的。有些人干脆犁也不用了,用踏犁。
踏犁说是犁,其实就是一把铲,不过比普通的铲要效率高点。用脚把踏犁踩进地里,再把地给翻起来,比一锄一锄的挖快不了多少。
想想几十亩地都靠这种方式耕作,想想都可怕啊。怪不得产量那么低,而耕种要花那么多时间。
像张超用的这套耕具,典辕犁,刀耙、铁齿耖,全都是铁的,甚至还是用的钢,既轻便又犀利,也就张超这样的地主才用的起。
而且张超不家两牛拉犁,更是轻松。
别人想精耕细作都作不了,没条件。
“你们六个过来。”
张超把来恒等六个学生叫了过来,刚才这些小家伙一直站田埂上看戏,张超也没理会他们。不过他今天叫这六个人来,可不是为了春游的。
今天这六个都得要下地体验一回,做做农事的。
反正他们都是张超的门下第子,张超可不管他们爹以前是大将军,还是当朝太子,或者娘是公主的。
平阳公主都说过,不听话就揍。
这年头的家长,对于孩子的老师是相当尊敬的,不听话体罚一下,再正常不过了。决不会发生说挨了老师打,跟父母一告状,父母就要去撕老师的情况。敢告状,说不定还得再挨父母一次打。被老师打了,只能说明你该打。
六个门生,大的十二岁,小的才三岁。
但都一样,穿着长袍、靴子,与这田野格格不入。
几人听到张超叫,还有些犹豫,他们脚上可是干净靴子,下到地里去,那都要弄脏了。
“把靴子都脱了,把袍脚夹到腰带里,赤脚过来。”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
今天出着太阳,但也还是有点冷的。最重要的,几个小家伙哪个不是锦衣玉食,让他们打着赤脚在泥地里走,他们很犹豫。
“叫不动你们是吗?”张超加重了语气。
来恒来济兄弟最先听话,脱去靴袜,把袍脚提起来,夹到腰里,扎起裤脚。
赤脚踩在刚耕过的田里,脚感受着松软的泥土,还有冰凉。
“啊!”
柴哲威突然大喊一声,退回到了田埂上。
“怎么了?”
“有东西咬我脚,蛇!”
听到有蛇咬了柴哲威,张超吓了一跳。给几个学生上堂劳动课,可不能出事啊。他连忙跑了过去,可根本没看到哪有蛇。
“蛇在哪?”
“咬到哪了?”
张超问柴哲威。
“咬我脚底了。”说着柴哲威把自己的脚底板亮给张超看,可张超看了半天,根本没看到伤口。
“那蛇就在那,还在那!”
柴哲威指着面前的地大声喊道。
张超扭头看去,我擦,哪有什么蛇,只是一只比较肥硕的蚯蚓而已,那蚯蚓在土里过了一冬,现在被翻了起来。还在泥里扭来扭去的,不过确实挺肥的,起码有一根筷子那么粗。
张超放下提着的心,松了一口气。
“娘的,谎报军情,差点吓死。这群贵族子弟也真是的,明明只是一只蚯蚓,他愣是能当成蛇。”
“你说那是蛇?”
张超直接把那蚯蚓抓在手里,拿到柴哲威面前,吓的他连忙后退。
“你们也觉得这是蛇?”张超问其它五个。
一群小家伙都点头。
“你们平时整天读书,都读些什么玩意,连五谷不分,蛇和蚯蚓也不分了?”
那边的兰儿和连儿两个丫头一起呵呵的笑,嘲笑这几个孩子,连蚯蚓都不认识了。
来恒几个被笑的满脸通红,“这就是蚯蚓吗?”
“没错,蚯蚓可是种好东西,他们在土里钻洞,吃的也是泥,然后蚯蚓排出的泥,会肥田。鸡鸭也最喜欢吃蚯蚓,吃了能多生蛋。现在,我给你们第一个任务,每个人下到田里,抓二十条蚯蚓上交,完不成任务,少抓一条,就抄一遍三字经!”
“必须用手抓!”张超又加上了一条。
张超还把那条蚯蚓让他们轮流的放在掌心里,几个小家伙吓的哇哇大哭,不过张超根本不理会他们。
附近的田里,是张家的长工们在耕地,他们看到这边的动静,都忍不住过来瞧热闹。怎么让一群公子哥下地,还把他们弄哭了。听说其中一个还是太子的长子呢,那可是皇长孙啊。
远处还有东宫的侍卫,站在不远处,但没有过来。他们奉命跟随太原王,护卫其安全。但太子早说过,只要不是发生危险,那么张三郎对于太原王的教导方式,他们无权干涉。
老爹看着几个公子哥们哭爹喊娘的,有些于心不忍。“三郎,要不就算了,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学好学问就行了,哪还用懂这些。”
张超平淡的道,“如果读书读的五谷不分,把蚯蚓都能当成蛇,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既然他们父母把他们交到我手上,我自然会好好教导他们。读书是教育,但也不能连生活的常识都没了。”
张超不理会他们的哭声,“哭啥,完不成任务,你们哭破天也没用。”
几个孩子哭了一会,发现也没有人来理他们,最后也哭不下去了。来恒来济李承宗三个表现还不错,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可也咬着牙下了地,开始在泥土里寻找蚯蚓。
最后连裴行俭也跟着来济兄弟去抓蚯蚓了,唯有柴家兄弟表现最差劲。
下了地,也没真正的去抓蚯蚓,最后来济兄弟和李承宗帮他们抓满了数量。
张超检查了一遍。
“好,算你们过了关。现在,你们去撒肥!”
撒肥,就是把用沼渣和灶灰、碎秸杆等一起做成的肥料撒到田里。配和着沼液,作为田的底肥。
肥料虽然加了灶灰和碎秸杆,可依然还是有些半干不湿的。
几个小子都知道这肥料里的沼渣是怎么来的,都一脸难看的站在那里不动。
“每人撒完一筐肥,撒不完,抄三遍三字经!”张超很不客气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