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神秘的庄园主被处以极刑时,说了这样一句话:“赵云?他当然不是第一个。做这样的事,在我们庄园已传有几代了……”
事情还得从唐宪宗元和初年(元和元年为公元806年)的一个夜宴上说起。当时,有来自甘肃天水的游客名叫赵云,此日游至陕西鄜畤。鄜畤即鄜州,今在延安富县一带。杜甫有诗名《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而称鄜畤,是因为该地有著名的秦汉古祭坛(畤即为祭祀天地之所),大约也算得上当时的一个旅游景点吧。我们的主人公赵云就是来此游玩的。
关于此人的简历,不甚明了。不管这些,只说此日,赵云途经鄜州中部县,看望在县里做事的朋友。朋友负责刑事工作。当天,朋友设宴款待赵云,宴席过半,诸人酒兴正酣,突有捕快入内,禀报说抓了一个人,至于什么罪行,我们不知。大致问了一下情况,朋友欲将其释放,但已喝高了的赵云多了一句话,要朋友加重惩罚那人。朋友听后,便叫手下将那人拉下去,乱棍痛打一番。后来,大家都已喝醉,趴在案上昏昏睡去。转天,赵云辞别朋友,继续漫游。当然,他已把昨晚之事彻底忘掉了,但事情却没完,而且严重程度也远远超出了赵云所想。
赵云在路上又行了不少时日,这一天他出边塞,来到芦子关。芦子关为唐时名关,在今陕西安塞县。该关位处险地,两侧峭壁陡然,赵云一路漫游,所见也广,如此险关,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于是站于关前的大道上,赞叹不已。过了一会儿,他感到有些不对劲,猛一回头,见一人站于身后,正微笑着注视他。
赵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那人说,自己家就在附近,与赵云一见如故,不知道能否到家中详叙。赵云一路走来,也有些疲惫了,见其人面目和善,于是答应下来。
暮色初升,长河落日,二人同行,又走了半个多时辰。随后,在那人的带领下,下得大道,转上一条偏僻的小路。又走了几里地,在一片密林后,隐约出现一座古堡式的庄园。那人用手一指:“前面便是了。”
进入庄园,七拐八拐,赵云感到了一种迷宫的格局。他突然感到一些异样,心神有些不安。最后,在那人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厅堂,仆从上得酒菜,二人入席。席间,那人笑眯眯地望着赵云:“你还认识我吗?我们可是旧相识!”
赵云说:“我没来过这里,与您确实素昧平生。”
那人“呵呵”一笑:“怎么会呢?你再仔细看看我。”
赵云慢慢地抬起头来……
确实是他。未及开口,那人说道:“前些天,我们在中部县见过,当时我遭横祸,被捕于县衙,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素昧平生,互不相识,但没想到你竟劝那官员治我重刑!”
赵云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于是起身拜倒。
那人说:“我等你很久了……”
说罢,那人招来几个武士,皆戴诡异的青铜面具。他叫武士将赵云押到一间暗室。暗室四面无窗,角台上点有蜡烛。在烛火照映下,可以看到暗室当中有一个深达三四丈的大坑,一股酒气从坑中冲鼻而来。坑里除了深深的酒液外,就是酒糟即酿酒后剩下的渣子。那人叫手下武士将赵云的衣服剥光,然后将其推入大坑。
黑暗密室,日夜颠倒,永无解脱,泡在酒池中的赵云的绝望,可以想象。在被囚禁的日子,他饿了,就吃坑里的酒糟,渴了只能喝酒液,于是整日昏醉,不知人间光阴。大约过了一个月,赵云被捞了上来,随后将其捆绑住。庄主微笑着看着赵云,而赵云像傻子一样也呆呆地望着他。事情还没算完,庄主叫人扭挤赵云的鼻子、额头以及四肢,后者的手脚和肩骨都被扭曲得变形。事情依旧没完。庄主又将赵云带到院子里,让大风猛吹,最后将赵云扭曲后的骨骼定形。而此时,赵云说话的声音,也完全变了。
一个奴隶就这样炼成了。
下面的故事可以省略。只说后来,赵云被转卖到一个叫乌延驿的地方,当了一名杂役。此时的赵云,思维和记忆渐渐恢复了正常,但说话声已经喑哑,身材也完全变形。又过了一年,赵云的弟弟出任御史一职,巡视灵州,路过该驿,被赵云认出。觅得机会,赵云用他变声后无法形容的奇怪的语调,将事情的前后向弟弟道出。赵云之弟开始不敢相信,到后来,发现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失踪多年的哥哥。赵云之弟随即将此事告诉自己的同僚观察使李铭,后者也很吃惊,但更多的是好奇,他立即派人调查此事,士兵们袭击那座秘密庄园,一场血战后,逮捕了庄园主。只是我们不知道赵云是否还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阴森的庄园、幽暗的密室、诡异的怪术、变形的肢体……唐朝的秘密故事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上演。从赵云的遭遇中可以推测,被那个神秘的庄园主以怪术加害的人一定还有许多。也可以想象,有很多人被他诱至庄园,随后囚禁于酒池,浸泡一定时间后,使人的神志完全不清,在长时间内丧失思维与记忆,随后再捞上来实施扭曲五官和四肢的手术,改变人的音容,最终作为奴隶被贩卖掉。应该说,这是唐朝的一个带有灵异性质的秘密犯罪团伙。
唐元和初,有天水赵云,客游鄜,过中部县,县僚有燕。吏擒一人至,其罪不甚重,官僚欲纵之。云醉,固劝加刑,于是杖之。累月,云出塞,行及芦子关,道逢一人,要之言款。日暮,延云下道过其居。去路数里,于是命酒偶酌。既而问曰:“君省相识耶?”云曰:“未尝此行,实昧平生。”复曰:“前某月日,于中部值君,某遭罹横罪,与君素无仇隙,奈何为君所劝,因被重刑?”云遽起谢之。其人曰:“吾望子久矣,岂虞于此获雪小耻!”乃令左右,拽入一室。室中有大坑,深三丈余,坑中唯贮酒糟十斛。剥去其衣,推云于中。饥食其糟,渴饮其汁,于是昏昏几一月,乃缚出之。使人蹙鼻额,援捩支体,其手指肩髀,皆改旧形。提出风中,倏然凝定。至于声韵亦改。遂以贱隶蓄之,为乌延驿中杂役。累岁,会其弟为御史,出按灵州狱。云以前事密疏示之。其弟言于观察使李铭,由是发卒讨寻,尽得奸宄,乃复灭其党。临刑亦无隐匿,云:“前后如此变改人者,数世矣!” (《独异志》)